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九十二

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太中大夫提舉西京嵩山崇福

宮上柱國河內郡開國公食邑二千六百戶食實封一千戶臣

司馬光 奉敕編集

後       學      天       台

胡三省 音  註

後周紀三起閼逢攝提格(甲寅)五月,盡柔兆執徐(丙辰)二月,凡一年有奇。

太祖聖神恭肅文武孝皇帝下



顯德元年(甲寅、九五四)

1五月,甲戌朔,王逵潭州遷于朗州,以周行逢潭州事,以潘叔嗣岳州團練使。已而潘叔嗣王逵,而周行逢收田父、漁者之功矣。

2丙子,帝至晉陽城下,帝自上黨晉陽,七日而至。旗幟環城四十里。史言兵之盛。幟,昌志翻。環,音宦。楊袞北漢代州防禦使鄭處謙貳于,召與計事,欲圖之;處謙知之,不往。使騎數十守其城門,處謙殺之,因閉門拒奔歸契丹契丹主怒其無功,囚之。處謙舉城來降。丁丑,置靜塞軍代州,以鄭處謙爲節度使。創置方鎭以懷撫鄭處謙。處,昌呂翻。

契丹數千騎屯之間,爲北漢之援,庚辰,遣符彥卿等將步騎萬餘擊之;彥卿忻州契丹退保忻口九域志忻州秀容縣忻口寨,在石嶺關南。

丁亥,置寧化軍汾州,以二州隸之。

代州桑珪解文遇鄭處謙沁,七鴆翻。解,戶買翻,姓也。姓苑云:自唐叔虞食邑於解狐解揚誣奏云潛通契丹

符彥卿奏請益兵,癸巳,遣李筠張永德將兵三千赴之。契丹游騎時至忻州城下,丙申,彥卿與諸將陳以待之。陳,讀曰陣。史彥超將二十騎爲前鋒,二十太少,恐當作「二千」。契丹,與戰,李筠引兵繼之,殺契丹二千人。彥超恃勇輕進,去大軍浸遠,衆寡不敵,爲契丹所殺,僅以身免,兵死傷甚衆。彥卿退保忻州,尋引兵還晉陽還,從宣翻,又如字;下同。

府州防禦使折德扆將州兵來朝;將,卽亮翻。辛丑,復置永安軍府州復,扶又翻。乾祐三年罷永安軍,見二百八十九卷。德扆爲節度使。

時大發兵夫,東自,西及,以攻晉陽,不克;會久雨,士卒疲病,:十二行本「病」下有「及史彥超死」五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校同,退齋校同。』乃議引還。陝,失冉翻。考異曰:世宗實錄:「徵丁夫數萬攻城,旦夕之間,期於必取。會大雨,軍士勞苦,又聞忻口之師不振,帝數日憂沮不食,遂決還之意。」晉陽見聞錄:「六月旦,師南轅返旆,惟數百騎,間之以步卒千人,長槍赤甲,衒趫捷跳梁於城隅,晡晚殺行而抽退。」今從世宗實錄

初,王得中返自契丹北漢主遣王得中求救於契丹,見上卷本年三月。兵圍晉陽,留止代州。及桑珪鄭處謙,囚得中,送于軍,帝釋之,賜以帶、馬,問「虜兵何時當至?」得中曰:「臣受命送楊袞,他無所求。」或謂得中曰:「契丹許公發兵,公不以實告,契丹兵卽至,公得無危乎?」得中太息曰:「吾食劉氏祿,有老母在圍中,若以實告,人必發兵據險以拒之,如此;家國兩亡,吾獨生何益!不若殺身以全家國,所得多矣!」甲辰,帝以得中欺罔,縊殺之。王得中之死,知所惡有甚於死者也。

乙巳,帝發晉陽匡國節度使藥元福言於帝曰:「進軍易,退軍難。」進軍者,或乘初至之銳,或乘屢勝之勢,敵人自畏讋自守,不敢迎戰,故易。退軍者,士有歸志,敵人據險遮其前,率衆躡其後,輜重老弱皆足爲吾之累,故難。易,以豉翻。帝曰:「朕一以委卿。」元福乃勒兵成列而殿。殿,丁練翻。北漢果出兵追躡,元福擊走之。然軍還怱遽,還,從宣翻。芻糧數十萬在城下,悉焚棄之。軍中訛言相驚,或相剽掠,軍須失亡不可勝計。剽,匹妙翻。凡行軍所欲得以爲用者,皆謂之軍須。勝,音升。所得北漢州縣,所置刺史等皆棄城走,惟代州桑珪旣叛北漢,又不敢歸,嬰城自守,北漢遣兵攻拔之。前所謂都府未拔,雖得屬郡而無益者,要其終也。

乙酉,帝至潞州;甲子,至鄭州以乙巳發晉陽,甲子至鄭州考之,中間不應以乙酉至潞州,恐是乙卯。丙寅,謁嵩陵嵩陵復土,帝適有軍旅之事,不獲親之;此其謁陵,與彝制謁陵其情有不同者。庚午,至大梁

3帝違衆議破北漢,自是政事無大小皆親決,百官受成於上而已。河南府推官高錫上書諫,以爲:「四海之廣,萬機之衆,雖不能獨治,治,直之翻。必擇人而任之。今陛下一以身親之,天下不謂陛下聰明睿智足以兼百官之任,皆言陛下褊迫疑忌舉不信羣臣也!褊,補典翻。不若選能知人公正者以爲宰相,能愛民聽訟者以爲守令,守,式又翻。能豐財足食者使掌金穀,能原情守法者使掌刑獄,陛下但垂拱明堂,視其功過而賞罰之,天下何憂不治!何必降君尊而代臣職,屈貴位而親賤事,無乃失爲政之本乎!」帝不從。河中人也。

4北漢主憂憤成疾,悉以國事委其子侍衞都指揮使承鈞

5河西節度使申師厚不俟詔,擅棄鎭入朝,太祖廣順元年,申師厚河西,事見二百九十卷。署其子爲留後;秋,七月,癸酉朔,責授率府副率。制,東宮十率府,皆有副率,其後遂以爲宂散之官。申師厚以藩府失職牙將而得節,棄鎭擅歸,雖加責授,猶勝故吾。

6丁丑,加吳越王錢弘俶天下兵馬都元帥。

7癸巳,加門下侍郞、同平章事范質守司徒,以樞密直學士、工部侍郞長山景範爲中書侍郞、同平章事、判三司。長山於陵縣地,江左僑置廣川郡武強縣廢郡,改武強長山淄州九域志:在州北五十五里。,姓也。姓苑云:齊景公之後。余姑以春秋時言之,皆有景公,何獨哉!加樞密使、同平章事鄭仁誨兼侍中。乙未,以樞密副使魏仁浦爲樞密使。范質旣爲司徒,司徒竇貞固洛陽,府縣以民視之,府縣,謂河南府洛陽縣也。課役皆不免。貞固訴於留守向訓不聽。竇貞固之舊臣故也。考古驗今,今何足怪。

初,帝與北漢主相拒於高平,命前澤州刺史李彥崇將兵守江豬嶺,遏北漢主歸路;彥崇樊愛能等南遁,引兵退,北漢主果自其路遁去。八月,己酉,貶彥崇率府副率。

8己巳,廢鎭國軍末,以華州鎭國軍

9初,太祖建雄節度使王晏有拒北漢之功,王晏北漢事見二百九十卷太祖廣順元年。其鄕里在滕縣,徙武寧節度使。武寧軍徐州滕縣屬焉。九域志滕縣在州北一百九十里。少時嘗爲羣盜,少,詩照翻。至鎭,悉召故黨,贈之金帛、鞍馬,謂曰:「吾鄕素名多盜,昔吾與諸君皆嘗爲之,想後來者無能居諸君之右。諸君幸爲我語之,使勿復爲,幸爲,于僞翻;下請爲同。語,牛倨翻。復,扶又翻。爲者吾必族之。」於是一境清肅。九月,徐州人請爲之立衣錦碑;衣,於旣翻。許之。

10冬,十月,甲辰,左羽林大將軍孟漢卿坐納藁稅,藁,禾稈也。場官擾民,多取耗餘,場官,藁場之官。耗餘者,於納藁束正數之外,又多取之,言以備耗折也。賜死。有司奏漢卿罪不至死;上曰:「朕知之,欲以懲衆耳!」

11己酉,廢安遠永清軍安州安遠軍貝州永清軍

12初,宿衞之士,累朝相承,務求姑息,不欲簡閱,恐傷人情,由是羸老者居多;羸,倫爲翻。但驕蹇不用命,實不可用,每遇大敵,不走卽降,其所以失國,亦多由此。唐閔帝潞王是也。帝因高平之戰,始知其弊,癸亥,謂侍臣曰:「凡兵務精不務多,今以農夫百未能養甲士一,柰何浚民之膏澤,養此無用之物乎!且健懦不分,衆何所勸!」乃命大簡諸軍,精銳者升之上軍,羸者斥去之。去,羌呂翻。又以驍勇之士多爲藩鎭所蓄,詔募天下壯士,咸遣詣闕,命太祖皇帝選其尤者爲殿前諸班,今之班直是也。五代會要曰:時詔募天下豪傑,不以草澤爲阻,送於闕下,躬親閱試,選武藝超絕及有身首者分署爲殿前諸班,因有散員、散指揮使、內殿直、散都頭、鐵騎、控鶴之號。其騎步諸軍,各命將帥選之。帥,所類翻。由是士卒精強,近代無比,征伐四方,所向皆捷,選練之力也。史言周世宗強兵之效。

13戊辰,帝謂侍臣曰:「諸道盜賊頗多,討捕終不能絕,蓋由累朝分命使臣巡檢,致藩侯、守令皆不致力。宜悉召還,專委節鎭、州縣,責其清肅。」

14楊劉至于博州百二十里,連年東潰,分爲二派,匯爲大澤,派,普拜翻。匯,戶罪翻,水回合也。彌漫數百里;又東北壞古堤而出,壞,音怪。古隄,前代所築以防者;屢徙,故古隄在平地。諸州,至于海涯,漂沒民田廬不可勝計,流民採菰稗、捕魚以給食,勝,音身。菰,音孤,蔣也。稗,旁卦翻,草似穀者。朝廷屢遣使者不能塞。塞,悉則翻;下同。十一月,戊戌,帝遣李穀按視隄塞,役徒六萬,三十日而畢。

15北漢主疾病,命其子承鈞監國,疾甚曰病。尋殂。年六十。考異曰:劉恕云:世宗實錄史·帝紀僭僞傳皆云:「顯德二年十一月,劉崇卒。」大定錄云:「顯德二年,春,病死。」紀年通譜:「顯德二年,之乾祐八年,冬,死。顯德三年,承鈞改元天會。開寶元年,承鈞之天會十三年,死。開寶二年,繼元改元廣運。興國四年,繼元之廣運十一年也。」河東劉氏有國,全無記錄,惟其舊臣中書舍人、直翰林院王保衡歸朝後所纂晉陽僞署見聞要錄云:「甲寅年春,南伐,敗歸。夏,師攻圍,積憂勞成心疾,是冬,卒。卽位,丁巳年,正月旦,改乾祐十年爲天會元年。」又云:「丙戌年二十九嗣位;年四十三卒。」右諫議大夫楊夢申奉敕撰大漢都統追封定王劉繼顒神道碑云:「天會十二年,今皇帝踐阼之初年也。十七年,繼顒卒。」末題「廣運元年,歲次甲戌,九月丙午朔」。今按廣順元年辛亥,卽帝位,稱乾祐四年。顯德元年甲寅,之乾祐七年也。卒,立。顯德四年丁巳,改乾祐十年爲天會元年。開寶元年戊辰,之天會十二年也。卒,繼元立。開寶七年甲戌,繼元改天會十八年爲廣運元年。據曆,是歲九月,丙午朔。興國四年己卯,繼元之廣運六年也。天成元年丙戌生,至顯德元年甲寅嗣位,乃二十九歲矣。繼元踰年未改元,蓋孟蜀後主漢隱帝周世宗之比也。諸書皆傳聞相因,前後相戾,惟晉陽見聞錄劉繼顒碑,歲月最可考正,故以爲據。遣使告哀于契丹契丹遣驃騎大將軍、知內侍省事劉承訓冊命承鈞爲帝,更名次子也。更,工衡翻。北漢孝和帝性孝謹,旣嗣位,勤於爲政,愛民禮士,境內粗安。粗,坐五翻。每上表於契丹主稱男;契丹主賜之詔,謂之「兒皇帝」。

16馬希萼之帥羣長沙也,事見二百八十九卷漢隱帝乾祐三年。帥,讀曰率。府庫累世之積,皆爲漵州苻彥通所掠,漵,音敍。酋,慈由翻。彥通由是富強,稱王於溪洞間。王逵旣得湖南去年六月,王逵劉言,始盡得湖南故地,事見上卷。欲遣使撫之,募能往者,其將王虔朗請行。旣至,彥通盛侍衞而見之,禮貌甚倨。虔朗厲聲責之曰:「足下自稱苻秦苗裔,苻秦之亡,苻宏,從諸,其後無聞。彥通自以爲苻秦苗裔,蓋言出於之後。宜知禮義,有以異於羣。昔馬氏湖南,足下祖父皆北面事之;今王公盡得馬氏之地,足下不早往乞盟,致使者先來,又不接之以禮,異日得無悔乎!」言大兵若至,雖悔無及。彥通慚懼,起,執虔朗手謝之。虔朗知其可動,因說之曰:「溪洞之地,之世皆爲州縣,著在圖籍。說,式芮翻。溪洞之地,列爲郡縣,皆屬黔中道今足下上無天子之詔,下無使府之命,使府,謂湖南都府。雖自王於山谷之間,王,于況翻。不過蠻夷一酋長耳!酋,慈秋翻。長,知兩翻。曷若去王號,自歸於王公王公必以天子之命授足下節度使,與中國侯伯等夷,豈不尊榮哉!」彥通大喜,卽日去王號,去,羌呂翻。虔朗獻銅鼓數枚於王逵谿峒諸,鑄銅爲大鼓,初成,懸於庭中,置酒以招同類,豪富子女則以金銀爲大釵,執以扣鼓竟,乃留遺主人,名爲「銅鼓釵」。俗好相殺,多構仇怨,欲相攻,則鳴此鼓,至者如雲。曰:「虔朗一言勝數萬兵,眞國士也!」承制以彥通黔中節度使;黔中,自末至二蜀武泰軍節度。黔,其今翻。虔朗爲都指揮使,預聞府政。:十二行本「政」下有「虔朗桂州人也」六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退齋校同。』預聞湖南都府之政。

慮西界鎭遏使、錦州刺史劉瑫爲邊患,王逵之逐邊鎬也,以劉瑫鎭遏羣表爲鎭南節度副使,鎭南軍洪州,屬王逵表以其號寵劉瑫耳。充西界都招討使。

17是歲,湖南大饑,民食草木實;武清節度使、知潭州周行逢彭師暠等擁立馬希萼衡山,自署武清節度使,王逵因之以授周行逢開倉以賑之,全活甚衆。行逢起於微賤,知民間疾苦,勵精爲治,嚴而無私,治,直吏翻。辟署僚屬,皆取廉介之士,約束簡要,:十二行本「要」下有「吏民便之」四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校同。』其自奉甚薄;或譏其太儉,行逢曰:「馬氏父子窮奢極靡,不恤百姓,今子孫乞食於人,又足效乎!」行逢跨有張本。

世宗睿武孝文皇帝上,本姓柴氏邢州龍岡人。柴氏女適太祖,是爲聖穆皇后。后兄守禮生帝,從姑長於太祖家,以謹厚見愛,太祖遂以爲子。



顯德二年(乙卯、九五五)

1春,正月,庚辰,上以漕運自以來不給斗耗,綱吏多以虧欠抵死,詔自今每斛給耗一斗。

2定難節度使李彝興李彝興,卽彝殷也,避宋朝宣祖廟諱,始改名彝興。史以後來所更名書之。難,乃旦翻。折德扆亦爲節度使,與己並列,恥之,夏州以來,爲緣邊大鎭,李氏又世襲節度使。府州漢氏方置節鎭,折氏父子又晚出,故恥與並列。塞路不通使。塞,悉則翻。癸未,上謀於宰相,對曰:「夏州邊鎭,朝廷向來每加優借,府州褊小,得失不繫重輕,且宜撫諭彝興,庶全大體。」上曰:「德扆數年以來,盡忠戮力以拒劉氏,柰何一旦棄之!且夏州惟產羊馬,貿易百貨,悉仰中國,貿,音茂。仰,牛向翻。我若絕之,彼何能爲!」乃遣供奉官齊藏珍齎詔書責之,風俗通云:凡氏之興九事,氏於國者,是也。余按左傳有大夫齊氏,此豈氏於國乎?彝興惶恐謝罪。

3戊子,威武軍鳳州

4辛卯,初令翰林學士、兩省官舉令、錄;除官之日,仍署舉者姓名,若貪穢敗官,並當連坐。敗,補邁翻。

5契丹以來屢寇河北,輕騎深入,無藩籬之限,郊野之民每困殺掠。言事者稱之間有胡盧河,橫亙數百里,可浚之以限其奔突;胡盧河,俗謂之葫蘆河,卽衡漳水,在東光縣西三十里。是月,詔忠武節度使王彥超彰信節度使韓通曹州威信軍彰信軍,避太祖諱也。將兵夫浚胡盧河,築城於李晏口,留兵戍之。冀州蓨縣東北有李晏鎭,時築城屯軍,以爲靜安軍。按,其軍南距冀州百里,北距深州三十里,夾胡盧河爲壘。將,卽亮翻。帝召德州刺史張藏英,問以備邊之策,藏英具陳地形要害,請列置戍兵,募邊人驍勇者,厚其稟給,自請將之,隨便宜討擊;帝皆從之,以藏英爲沿邊巡檢招收都指揮使。藏英到官數月,募得千餘人。王彥超等行視役者,行,下孟翻。嘗爲契丹所圍;藏英引所募兵馳擊,大破之。自是契丹不敢涉胡盧河,河南之民始得休息。此河南,謂胡盧河之南也。

6二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7夔恭孝王仁毅卒。仁毅主之弟也。

8壬戌,詔羣臣極言得失,其略曰:「朕於卿大夫,才不能盡知,面不能盡識;若不采其言而觀其行,行,下孟翻。審其意而察其忠,則何以見器略之淺深,知任用之當否!當,丁浪翻。若言之不入,罪實在予;苟求之不言,咎將誰執!」

9主以中書侍郞、知尚書省嚴續爲門下侍郞、同平章事。

10三月,辛未,以李晏口靜安軍

11帝常憤廣明以來中國日蹙,唐僖宗廣明元年,黃巢長安,自此之後,強藩割據,中國日蹙矣。高平旣捷,慨然有削平天下之志。會秦州民夷有詣大梁獻策請恢復舊疆者,全盛版圖言之,亦舊疆也。以事言之,則契丹入中原,重以王景崇之亂,遂入於帝納其言。爲取張本。

主聞之,遣客省使趙季札按視邊備。季札素以文武才略自任,使還,奏稱:「雄武節度使韓繼勳雄武節度於秦州。使,疏吏翻。還,從宣翻,又如字。鳳州刺史王萬迪非將帥才,不足以禦大敵。」主問:「誰可往者?」季札請自行。丙申,以季札爲雄武監軍使,仍以宿衞精兵千人爲之部曲。

12帝以大梁城中迫隘,隘,烏懈翻。夏,四月,乙卯,詔展外城,先立標幟,幟,昌志翻。俟今冬農隙興板築;東作動則罷之,更俟次年,以漸成之。且令自今葬埋皆出所標七里之外,其標內俟縣官分畫街衢、倉場、營廨之外,廨,古隘翻。聽民隨便築室。

13丙辰,主命知樞院王昭遠按行北邊城寨及甲兵。以備也。行,下孟翻。

14上謂宰相曰:「朕每思致治之方,未得其要,寢食不忘。治,直吏翻。又自以來,皆阻聲敎,未能混壹,李氏孟氏入於契丹北漢宜命近臣著爲君難爲臣不易論開邊策各一篇,朕將覽焉。」

比部郞中王朴獻策,比,音毗。以爲:「中國之失,皆由失道。後唐而復失之;今必先觀所以失之之原,然後知所以取之之術。其始失之也,莫不以君暗臣邪,兵驕民困,姦黨內熾,武夫外橫,橫,戶孟翻。因小致大,積微成著。今欲取之,莫若反其所爲而已。夫進賢退不肖,所以收其才也;恩隱誠信,所以結其心也;隱,卹也。賞功罰罪,所以盡其力也;去奢節用,所以豐其財也;去,羌呂翻。時使薄斂,所以阜其民也。時使者,使之以時也。斂,力贍翻。俟羣才旣集,政事旣治,財用旣充,士民旣附,然後舉而用之,功無不成矣!彼之人觀我有必取之勢,則知其情狀者願爲間諜,知其山川者願爲鄕導,間,古莧翻;下伺間同。諜,達協翻。鄕,讀曰嚮。民心旣歸,天意必從矣。

凡攻取之道,必先其易者。與吾接境幾二千里,其勢易擾也。與中國以爲境,自源東至海幾二千里。易,以豉翻。擾之當以無備之處爲始,備東則擾西,備西則擾東,彼必奔走而救之。奔走之間,可以知其虛實強弱,然後避實擊虛,避強擊弱。未須大舉,且以輕兵擾之。南人懦怯,聞小有警,必悉師以救之。師數動則民疲而財竭,數,所角翻。不悉師則我可以乘虛取之。如此,北諸州將悉爲我有。帝之取北,王朴之計也。旣得北,則用彼之民,行我之法,南亦易取也。得南則嶺南巴蜀可傳檄而定。劉氏嶺南孟氏巴蜀王朴欲乘勝勢以先聲下之。南方旣定,則地必望風內附;契丹跨有地。燕,於賢翻。若其不至,移兵攻之,席卷可平矣。卷,讀如捲。凡兵之動,知敵之主,此以其時契丹主言之也。河東必死之寇,北漢河東,與爲世仇也。不可以恩信誘,誘,音酉。當以強兵制之,然彼自高平之敗,事見上卷上年三月。力竭氣沮,必未能爲邊患,宜且以爲後圖,俟天下旣平,然後伺間,一舉可擒也。是後世宗用兵以至宋朝削平諸國,皆如王朴之言;惟幽燕不可得而取,至於宣和,則舉國以殉之矣。伺,相吏翻。今士卒精練,甲兵有備,羣下畏法,諸將效力,期年之後可以出師,期,讀曰朞。宜自夏秋蓄積實邊矣。」蓄積於邊上以爲用兵之備。

上欣然納之。時羣臣多守常偷安,所對少有可取者,少,詩沼翻。神峻氣勁,有謀能斷,斷,丁亂翻。凡所規畫,皆稱上意,稱,尺證翻。上由是重其氣:十二行本「氣」作「器」;乙十一行本同;本同;退齋校同。』識,未幾,遷左諫議大夫,知開封府事。開封在輦轂下,事繁職重。史言世宗屬任王朴自此而重。然先事上於潛藩,其君臣相得亦有素矣。

15上謀取,求可將者。將,卽亮翻。王溥薦宣徽南院使、鎭安節度使向訓五代會要天福十二年,廢陳州鎭安軍廣順二年復。上命鳳翔節度使王景、客省使高唐昝居潤偕行。高唐縣博州九域志:縣在州東北一百七十里。,姓也,音子感翻。五月,戊辰朔,出兵自散關秦州趣,七喻翻。

16敕天下寺院,非敕額者悉廢之。敕額者,敕賜寺額,如慈恩安國興唐之類。禁私度僧尼,凡欲出家者必俟祖父母、父母、伯叔之命。惟兩京大名府魏州鄴都興唐府改爲廣晉府大名府,蓋所改也。京兆府青州聽設戒壇。戒壇,僧尼受戒之所。禁僧俗捨身、斷手足、煉指、掛燈、帶鉗之類幻惑流俗者。煉指者,束香於指而燃之。掛燈者,裸體,以小鐵鉤徧鉤其膚,凡鉤,皆掛小燈,圈燈盞,貯油而燃之,俚俗謂之燃肉身燈。今人帶布枷以化誘流俗者,亦幻惑之餘敝。斷,音短。幻,戶辦翻。兩京及諸州每歲造僧帳,有死亡、歸俗,皆隨時開落。是歲,天下寺院存者二千六百九十四,廢者三萬三百三十六,見僧四萬二千四百四十四,尼一萬八千七百五十六。見,賢遍翻。

17王景黃牛等八寨。黃牛等八寨,皆當在秦州界。戊寅,主以捧聖控鶴都指揮使、保寧節度使李廷珪爲北路行營都統,爲北路。左衞聖步軍都指揮使高彥儔爲招討使,武寧節度使呂彥珂副之,武寧軍徐州屬,呂彥珂遙領也。珂,丘何翻。客省使趙崇韜爲都監。

18趙季札德陽,聞師入境,懼不敢進,德陽縣,屬漢州,去成都未遠,已懼而不敢進。上書求解邊任還奏事,先遣輜重及妓妾西歸。重,直用翻。妓,渠綺翻。丁亥,單騎馳入成都,衆以爲奔敗,莫不震恐。主問以機事,皆不能對;主怒,繫之御史臺,庚:十二行本「庚」作「甲」;乙十一行本同;本同。』午,斬之於崇禮門趙季札雖誅,無救於之喪失,是以用人當審之於其初也。

19六月,庚子,上親錄囚於內苑。有汝州馬遇,父及弟爲吏所冤死,屢經覆按,不能自伸,上臨問,始得其實,人以爲神。由是諸長吏無不親察獄訟。史言帝明謹於庶獄。長,知兩翻。

20壬寅,西師與李廷珪等戰于威武城東,不利,威武城前蜀所築也,在鳳州東北。排陳使濮州刺史胡立等爲所擒。陳,讀曰陣。濮,博木翻。丁未,主遣間使如北漢間,古莧翻。使,疏吏翻。欲與之俱出兵以制北漢主、主皆許之。

21己酉,以彰信節度使韓通充西南行營馬步軍都虞候。

22戊午,南漢主殺禎州節度使通王弘政禎州博羅縣之地,梁化郡循州,治歸善縣因之。至南漢,改河源縣龍川縣,徙循州治焉;以循州舊治歸善縣禎州宋朝仁宗諱,改曰惠州九域志循州南至惠州三百里。於是高祖之諸子盡矣。南漢,廟號高祖

23壬戌,以樞密院承旨清河張美爲右領軍大將軍、權點檢三司事。清河縣,帶貝州。權點檢三司事,未除爲正使。初,帝在澶州掌州之金穀隸三司者,帝或私有所求,曲爲供副。供副者,供辦以應副所求。澶,時連翻。太祖聞之怒,恐傷帝意,但徙濮州馬步軍都虞候。濮,博木翻。治財精敏,當時鮮及,治,直之翻。鮮,息淺翻。故帝以利權授之;:十二行本「之」下有「帝征伐四方,用度不乏,之力也」十三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校同;退齋校同。』然思其在澶州所爲,終不以公忠待之。以來能如此者,孫權周世宗而已。

24秋,七月,丁卯朔,以王景兼西南行營都招討使,向訓兼行營兵馬都監。宰相以等久無功,饋運不繼,固請罷兵。帝命太祖皇帝往視之,還,言可取之狀,還,從宣翻,又如字。帝從之。

25八月,丁未,中書侍郞、同平章事景範罷判三司,尋以父喪罷政事。

26王景等敗兵,敗,補邁翻。獲將卒三百。己未,主遣通奏使、知樞密院、武泰節度使伊審徵如行營慰撫,仍督戰。

27帝以縣官久不鑄錢,而民間多銷錢爲器皿及佛像,錢益少,九月,丙寅朔,敕始立監采銅鑄錢,自非縣官法物、軍器及寺觀鍾磬鈸鐸之類觀,古玩翻。鈸,蒲撥翻。聽留外,句斷。自餘民間銅器、佛像,五十日內悉令輸官,給其直;過期隱匿不輸,五斤以上其罪死,不及者論刑有差。輸,舂遇翻。時敕有隱藏銅器及埋窖使用者,一兩至一斤徒二年;一斤至五斤處死。若納到熟銅,每斤官給錢一百五十,生銅每斤一百。上謂侍臣曰:「卿輩勿以毀佛爲疑。夫佛以善道化人,苟志於善,斯奉佛矣。彼銅像豈所謂佛邪!且吾聞佛在利人,雖頭目猶捨以布施,施,式豉翻。若朕身可以濟民,亦非所惜也。」

曰:若周世宗,可謂仁矣,不愛其身而愛民;若周世宗,可謂明矣,不以無益廢有益。

28李廷珪遣先鋒都指揮使李進馬嶺寨,又遣奇兵出斜谷,屯白澗九域志鳳州梁泉縣白澗鎭又分兵出鳳州之北唐倉鎭黃花谷,絕糧道。黃花鎭亦在梁泉縣界,有黃花川大散水入焉。閏月,王景遣裨將張建雄將兵二千抵黃花,又遣千人趣唐倉,扼歸路。趣,七喻翻。染院使王巒將兵出唐倉,與建雄戰於黃花兵敗,奔唐倉,遇兵,又敗,虜及其將士三千人;馬嶺白澗兵皆潰,李廷珪高彥儔等退保青泥嶺雄武節度使兼侍中韓繼勳秦州,奔還成都,觀察判官趙玭舉城降,斜谷援兵亦潰。玭,蒲眠翻。考異曰:十國紀年:「召官屬告之曰:『兵無敵,今朝廷所遣勇將精兵,不死卽逃,我輩不能去危就安,禍且至矣。』衆皆聽命,舉城叛降斜谷援兵亦潰。」五代通錄:「官軍之圍鳳州,僞秦州節度使高處儔引兵往復援之,中塗聞黃花之敗,奔秦州與城中將校閉門不納,處儔遂西奔,卽以城歸國。」今從實錄二州皆降,人震恐。澶州人也。澶,時連翻。帝欲以爲節度使,范質固爭以爲不可,乃以爲郢州刺史。

壬子,百官入賀,帝舉酒屬王溥曰:「邊功之成,卿擇帥之力也!」屬,之欲翻。擇帥事見上四月,帥,所類翻。

29甲子,上與將相食於萬歲殿,因言:「兩日大寒,朕於宮中食珍膳,深愧無功於民而坐享天祿,旣不能躬耕而食,惟當親冒矢石爲民除害,差可自安耳!」冒,莫北翻。爲,于僞翻。差之爲言稍也。

30乙丑,李廷珪上表待罪。冬,十月,壬申,伊審徵成都請罪。:十二行本「罪」下有「皆釋之」三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退齋校同。』皆以蹙國喪師也。

主致書於帝請和,自稱大蜀皇帝;帝怒其抗禮,不答。主愈恐,聚兵糧於劍門白帝,爲守禦之備,劍門以備北兵之自來者,守白帝以備北兵之泝而上者。募兵旣多,用度不足,始鑄鐵錢,榷境內鐵器,民甚苦之。榷,古岳翻。

31主性和柔,好文章,而喜人佞己,好,呼到翻。喜,許記翻。由是諂諛之臣多進用,諂諛之臣,謂馮延己兄弟、魏岑陳覺等。政事日亂。旣克建州,破湖南建州見二百八十四卷開運二年。破湖南見二百九十卷太祖廣順二年。益驕,有吞天下之志。李守貞慕容彥超之叛,皆爲之出師,遙爲聲援,李守貞見二百八十八卷漢隱帝乾祐元年。又援慕容彥超見二百九十卷太祖廣順二年。皆爲,于僞翻。又遣使自海道通契丹北漢,約共圖中國;值中國多事,未暇與之校。

先是,每冬淮水淺涸,人常發兵戍守,謂之「把淺」,先,悉薦翻。把淺之處,自霍丘以上,西盡光州界。壽州監軍吳廷紹以爲疆埸無事,坐費資糧,悉罷之;史先敍所以蹙國之由。埸,音亦。清淮節度使劉仁贍上表固爭,不能得。十一月,乙未朔,帝以李穀淮南道前軍行營都部署兼知等行府事,以忠武節度使王彥超副之,督侍衞馬軍都指揮使韓令坤等十二將以伐令坤磁州武安人也。磁,詳之翻。

32汴水末潰決,自埇橋東南悉爲汚澤。上謀擊,先命武寧節度使武行德發民夫,因故堤疏導之,埇橋東南抵境,皆武寧巡屬也。埇,余拱翻。東至泗上;議者皆以爲難成,上曰:「數年之後,必獲其利。」淮南旣平,藉以通漕,將獲其利也。

33丁未,上與侍臣論刑賞,上曰:「朕必不因怒刑人,因喜賞人。」

34先是,大梁城中民侵街衢爲舍,通大車者蓋寡,先,悉薦翻。上命悉直而廣之,廣者至三十步;此言橫廣也。又遷墳墓於標外,立標幟見上四月。上曰:「近廣京城,於存歿擾動誠多,怨謗之語,朕自當之,他日終爲人利。」世宗志識宏遠,不顧人言,然仁人不忍爲也。

35王景等圍鳳州韓通分兵城固鎭以絕之援兵。戊申,克鳳州,擒威武節度使王環是年正月,威武節度於鳳州及都監趙崇溥等將士五千人。崇溥不食而死。眞定人也。將士多中原人,蓋後唐遣之戍,爲孟知祥所留者也。乙卯,制曲赦境內,所獲將士,願留者優其俸賜,願去者給資裝而遣之。詔曰:「用慰衆情,免違物性,其四州之民,二稅徵科之外,凡人所立諸色科傜,悉罷之。」

36人聞兵將至而懼;劉仁贍神氣自若,部分守禦,無異平日,衆情稍安。劉仁贍之善守,於此已見其方略。分,扶問翻。主以神武統軍劉彥貞爲北面行營都部署,將兵二萬趣壽州趣,七喻翻。奉化節度使、同平章事皇甫暉爲應援使,奉化軍江州常州團練使姚鳳爲應援都監,將兵三萬屯定遠舊唐書·地理志曰:定遠曲陽縣地,定遠縣濠州九域志:在州南八十里。鎭南節度使宋齊丘金陵,謀國難,還,從宣翻,又如字。難,乃旦翻。以翰林承旨、戶部尚書殷崇義爲吏部尚書、知樞密院。

37李穀等爲浮梁,自正陽。十二月,甲戌,王彥超兵二千餘人於壽州城下,敗,補邁翻;下同。己卯,又奏先鋒都指揮使白延遇兵千餘人於山口鎭此時,蓋置鎭於六安山口。按史·本紀:顯德四年,劉重遇奏殺紫金山潰兵三千人於壽州東山口。又疑置鎭於此地。未知孰是。

38丙戌,樞密使兼侍中韓忠正公鄭仁誨卒。上臨其喪,近臣奏稱歲道非便,上曰:「君臣義重,何日時之有!」往哭盡哀。

39吳越王弘俶遣元帥府判官陳彥禧入貢,朝廷授弘俶天下都元帥,故置元帥府判官。帝以詔諭弘俶,使出兵擊使出兵常州以擊之,則有反顧之憂。爲吳越兵爲所敗張本。



三年(丙辰、九五六)

1春,正月,丙午,以王環爲右驍衞大將軍,賞其不降也。王環堅守鳳州,城陷而後就擒也。

2丁酉,李穀奏敗兵千餘人於上窰窰,餘招翻,又作「窯」。

3戊戌,發開封府鄭州之民十餘萬築大梁外城。皆近之州。九域志開封府西至鄭州界一百一十五里,北至滑州界一百里,東北至曹州界一百四十五里。亦近郡而不發者,以方征淮南,道上供億故也。

4庚子,帝下詔親征淮南,以宣徽南院使、鎭安節度使向訓東京留守,端明殿學士王朴副之,彰信節度使韓通權點檢侍衞司及在內外都巡檢。命侍衞都指揮使、歸德節度使李重進將兵先赴正陽河陽節度使白重贊將親兵三千屯潁上潁上縣置,潁州九域志:在州東一百一十七里。宋白曰:潁上縣愼縣也。南北畫爲守,關防莫謹於此。大業二年,於今縣南故鄭城潁上縣,以地枕潁水上游爲名。壬寅,帝發大梁

李穀壽州,久不克;劉彥貞引兵救之,至來遠鎭九域志壽州安豐縣來遠鎭。今按來遠鎭東正陽,西至渒河十里。壽州二百里,又以戰艦數百艘趣正陽趣,七喻翻;下同。爲攻浮梁之勢。李穀畏之,召將佐謀曰:「我軍不能水戰,若賊斷浮梁,斷,音短。則腹背受敵,皆不歸矣!不如退守浮梁以待車駕。」上至圉鎭九域志開封雍丘縣圉城鎭聞其謀,亟遣中使乘驛止之。比至,比,必利翻,及也。已焚芻糧,退保正陽。丁未,帝至陳州九域志開封府南至陳州三百三十里。亟遣李重進引兵趣上。

辛亥,李穀奏:「賊艦中流而進,弩礮所不能及,艦,戶黯翻。礮,與砲同,普敎翻。若浮梁不守,則衆心動搖,須至退軍。今賊艦日進,淮水日漲,春水方生,故李穀淮水日漲。若車駕親臨,萬一糧道阻絕,其危不測。願陛下且駐蹕,二州名。李重進至,臣與之共度賊艦可禦,浮梁可完,立具奏聞。度,徒洛翻。先爲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李穀之退,未爲失計也。但若厲兵秣馬,春去冬來,足使賊中疲弊,取之未晚。」帝覽奏,不悅。

劉彥貞素驕貴,無才略,不習兵,所歷藩鎭,專爲貪暴,積財巨億,以賂權要,萬萬爲億,億億爲巨億。所謂「萬億及秭」。孔穎達所謂「大數」也。由是魏岑等爭譽之,譽,音余。以爲治民如,用兵如龔遂黃霸之良吏。韓信彭越之良將。治,直之翻。師至,主首用之。其裨將咸師朗等皆勇而無謀,聞李穀退,喜,引兵直抵正陽,旌旗輜重數百里,重,直用翻。劉仁贍池州刺史張全約固止之。仁贍曰:「公軍未至而敵人先遁,是畏公之威聲也,安用速戰!萬一失利,則大事去矣!」彥貞不從。旣行,仁贍曰:「果遇,必敗。」乃益兵乘城爲備。以城中戰兵乘城益守兵。李重進,逆戰於正陽東,大破之,淮水西岸謂之西正陽,屬潁州潁上縣界;東岸謂之東正陽,屬壽州下蔡縣界。此據九域志地里。彥貞,生擒咸師朗等,斬首萬餘級,伏尸三十里,收軍資器械三十餘萬。是時久安,民不習戰,彥貞旣敗,人大恐,張全約收餘衆奔壽州劉仁贍全約爲馬步左廂都指揮使。皇甫暉姚鳳退保清流關南譙州桑根山之陽,在滁州清流縣西南八十里。始置清流縣滁州治所。清流關在縣西南二十餘里,南唐所置也。滁州刺史王紹顏委城走。

壬子,帝至永寧鎭九域志黃州麻城縣永寧鎭,此非也。麻城壽州西南數百里,帝猶未渡,安得至麻城永寧邪!又考九域志潁州汝陰縣永寧鎭,又東百餘里至正陽,此則是也。謂侍臣曰:「聞壽州圍解,農民多歸村落,今聞大軍至,必復入城。憐其聚爲餓殍,復,扶又翻。殍,被表翻。宜先遣使存撫,各令安業。」甲寅,帝至正陽,以李重進李穀淮南道行營都招討使,以壽州行府事。宋敏求曰:凡節度州爲三品,刺史州爲五品。國初,曹翰以觀察使判潁州,是以四品臨五品州也。同品爲知,隔品爲判;自後唯輔臣、宣徽使、太子太保、僕射爲判,餘並爲知州。丙辰,帝至壽州城下,營於淝水之陽,淝水安豐縣界流入壽春縣界,經壽春城北入于,去城二里。水北爲陽。命諸軍圍壽州,徙正陽浮梁於下蔡鎭潁州下蔡縣,時廢縣爲鎭,西抵正陽五十五里。丁巳,徵宿等州丁夫數十萬以攻城,晝夜不息。兵萬餘人維舟於,營於塗山之下。塗山濠州,本塗山氏之邑,會諸侯處也;今在鍾離縣西九十五里。濱當塗縣故城,南北朝兵爭之際,爲馬頭郡城淮水逕城北而東流,渦水自西北來注于,謂之渦口,南岸正對馬頭城庚申,帝命太祖皇帝擊之,太祖皇帝遣百餘騎薄其營而僞遁,伏兵邀之,大敗兵于渦口敗,補邁翻。渦,音戈。斬其都監何延錫等,奪戰艦五十餘艘。艘,蘇遭翻。

5詔以武平節度使兼中書令王逵爲南面行營都統,使攻鄂州引兵過岳州岳州團練使潘叔嗣厚具燕犒,奉事甚謹;左右求取無厭,犒,苦到翻。厭,於鹽翻。不滿望者譖叔嗣,云其謀叛,怒形於詞色,叔嗣由是懼而不自安。潘叔嗣王逵張本。

主聞湖南兵將至,命武昌節度使何敬洙徙民入城,爲固守之計;敬洙不從,使除地爲戰場,曰:「敵至,則與軍民俱死於此耳!」何敬洙爲將,亦之良也。因王逵潘叔嗣之難,又以成其名。主善之。

6二月,丙寅,下蔡浮梁成,上自往視之。

戊辰,巡檢使司超:十二行本「司」上有「元城」二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姓也。左傳司臣奏敗兵三千餘人於盛唐敗,補邁翻。盛唐初之霍山縣也,開元二十七年更名盛唐,屬壽州宋朝開寶四年改爲六安縣九域志六安縣,在壽州南二百一十里。擒都監高弼等,獲戰艦四十餘艘。

上命太祖皇帝倍道襲清流關皇甫暉等陳於山下,陳,讀曰陣。方與前鋒戰,太祖皇帝引兵出山後;等大驚,走入滁州宋白曰:滁州之地,劉宋新昌郡南譙州桑根山西,今州西南十八里南譙故城是也。北齊南譙新昌郡,今州城是也。廢州,以其地爲清流縣滁州欲斷橋自守,斷,音短。太祖皇帝躍馬麾兵涉水,直抵城下。曰:「人各爲其主,爲,于僞翻。願容成列而戰。」皇甫暉唐莊宗畜養之恩,一旦作亂,莊宗以之喪亡。棄中國而奔江南,委質於,乃言人各爲其主,蓋兵鋒所迫,倉皇失措,爲是言以款敵耳。太祖皇帝笑而許之。太祖自審智勇足以辦皇甫暉,故許之。整衆而出,太祖皇帝擁馬頸突陳而入,陳,讀曰陣。大呼曰:「吾止取皇甫暉,他人非吾敵也!」手劍擊,中腦,生擒之,呼,火故翻。手,式又翻。中,竹仲翻。幷擒姚鳳,遂克滁州。後數日,宣祖皇帝爲馬軍副都指揮使,宣祖弘殷引兵夜半至滁州城下,傳呼開門。太祖皇帝曰:「父子雖至親,城門王事也,不敢奉命。」:十二行本「命」下有「明旦乃得入」五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校同;退齋校同。』史言太祖勇於戰,謹於守。

上遣翰林學士竇儀滁州帑藏,帑,他朗翻。藏,徂浪翻;下同。太祖皇帝遣親吏取藏中絹。曰:「公初克城時,雖傾藏取之,無傷也。今旣籍爲官物,非有詔書,不可得也。」竇儀有守。太祖皇帝由是重太祖之識度,豈一時將帥所能及哉!詔左金吾衞將軍馬崇祚滁州

初,永興節度使劉詞遺表薦其幕僚趙普有才可用。會滁州平,范質滁州軍事判官,太祖皇帝與語,悅之。時獲盜百餘人,皆應死,請先訊鞫然後決,所活十七八。太祖皇帝益奇之。太祖竇儀,奇趙普,皆在潛躍之時。自此爲佐命元功,乃爲所忌而不至相位。

太祖皇帝威名日盛,每臨陳,必以繁纓飾馬,鎧仗鮮明。或曰:「如此,爲敵所識。」陳,讀曰陣。繁,蒲官翻。太祖皇帝曰:「吾固欲其識之耳!」

主遣泗州牙將王知朗齎書抵徐州,稱:「唐皇帝奉書大周皇帝,請息兵脩好,願以兄事帝,歲輸貨財以助軍費。」好,呼到翻。輸,舂遇翻。甲戌,徐州以聞;九域志泗州西北至徐州七百五十里。王知朗不敢詣軍前而抵徐州,恐犯兵鋒而死也。帝不答。主猶敢抗禮,欲爲兄弟之國也。戊寅,命前武勝節度使侯章等攻壽州水寨,決其壕之西北隅,導壕水入于

太祖皇帝遣使獻皇甫暉等,傷甚,見上,臥而言曰:「臣非不忠於所事,但士卒勇怯不同耳。臣曏日屢與契丹戰,皇甫暉兵,唐莊宗使戍瓦橋契丹,因而作亂。其自謂屢與契丹戰,蓋戍瓦橋時也。未嘗見兵精如此。」因盛稱太祖皇帝之勇。上釋之,後數日卒。

帝詗知揚州無備,詗,古永翻,又翾正翻。己卯,命韓令坤等將兵襲之,戒以毋得殘民;其李氏陵寢,遣人與李氏人共守護之。

主兵屢敗,懼亡,乃遣翰林學士·戶部侍郞鍾謨、工部侍郞·文理院學士李德明奉表稱臣,來請平,獻御服、湯:十二行本「湯」作「茶」;乙十一行本同;本同。』藥及金器千兩,銀器五千兩,繒錦二千匹,繒,慈陵翻。犒軍牛五百頭,酒二千斛,壬午,至壽州城下。德明素辯口,上知其欲遊說,犒,苦到翻。說,式芮翻;下欲說同。盛陳甲兵而見之,曰:「爾主自謂唐室苗裔,南唐唐太宗之子吳王恪宜知禮義,異於他國。與朕止隔一水,南唐爲界。未嘗遣一介脩好,好,呼到翻。惟泛海通契丹,捨,禮義安在?徐溫政,屢泛海使契丹,欲與共圖中國;至烈祖及今主皆然。且汝欲說我令罷兵邪?我非六國愚主,豈汝口舌所能移邪!六國皆愚主,故得行其遊說;使遇英明之君,雖辯如,不能移也。可歸語汝主:語,牛倨翻。亟來見朕,再拜謝過,則無事矣。不然,朕欲觀金陵城,借府庫以勞軍,勞,力到翻。汝君臣得無悔乎!」德明戰栗不敢言。

7吳越王弘俶遣兵屯境上以俟命。蘇州營田指揮使陳滿言於丞相吳程曰:「師南征,舉國驚擾,常州無備,易取也。」九域志蘇州西北至常州一百八十餘里。易,以豉翻。主有詔撫安江陰吏民,江陰縣,本毗陵曁陽縣也,江左分置蘭陵縣梁敬帝時,嘗置江陰郡江陰縣廢,曁州南唐始置江陰軍九域志:在常州東北九十里。滿云:「詔書已至。」爲之言於弘俶爲,于僞翻。請亟發兵從其策。丞相元德昭曰:「,大國,未可輕也。若我入境而師不至,誰與幷力,能無危乎!請姑俟之。」固爭,以爲時不可失,弘俶卒從議。卒,子恤翻。癸未,遣衢州刺史鮑脩讓、中直都指揮使羅晟常州趣,七喻翻。謂將士曰:「元丞相不欲出師。」將士怒,流言欲擊德昭吳越將士狃福州之欴勝,謂之可乘也。兵驕者破,豈虛言哉!弘俶德昭於府中,令捕言者,歎曰:「方出師而士卒欲擊丞相,不祥甚哉!」

8乙酉,韓令坤奄至揚州;平旦,先遣白延遇以數百騎馳入城,城中不之覺。令坤繼至,東都營屯使賈崇焚官府民舍,棄城南走,副留守工部侍郞馮延魯髡髮被僧服,匿於佛寺,揚州東都,故置留守。髡,苦昆翻。被,皮義翻。軍士執之。令坤慰撫其民,使皆安堵。

庚寅,王逵奏拔鄂州長山寨長山,在鄂州南界。立寨以備執其將陳澤等,獻之。

辛卯,太祖皇帝天長制置使耿謙降,天寶元年,分江都六合高郵三縣地,置千秋縣,七載,改名天長九域志天長縣揚州西一百一十里。獲芻糧二十餘萬。

9主遣園苑使尹延範泰州有宮苑使,又有內園栽接使;置園苑使亦猶是也。讓皇之族于潤州天福四年,烈祖潤州讓皇之族于泰州,今以師攻逼,復遷潤州延範以道路艱難,恐楊氏爲變,盡殺其男子六十人,還報,主怒,腰斬之。

10韓令坤等攻泰州:十二本行「泰」上有「唐」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退齋校同。』拔之,南唐海陵鎭泰州九域志揚州東至泰州一百一十五里。刺史方訥金陵泰州南奔泰興縣,渡潤州金陵

11主遣人以蠟丸求救於契丹。壬辰,靜安軍使何繼筠獲而獻之。去年帝置靜安軍李晏口

12以給事中高防權知泰州

13癸巳,吳越王弘俶遣上直都指揮使路彥銖宣州羅晟帥戰艦屯江陰靜海制置使姚彥洪帥兵民萬人奔吳越帥,讀曰率。南唐海陵之東境置靜海都鎭制置院,取其地,置靜海軍,尋升爲通州通州南至大江二十四里,絕而南,卽吳越蘇州界。

14潘叔嗣屬將士而告之曰:「吾事令公至矣,屬,之欲翻,集會也。王逵兼中書令,故稱爲令公。今乃信讒疑怒,軍還,必擊我,吾不能坐而待死,汝輩能與吾俱西乎?」衆憤怒,請行,叔嗣帥之西襲朗州九域志岳州西至朗州五百五十里。帥,讀曰率。聞之,還軍追之,及於武陵城外,朗州武陵郡叔嗣戰,敗死。考異曰:湖湘故事云:「王逵奉詔伐,有蜜蜂無萬數集傘蓋。周行逢內喜,潛與潘叔嗣張文表等謀曰:『我覩王公妖怪入傘,他時忽落別人之手,我輩處身何地!我等若三人同心,共保馬氏舊基,同取富貴,豈不是男兒哉!』叔嗣文表行逢之言,已會深意,遂乃拜受此語,各散歸營。」廣本:「命行營副使毛立袁州營統軍使,潘叔嗣張文表爲前鋒。軍次醴陵,縣吏請具牛酒犒軍,不許。叔嗣文表因士卒之怒,縛,送于行逢,以兵叛告大懼,乘輕舟奔朗州叔嗣追至朗州,殺之。」 湖湘故事:「連夜走歸朗州,去經數日,潘叔嗣始到潭州,旣聞王逵走歸朗州,亦以舟棹倍程而趨,至朗州,殺之。」今按世宗實錄:「顯德三年二月丙寅,朗州王進逵言,領大軍入淮南界;庚寅言入鄂州界,攻下長山寨。癸巳,荊南高保融進逵鄂州領兵復歸本道。」又云:「潘叔嗣爲先鋒,行及鄂州叔嗣回戈襲武陵進逵聞之,倍道先入武陵叔嗣攻其城,進逵敗走,爲叔嗣所殺。」又云:「三月壬寅,進逵差牙將押送淮南陳澤等。」蓋進逵未敗前奏事,三月始達行在,與史·承襲傳湖南傳記略同。惟湖湘故事丁璹馬氏行事記袁州叔嗣叛事,曹衍云:「三月至潭州。四月,叔嗣叛。」丁璹云:「五月五日,叔嗣朗州。」皆妄也。周行逢湖南,仕進尚門蔭,屢獻文章,不得調,退居鄕里敎授。及張文表叛,辟爲幕職,事敗,逃遁,會赦,乃敢出,窮困無以自進,採摭舊聞,撰湖湘馬氏故事二十卷,如京師獻之。太宗憫其窮且老,授將作監丞。本小人,言辭鄙俚,非有意著書,故敍事顚倒,前後自相違背,以無爲有,不可勝數。素怨周行逢,尤多誣毀,不欲行逢不預叔嗣之謀,乃妄造此說。凡載行逢罪惡之甚者,皆出於云。亦國初人,疑其說得於書,皆不可爲據。今從十國紀年

或勸叔嗣遂據朗州叔嗣曰:「吾救死耳,安敢自尊,宜以督府歸潭州太尉,湖湘朗州爲督府。潭州太尉,謂周行逢也。豈不以武安見處乎!」行逢必將以潭州處己。處,昌呂翻。乃歸岳州,使團練判官李簡潘叔嗣岳州團練使,判官其屬也。朗州將吏迎武安節度使周行逢帥,讀曰率。下同。衆謂行逢:「必以潭州叔嗣。」謂,告也,語也。行逢曰:「叔嗣賊殺主帥,罪當族。所可恕者,得武陵而不有,以授吾耳。若遽用爲節度使,天下謂我與之同謀,何以自明!宜且以爲行軍司馬,俟踰年,授以節鉞可也。」觀此,則周行逢本有奉辭討潘叔嗣之心,以其迎己,故不發耳。乃以衡州刺史莫弘萬權知潭州,帥衆入朗州,自稱武平武安留後,告于朝廷,行逢欲兼有也。叔嗣爲行軍司馬。叔嗣怒,稱疾不至。行逢曰:「行軍司馬,吾嘗爲之,周行逢武安行軍司馬,見上卷太祖廣順三年。權與節度使相埓耳,埓,龍輟翻,等也。叔嗣猶不滿望,更欲圖我邪!」

或說行逢:「授叔嗣武安節鉞以誘之,說,式芮翻。誘,以九翻。令至都府受命,此乃机上肉耳!」行逢從之。叔嗣將行,其所親止之。叔嗣自恃素以兄事行逢,相親善,行逢叔嗣親善事,始見二百九十一卷太祖廣順二年九月。遂行不疑。行逢遣使迎候,道路相望,旣至,自出郊勞,勞,力到翻。相見甚懽。叔嗣入謁,未至聽事,聽,讀曰廳。遣人執之,立於庭下,責之曰:「汝爲小校無大功,校,戶敎翻。王逵用汝爲團練使,一旦反殺主帥;帥,所類翻。吾以疇昔之情,未忍斬汝,以爲行軍司馬,乃敢違拒吾命而不受乎!」叔嗣知不免,以宗族爲請。遂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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