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卷第二百八十九

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太中大夫提舉西京嵩山崇福

宮上柱國河內郡開國公食邑二千六百戶食實封一千戶臣

司馬光 奉敕編集

後       學      天       台

胡三省 音  註

後漢紀四上章閹茂(庚戌),一年。

隱皇帝下



乾祐三年(庚戌、九五○)

1春,正月,丁未,加鳳翔節度使趙暉兼侍中。

2密州刺史王萬敢請益兵以攻王萬敢去年已殘荻水鎭,今請益兵攻之。詔以前沂州刺史郭瓊爲東路行營都部署,帥禁軍及齊州兵赴之。王萬敢請兵,使郭瓊將以赴之,道過青州,因以易置劉銖。帥,讀曰率。

3郭威請勒兵北臨契丹之境,詔止之。

4丙寅,遣使詣河中鳳翔收瘞戰死及餓殍遺骸,時有僧已聚二十萬矣。瘞,於計翻。殍,被表翻。已聚者二十萬,史言其未聚者尚多,大兵攻圍積久,其禍如此!

5主聞兵盡平三叛,始罷李金全北面行營招討使。李金全見二百八十七卷元年。

6清淮節度使劉彥貞多斂民財以賂權貴,權貴爭譽之;在壽州積年,譽,音余。開運元年,劉彥貞濠州劉崇俊壽州乾祐元年,清淮節度使劉彥貞李金全北伐。未知彥貞以何年徙鎭壽州恐被代,欲以警急自固,妄奏稱兵將大舉南伐。被,皮義翻。二月,主以東都留守燕王弘冀二州大都督,鎭潤州寧國節度使周宗東都留守。兵大舉,弘冀年少,恐不能調用扞禦;周宗唐祖佐命,宿望也,故徙鎭揚州

7朝廷欲移易藩鎭,因其請赴嘉慶節上壽,五代會要:帝以三月九日爲嘉慶節。洪邁隨筆曰:唐穆宗卽位之初年,詔曰:「七月六日,是朕載誕之辰,其日百寮、命婦宜於光順門進名參賀,朕於門內與百寮相見。」明日,又敕受賀儀宜停。先是,左丞韋綬奏行之,宰臣以爲古無降誕受賀之禮,奏罷之。然次年復行賀禮。誕節之制,始於明皇,令天下宴集,休假三日,受賀之事,蓋自長慶至今用之也。上,時掌翻。許之。

8甲申,郭威行北邊還。去年冬十月郭威北征,今還。行,下孟翻。還,從宣翻,又如字。

9福州人或詣建州永安留後查文徽,云吳越兵已棄城去,請文徽爲帥。查,鉏加翻。帥,所類翻。文徽信之,遣劍州刺史陳誨將水軍下閩江曰:李景保大三年,以延平劍州,析建州劍浦汀州沙縣隸焉。劍溪上接建溪,下達福唐,亦謂之閩江。下,戶嫁翻。將,卽亮翻。文徽自以步騎繼之。會大雨,水漲,一夕行七百里,至城下,敗福州兵,敗,補邁翻。執其將馬先進等。庚寅,文徽福州吳越威武軍吳程詐遣數百人出迎。吳越未命吳程威武節度使,先令知威武軍事。曰:「人多詐,未可信也,宜立寨徐圖。」文徽曰:「疑則變生,不若乘機據其城。」因引兵徑進。整衆鳴鼓,止于江湄,湄,旻悲翻。水草之交曰湄。詩·巧言:居河之麋。云:本作「湄」,水草交也。文徽不爲備,勒兵出擊之,兵大敗,文徽墜馬,爲人所執,士卒死者萬人。全軍歸劍州文徽錢唐吳越王弘俶獻于五廟而釋之。俶,昌六翻。吳越用諸侯之制,立五廟。

10丁亥,汝州奏防禦使劉審交卒。吏民詣闕上書,以審交有仁政,乞留葬汝州,得奉事其丘壟,詔許之。上,時掌翻。州人相與聚哭而葬之,爲立祠,歲時享之。爲,于僞翻。太師馮道曰:「吾嘗爲劉君僚佐,劉審交人。劉守光之僭號,以審交爲兵部尚書。馮道守光爲參軍,嘗爲僚佐,必是時也。觀其爲政,無以踰人,非能減其租賦,除其繇役也,繇,讀曰傜。但推公廉慈愛之心以行之耳。此亦衆人所能爲,但他人不爲而劉君獨爲之,故人愛之如此。使天下二千石皆效其所爲,何患得民不如劉君哉!」五代之諸州防禦使曾未足以當郡守二千石,後人特以專城分守,故稱之。

11甲午,吳越丞相、昭化節度使、同平章事杜建徽卒。

12乙未,以前永興節度使趙匡贊爲左驍衞上將軍。趙匡贊長安入朝,見二百八十七卷高祖乾祐元年。

13三月,丙午,嘉慶節,鄴都留守高行周天平節度使慕容彥超泰寧節度使符彥卿昭義節度使常思安遠節度使楊信安國節度使薛懷讓成德節度使武行德彰德節度使郭謹保大留後王饒皆入朝。許之赴嘉慶節上壽,故皆入朝。

14甲寅,詔營寢廟於高祖長陵世祖原陵,以時致祭。有司以費多,寢其事,以至國亡,二陵竟不霑一奠。是年十一月,郭威大梁;十二月,將士扶立。以時致祭之詔,有司旣停寢不行,六七月之間,宜乎不霑一奠也。

15壬戌,徙高行周天平節度使,符彥卿平盧節度使;甲子,徙慕容彥超泰寧節度使。

16永安節度使折從阮舉族入朝。折從阮府州入朝。

17夏,四月,戊辰朔,徙薛懷讓匡國節度使,庚午,徙折從阮武勝節度使,五代會要廣順二年三月,始改鄧州威勝軍武勝軍,避周太祖名也。史以後來所改軍名而書之耳。壬申,徙楊信保大節度使,徙鎭國節度使劉詞安國節度使,永清節度使王令溫安遠節度使。李守貞之亂,王饒潛與之通,王饒潛以鄜州河中通。守貞平,衆謂必居散地;宂散之官爲散地。散,悉但翻。及入朝,厚結史弘肇,遷護國節度使,聞者駭之。駭其不惟免罪,又得大鎭。

18楊邠求解樞密使,帝遣中使諭止之。宣徽北院使吳虔裕在旁曰:吳虔裕時蓋在楊邠旁。「樞密重地,難以久居,當使後來者迭爲之,相公辭之是也。」帝聞之,不悅,辛巳,以虔裕鄭州防禦使。

19朝廷以契丹近入寇,橫行河北,諸藩鎭各自守,無捍禦之者,事見上卷上年十月。議以郭威鄴都,使督諸將以備契丹史弘肇仍領樞密使,蘇逢吉以爲故事無之,言故事無帶樞密使出鎭者。弘肇曰:「領樞密使則可以便宜從事,諸軍畏服,號令行矣。」帝卒從弘肇議。卒,子恤翻。弘肇逢吉異議,逢吉曰:「以內制外,順也;今反以外制內,其可乎!」壬午,制以鄴都留守、天雄節度使,樞密使如故。仍詔河北,兵甲錢穀,但見郭威文書立皆稟應。明日,朝貴會飲於竇貞固之第,弘肇舉大觴屬屬,之欲翻。厲聲曰:「昨日廷議,一何同異!今日爲弟飲之。」史弘肇郭威爲弟。爲,于僞翻。逢吉楊邠亦舉觴曰:「是國家之事,何足介意!」弘肇又厲聲曰:「安定國家,在長槍大劍,安用毛錐!」王章曰:「無毛錐,則財賦何從可出?」毛錐,謂筆也;以束毛爲筆,其形如錐也。王章爲三司使,實掌財賦,故云然。自是將相始有隙。

20癸未,罷永安軍復以府州河東也。

21壬辰,以左監門衞將軍郭榮貴州刺史、天雄牙內都指揮使。貴州時屬南漢宋白曰:貴州,故西甌駱越之地,雖立桂林郡,仍有之名,漢武帝桂林鬱林郡梁武帝鬱林郡桂州,後割桂州鬱林寧浦定州,尋改爲南定州南定州尹州貴州郭榮遙領刺史,而其職則天雄牙將也。本姓考異曰:世宗實錄云:「太祖皇帝之長子也。母曰聖穆皇后柴氏,以天祐十八年九月二十四日丙午生於邢臺之別墅。」史·世宗紀云:「太祖之養子,蓋聖穆皇后之姪也,本姓柴氏。父守禮,太子少保,致仕。帝年未童冠,因侍聖穆皇后,在太祖左右,時太祖無子,乃養爲己子。」按今舉世皆知世宗柴氏子,謂之柴世宗;而世宗實錄太祖長子,誣亦甚矣。守禮郭威之妻兄也,未有子時養以爲子。郭榮始見於此。

22五月,己亥,以府州馬步都指揮使折德扆爲本州團練使。前此置永安軍府州,以寵折從阮也。今從阮移鎭,其子德扆府州,資序未至,而府州被邊一城之地耳,故降爲團練使。其後復以爲節鎭,以寵折氏德扆從阮之子也。

23庚子,郭威辭行,言於帝曰:「太后從先帝久,多歷天下事,陛下富於春秋,有事宜稟其敎而行之。親近忠直,放遠讒邪,近,其靳翻。遠,于願翻。善惡之間,所宜明審。蘇逢吉楊邠史弘肇皆先帝舊臣,盡忠徇國,願陛下推心任之,必無敗失。郭威言及此,蓋已知帝之信近習而間勳舊也。至於疆埸之事,臣願竭其愚駑,駑,音奴。庶不負驅策。」帝斂容謝之。鄴都,以河北困弊,戒邊將謹守疆埸,嚴守備,無得出侵掠,契丹入寇,則堅壁清野以待之。兵法所謂先爲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也。

24辛丑,敕:「防禦、團練使,自非軍期,無得專奏事,皆先申觀察使斟酌以聞。」言軍期事須朝廷應副,則不及聞於廉使,許得專達朝廷;如尋常公事,須先申本管斟酌以聞。

25丙午,以皇弟山南西道節度使承勳開封尹,加兼中書令,實未出閤。年尚幼,且有羸疾也。山南西道時爲境。

26平盧節度使劉銖,貪虐恣橫;橫,戶孟翻。朝廷欲徵之,恐其拒命,因用兵於,遣沂州刺史郭瓊將兵屯青州郭淮南唐還,以兵屯青州不自安,置酒召,伏兵幕下,欲害之;知其謀,悉屛左右,從容如會,了無懼色,屛,必郢翻,又卑正翻。從,千容翻。不敢發。因諭以禍福,感服,詔至卽行。庚戌,入朝。辛亥,以潁州團練使。

27癸丑,王章置酒會諸朝貴,酒酣,爲手勢令,會飲而行酒令以佐歡,末之俗也。類說曰:「亞其虎膺」,謂手掌。「曲其松根」,謂指節。「以蹲鴟間虎膺之下」,蹲鴟,大指也。「以鉤戟差玉柱之旁」,鉤戟,頭指;玉柱,中指也。「潛虬闊玉柱三分」,潛虬,無名指也。「奇兵闊潛虬一寸」,奇兵,小指也。「死其三洛」,謂嚲其腕也。「生其五峯」,五峯,通呼五指也。謂之招手令。蓋亦手勢令之類也乎哉!史弘肇不閑其事,言不素習其事。客省使閻晉卿坐次弘肇,屢敎之。蘇逢吉戲之曰:「旁有姓人,何憂罰爵!」壼射之事,不勝者罰爵,自古有之,行令則末世之爲耳。弘肇閻氏,本酒家倡也,倡,音昌。酒家倡善爲酒令。逢吉譏之,大怒,以醜語詬逢吉詬,古候翻,又許候翻。逢吉不應。弘肇欲毆之,逢吉起去。弘肇索劍欲追之,毆,烏口翻。索,山客翻。楊邠泣止之曰:「蘇公宰相,公若殺之,置天子何地,願孰思之!」孰,與熟同。弘肇卽上馬去,與之聯鑣,送至其第而還。上,時掌翻。鑣,悲驕翻,馬銜也。還,從宣翻,又如字。於是將相如水火矣。帝使宣徽使王峻置酒和解之,不能得。逢吉欲求出鎭以避之,旣而中止,曰:「吾去朝廷,止煩史公一處分,吾齏粉矣!」王章亦忽忽不樂,處,昌呂翻。分,扶問翻。齏,牋西翻。樂,音洛。欲求外官,固止之。

28閏月,宮中數有怪。癸巳,大風,:十二行本「風」下有「雨」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校同。』發屋拔木,吹鄭門扉起,十餘步而落,震死者六七人,水深平地尺餘。數,所角翻。鄭門大梁城西面南來第一門也,改爲開明門改爲金義門改爲迎秋門人只以舊門名呼之。深,式禁翻。帝召司天監趙延乂,問以禳祈之術,對曰:「臣之業在天文時日,禳祈非所習也。然王者欲弭災異,莫如脩德。」延乂歸,帝遣中使問:「如何爲脩德?」延乂對:「請讀貞觀政要而法之。」觀,古玩翻。

29六月,鄭州曰:六月,癸卯,原武。按原武縣鄭州九域志云:原武縣鄭州之北六十里。

30馬希萼旣敗歸,僕射洲之敗也,事見上卷上年八月。乃以書誘漵州梅山誘,音酉。漵,音敍。宋白曰:潭州西有梅山洞,爲草寇之窟穴。欲與共擊湖南素聞長沙帑藏之富,帑,他朗翻。藏,徂浪翻。大喜,爭出兵赴之,遂攻益陽益陽縣,屬潭州古縣城在縣東八十里。九域志益陽潭州西北一百八十二里。宋白曰:以其地在益水之陽,故名。其城魯肅所築。楚王希廣遣指揮使陳璠拒之,戰于淹溪敗死。璠,音翻。

31秋,七月,馬先進等於吳越以易查文徽馬先進等被擒見上二月。查文徽亦以是月爲吳越所禽。

32馬希萼又遣羣迪田,八月,戊戌,破之,殺其鎭將張延嗣楚王希廣遣指揮使黃處超救之,處超敗死;處,昌呂翻。人震恐,復遣牙內指揮使崔洪璉將兵七千屯玉潭九域志潭州湘鄕縣玉潭鎭,在潭州西。復,扶又翻。

33庚子,主立其弟仁毅夔王仁贄雅王仁裕彭王仁操嘉王。己酉,立子玄喆秦王喆,音哲。玄珏褒王

34李太后建州契丹主及其家于建州見上卷上年三月。臥病,無醫藥,惟與主仰天號泣,號,戶刀翻。戟手罵杜重威李守貞曰:「吾死不置汝!」以其降契丹而亡也,事見二百八十六卷開運二年。戊午,卒。顯德中,有自契丹來者云:「主及馮后尚無恙,其從者亡歸及物故則過半矣。」恙,余亮翻。從,才用翻。過,音戈。

35馬希萼表請別置進奏務於京師。九月,辛巳,詔以湖南已有進奏務,不許。亦賜楚王希廣詔,勸以敦睦。

36馬希萼以朝廷意佑楚王希廣,怒,遣使稱藩于,乞師攻希萼同平章事,以鄂州今年租稅賜之,命楚州刺史何敬洙將兵助希萼。冬,十月,丙午,希廣遣使上表告急,言:「荊南嶺南江南連謀,欲分湖南之地,荊南高氏嶺南劉氏江南李氏乞發兵屯澧州,以扼江南荊南朗州之路。」江南遣兵援,道出岳州岳州西至澧州三百餘里。荊南遣兵援,徑渡,南趨澧州亦三百里。自澧州東南至朗州三百五十九里。

37丁未,以吳越王弘俶爲諸道兵馬元帥。

38楚王希廣朗州山蠻入寇,諸將屢敗,憂形于色。劉彥瑫言於希廣曰:「朗州兵不滿萬,馬不滿千,都府精兵十萬,潭州爲都府。何憂不勝!願假臣兵萬餘人,戰艦百五十艘,艦,戶黯翻。艘,蘇遭翻。徑入朗州縛取希萼,以解大王之憂。」王悅,以彥瑫爲戰棹都指揮使、朗州行營都統。彥瑫朗州境,九域志潭州北至朗州界二百一十七里。父老爭以牛酒犒軍,曰:「百姓不願從亂,望都府之兵久矣!」彥瑫厚賞之;戰艦過,則運竹木以斷其後。斷,音短。是日,馬希萼兵及兵六千、戰艦百艘逆戰於湄州作「湄洲」。彥瑫乘風縱火以焚其艦,頃之,風回,反自焚。彥瑫還走,江路已斷,自斷歸路,則當死戰,還走何爲!士卒戰及溺死者數千人。考異曰:湖湘故事彥瑫敗在九月十三日。今從十國紀年希廣聞之,涕泣不知所爲。希廣平日罕頒賜,至是,大出金帛以取悅於士卒。

或告天策左司馬希崇流言惑衆,反狀已明,請殺之。希廣曰:「吾自害其弟,何以見先王於地下!」希崇希萼通謀者也。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希廣之亡宜矣。

馬軍指揮使張暉將兵自他道擊朗州,至龍陽龍陽縣朗州所置也,取龍陽洲以名縣。九域志:在朗州東南八十五里。宋白曰:龍陽,故索縣地,分其地立龍陽縣彥瑫敗,退屯益陽希萼又遣指揮使朱進忠等將兵三千急攻益陽張暉紿其衆曰:「我以麾下出賊後,汝輩留城中待我,相與合勢擊之。」旣出,遂自竹頭市遁歸長沙兵知城中無主,急擊之,士卒九千餘人皆死。

39吳越王弘俶查文徽文徽得瘖疾,以工部尚書致仕。史言不能正查文徽敗軍之罪。瘖,於今翻。

40十一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41太師、中書令宋忠武王趙廷隱卒。

42楚王希廣遣其僚屬孟駢馬希萼曰:「公忘父兄之讎,北面事馬殷以來,與世爲仇讎。說,式芮翻。何異袁譚求救於曹公邪!」事見六十四卷漢獻帝建安八年。希萼將斬之,曰:「古者兵交,使在其間,春秋左氏傳之言。使,疏吏翻。若愛死,安肯此來!之言非私於人,實爲公謀也。」爲,于僞翻。乃釋之,使還報曰:「大義絕矣,非地下不相見也!」

朱進忠希萼自將兵取潭州,辛未,希萼留其子光贊朗州,悉發境內之兵趣長沙趣,七喻翻。考異曰:湖湘故事希萼以十月二十一日直往湖南。今從十國紀年自稱順天王

43詔侍衞步軍都指揮使、寧江節度使王殷將兵屯澶州以備契丹侍衞親軍都指揮使之下,又有侍衞馬軍、步軍二都指揮,此皆所置。寧江軍夔州,時屬王殷遙領也。瀛州人也。

44朝廷議發兵,以安遠節度使王令溫爲都部署,以救潭州,會內難作,不果。內難,謂殺楊邠等以召郭威之禍。難,乃旦翻。

45帝自卽位以來,樞密使、右僕射、同平章事楊邠總機政,樞密使兼侍中郭威主征伐,歸德節度使、侍衞親軍都指揮使兼中書令史弘肇典宿衞,三司使、同平章事王章掌財賦。頗公忠,退朝,門無私謁,雖不卻四方饋遺,有餘輒獻之。遺,唯季翻。弘肇督察京城,道不拾遺。是時承契丹蕩覆之餘,契丹,中原蕩覆。契丹北歸,承其後。公私困竭,捃摭遺利,吝於出納,以實府庫。屬三叛連衡,捃,居運翻。摭,之石翻。屬,之欲翻。三叛,謂李守貞王景崇趙思綰。衡,讀曰橫。宿兵累年而供饋不乏;及事平,賜予之外,尚有餘積,予,讀曰與。積,子賜翻。以是國家粗安。粗,坐五翻。

聚斂刻急。斂,力贍翻。舊制,田稅每斛更輸二升,謂之「雀鼠耗」,始令更輸二斗,謂之「省耗」;唐明宗天成元年四月赦文:「應納夏秋稅子,先有省耗,每斗一升;今後祗納正稅數,不量省耗。」如此,則天成已前已有省耗,每斛更輸一斗,天成罷輸之。後至興,王章復令輸省耗,而又倍舊數取之也。舊錢出入皆以八十爲陌,始令入者八十,出者七十七,謂之「省陌」;沈括曰:今之數錢百錢謂之「陌」者,借「陌」字用之,其實只是「百」字,如「什」與「伍」耳。皇甫鎛爲墊錢法,至昭宗時,乃定八十爲陌。有犯鹽、礬、酒麴之禁者,錙銖涓滴,罪皆死;鹽禁之設久矣;酒之爲禁,或罷或榷,歷代不常。自中世始申榷酒之禁,及其末也又禁造麴。至於礬禁,舊唐書·食貨志皆未著言其事,是必起於五代之初。本草圖經曰:礬石,生河西山谷及隴西武都石門。今白礬則晉州慈州拱州無爲軍,綠礬則隰州溫泉縣池州銅陵縣並煎礬,處處出焉。初生皆石也,採得碎之,煎煉乃成礬。凡有五種,其色各異,謂白礬、綠礬、黃礬、黑礬、絳礬也。自岐伯陶隱居之書皆言之。由是百姓愁怨。尤不喜文臣,嘗曰:「此輩授之握算,不知縱橫,喜,許記翻。縱,子容翻。何益於用!」俸祿皆以不堪資軍者給之,吏已高其估,更增之。估,價也。

帝左右嬖倖浸用事,嬖,卑義翻,又博計翻。太后親戚亦干預朝政,朝,直遙翻。等屢裁抑之。太后有故人子求補軍職,弘肇怒而斬之。武德使李業,太后之弟也,太后昆弟七人,最幼,故尤憐之。高祖使掌內帑,帑,底朗翻。帝卽位,尤蒙寵任。會宣徽使闕,意欲之,吳虔裕鄭州,闕宣徽北院使。帝及太后亦諷執政;弘肇以爲內使遷補有次,不可以外戚超居,乃止。內客省使閻晉卿次當爲宣徽使,久而不補;樞密承旨聶文進、飛龍使後匡贊、翰林茶酒使郭允明皆有寵於帝,久不遷官,共怨執政。姓譜姓,望出東海開封文進幷州人也。劉銖青州歸,久奉朝請,未除官,常戟手於執政。是年夏五月,劉銖青州召歸。戟手者,戟其手而詬怨之。

帝初除三年喪,聽樂,賜伶人錦袍、玉帶。伶人詣弘肇謝,弘肇怒曰:「士卒守邊苦戰,猶未有以賜之,汝曹何功而得此!」皆奪以還官。帝欲立所幸耿夫人爲后,以爲太速;夫人卒,帝欲以后禮葬之,復以爲不可。復,扶又翻。帝年益壯,厭爲大臣所制。弘肇嘗議事於帝前,帝曰:「審圖之,勿令人有言!」曰:「陛下但禁聲,禁聲者,謂禁口勿言,使不出聲也。有臣等在。」帝積不能平,左右因乘間譖之於帝間,古莧翻。云:「等專恣,終當爲亂。」帝信之。嘗夜聞作坊鍛聲,作坊,造兵甲之所,作坊使領之。鍛,都玩翻。鍛鐵以爲兵甲。疑有急兵,達旦不寐。司空、同平章事蘇逢吉旣與弘肇有隙,知李業等怨弘肇,屢以言激之。帝遂與文進匡贊允明謀誅等,議旣定,入白太后。太后曰:「茲事何可輕發!更宜與宰相議之。」時在旁,曰:「先帝嘗言,朝廷大事不可謀及書生,懦怯誤人。」太后復以爲言,史言殺等非太后之意。復,扶又翻。帝忿曰:「國家之事,非閨門所知!」拂衣而出。乙亥,等以其謀告閻晉卿晉卿恐事不成,詣弘肇第欲告之,弘肇以他故辭不見。使閻晉卿得見史弘肇,則李業等之死,不待郭威之入也。天方授郭威,故史弘肇等先死以除其偪,豈特人事哉!

丙子旦,等入朝,有甲士數十自廣政殿出,殺弘肇於東廡下。廡,罔甫翻。按天福四年二月辛卯,改東京玉華殿永福殿顯德四年,新脩永福殿改爲廣政殿。此蓋以後來殿名書之。文進亟召宰相、朝臣班於崇元殿,宣云:「等謀反,已伏誅,與卿等同慶。」又召諸軍將校至萬歲殿庭,五代會要開平元年,改汴京正衙殿爲崇元殿,東殿爲玄德殿萬歲堂萬歲殿天福二年八月,改玄德殿廣政殿。將,卽亮翻。校,戶敎翻。帝親諭之,且曰:「等以穉子視朕,朕今始得爲汝主,汝輩免橫憂矣!」皆拜謝而退。穉,直利翻。橫,戶孟翻。又召前節度使,刺史等升殿諭之,分遣使者帥騎收捕等親戚、黨與、傔從,盡殺之。帥,讀曰率。騎,奇寄翻。傔,苦念翻。從,才用翻。

弘肇待侍衞步軍都指揮使王殷尤厚,等死,帝遣供奉官孟業齎密詔詣澶州鄴都,令鎭寧節度使李洪義,又令鄴都行營馬軍都指揮使郭崇威、步軍都指揮使眞定曹威郭威及監軍、宣徽使王峻洪義,太后之弟也。又急詔徵天平節度使高行周平盧節度使符彥卿永興節度使郭從義泰寧節度使慕容彥超匡國節度使薛懷讓鄭州防禦使吳虔裕陳州刺史李穀入朝。急徵諸帥,欲其以從兵衞宮闕。李穀一刺史耳,而亦預徵入朝之數,必其智略聞於時也。蘇逢吉權知樞密院事,前平盧節度使劉銖權知開封府,侍衞馬軍都指揮使李洪建權判侍衞司事,內侍省使閻晉卿權侍衞馬軍都指揮使。「內侍省」,當作「內客省」。洪建之兄也。

時中外人情憂駭,駭其變起於倉猝而憂禍至之無日矣。蘇逢吉雖惡弘肇弘肇詬怒逢吉,欲殺之,故惡之也。惡,烏路翻。而不預李業等謀,聞變驚愕,私謂人曰:「事太怱怱,怱怱,急遽不審諦之意。主上儻以一言見問,不至於此!」等命劉銖郭威王峻之家,極其慘毒,嬰孺無免者。嬰,嬰兒。鄭玄曰:嬰,猶鷖彌也。孺,乳子,飲乳之子也。李洪建王殷之家,洪建但使人守視,仍飲食之。飲,於禁翻。食,祥吏翻。

丁丑,使者至澶州李洪義畏懦,慮王殷已知其事,不敢發,乃引孟業,遣副使陳光穗以密詔示郭威召樞密吏魏仁浦,示以詔書曰:「柰何?」仁浦曰:「公,國之大臣,功名素著,加之握強兵,據重鎭,一旦爲羣小所構,禍出非意,此非辭說之所能解。解,佳買翻,釋也,說也。時事如此,不可坐而待之。」勸之舉兵也。曰:匿詔書,召樞密院吏魏仁浦謀於臥內。仁浦反,倒用留守印,更爲詔書,詔誅諸將校以激怒之,將校皆憤然效用。竊意必有所本。通鑑所書,必本於史,臣爲其君諱,復爲魏仁浦緣飾耳。乃召郭崇威曹威及諸將,告以楊邠等冤死及有密詔之狀,且曰:「吾與諸公,披荊棘,從先帝取天下,受託孤之任,竭力以衞國家,今諸公已死,吾何心獨生!君輩當奉行詔書,取吾首以報天子,庶不相累。」累,力瑞翻。郭崇威等皆泣曰:「天子幼沖,此必左右羣小所爲,若使此輩得志,國家其得安乎!崇威願從公入朝自訴,盪滌鼠輩以清朝廷,不可爲單使所殺,受千載惡名。」翰林天文趙脩己郭威曰:「公徒死何益!不若順衆心,擁兵而南,此天啓也。」趙脩己李守貞而勸郭威,自信其術也。郭威乃留其養子鄴都,命郭崇威將騎兵前驅,戊寅,自將大軍繼之。將,卽亮翻。

慕容彥超方食,得詔,捨匕筯入朝;帝悉以軍事委之。九域志兗州大梁六百里。慕容彥超三日而至,自以於先帝同產之親,急於赴闕,而不知其才智之不足以濟也。己卯,吳虔裕入朝。九域志鄭州大梁一百四十里。

帝聞郭威舉兵南向,議發兵拒之。前開封侯益曰:「鄴都戍兵家屬皆在京師,官軍不可輕出,不若閉城以挫其鋒,使其母妻登城招之,可不戰而下也。」慕容彥超曰:「侯益衰老,爲懦夫計耳。」帝乃遣閻晉卿吳虔裕、前保大節度使張彥超將禁軍趣澶州趣,七喻翻。

是日,郭威已至澶州魏州南至澶州一百五十里;兩日而至,欲掩之未備。李洪義納之;王殷迎謁慟哭,以所部兵從郭威。帝遣內養鸗脫郭威獲之,鸗,力鍾翻,又盧紅翻。作「驡」,亦音龍。考異曰:隱帝實錄:「丁丑,孟業澶州。戊寅,兵至上。己卯,吳虔裕入朝。庚辰,詔侯益等赴澶州守捉。軍獲鸗脫。」又云:「庚辰,郭諱滑州宋延渥納軍。辛巳,鸗脫還宮。」史·隱帝紀:「丁丑,李洪義得密詔,遣陳光穗鄴都。翌日,郭威以衆南行;戊寅,至澶州;庚辰,至滑州。是日,詔侯益等赴澶州守捉。」餘與實錄同。周太祖實錄:「十四日,陳光穗至,翌日,遵路。明日,遇鸗脫,云見召侯益等,令守澶州。十六日,趨滑臺。十七日,賞諸軍,令奉行前詔。十八日,自滑而南。」史·周太祖紀:「十六日,至澶州,獲鸗脫。十七日,至滑州。」餘與實錄同。按丁丑,十四日也。若十七日始詔侯益澶州,則十六日郭威鸗脫,何故已見之也!蓋帝遣侯益澶州必在十六日,鸗脫行在遣之後。今從史·周太祖紀以表置鸗脫衣領中,使歸白帝曰:「臣昨得詔書,延頸俟死。郭崇威等不忍殺臣,云此皆陛下左右貪權無厭者譖臣耳,厭,於鹽翻。逼臣南行,詣闕請罪。臣求死不獲,力不能制。臣數日當至闕庭。陛下若以臣爲有罪,安敢逃刑!若實有譖臣者,願執付軍前以快衆心,臣敢不撫諭諸軍,退歸鄴都!」

庚辰,郭威滑州澶州西南至滑州一百餘里。趣,七喻翻。辛巳,義成節度使宋延渥迎降。考異曰:隱帝實錄:「十一月,丙子,誅。丁丑,孟業澶州王殷郭威,卽日首塗。戊寅,至上,見王殷。庚辰,次滑州。」周太祖實錄云:「十三日,夜,太祖夢入朝見,至詰旦,以夢示。是日,陳洪穗鄴都。」是十四日丁丑也。翌日,爲衆所迫遵路,十五日戊寅也。明日,行次,遇鸗脫,欲住澶州,十六日己卯也。下文又云:「十六日趣滑臺。」按大梁澶州二百七十里,澶州鄴都一百四十里,至滑州一百二十里,不應往還如是之速。周實錄首塗與至滑州日不同,蓋十六日趣滑州,十七日至滑州也。今從周太祖實錄延渥洛陽人,其妻晉高祖永寧公主也。郭威滑州庫物以勞將士,勞,力到翻。且諭之曰:「聞侯令公已督諸軍自南來,侯益兼中書令,故稱之爲令公。今遇之,交戰則非入朝之義,不戰則爲其所屠。吾欲全汝曹功名,不若奉行前詔,吾死不恨!」郭威以此觀衆心向背耳。皆曰:「國家負公,公不負國,所以萬人爭奮,如報私讎,侯益輩何能爲乎!」王峻徇於衆曰:「我得公處分,俟克京城,聽旬日剽掠。」衆皆踊躍。處,昌呂翻。分,扶問翻。剽,匹妙翻。許士卒以剽掠之利以濟其私,可以得而不可長守也。

辛巳,鸗脫大梁。前此帝議欲自往澶州,聞郭威已至上而止。帝甚有悔懼之色,私謂竇貞固曰:「屬者亦太草草。」屬,之欲翻。屬者,猶言頃者也。草草,亦言率爾,欠審諦商量之意。李業等請空府庫以賜諸軍,蘇禹珪以爲未可,禹珪於帝前,曰:「相公且爲天子勿惜府庫!」爲,于僞翻;下當爲同。乃賜禁軍人二十緡,下軍半之,將士在北者給其家,使通家信以誘之。誘,音酉。

壬午,郭威軍至封丘,人情忷懼。太后泣曰:「不用李濤之言,宜其亡也!」李濤之言,見上卷元年。慕容彥超恃其驍勇,言於帝曰:「臣視北軍猶蠛蠓耳,爾雅註:蠛蠓,翳蒙之所生,一名醯雞。孫炎曰:此蟲微細羣飛。列子曰:蠛蠓生朽壤之上,因雨而生,覩陽而死。莊子謂之醯雞。蠛,莫結翻。蠓,莫孔翻。當爲陛下生致其魁!」爲,于僞翻。退,見聶文進,問北來兵數及將校姓名,頗懼,曰:「是亦劇賊,未易輕也!」將,卽亮翻。校,戶敎翻。易,以豉翻。帝復遣左神武統軍袁㠖、前威勝節度使劉重進等帥禁軍與侯益等會屯赤岡象先之子也。復,扶又翻。㠖,宜崎翻。帥,讀曰率。袁象先將也,事見梁紀彥超以大軍屯七里店

癸未,南、北軍遇於劉子陂劉子陂封丘之南,郊之北。帝欲自出勞軍,勞,力到翻。太后曰:「郭威吾家故舊,非死亡切身,何以至此!但按兵守城,飛詔諭之,觀其志趣,必有辭理,則君臣之禮尚全,愼勿輕出。」帝不從。使帝從太后之言,雖不能保其往,猶未至於野死也。時扈從軍甚盛,從,才用翻;下從官同。太后遣使戒聶文進曰:「大須在意!」對曰:「有臣在,雖郭威百人,可擒也!」至暮,兩軍不戰,帝還宮。慕容彥超大言曰:「陛下來日宮中無事,幸再出觀臣破賊。臣不必與之戰,但叱散使歸營耳!」

甲申,帝欲再出,太后力止之,不可。旣陳,陳,讀曰陣。郭威戒其衆曰:「吾來誅羣小,非敢敵天子也,愼勿先動。」久之,慕容彥超引輕騎直前奮擊,郭崇威與前博州刺史李榮帥騎兵拒之。騎,奇寄翻。帥,讀曰率。彥超馬倒,幾獲之。幾,居依翻。彥超引兵退,麾下死者百餘人,於是諸軍奪氣,稍稍降於北軍。侯益吳虔裕張彥超袁㠖劉重進皆潛往見郭威各遣還營,又謂宋延渥曰:「天子方危,公近親,宜以牙兵往衞乘輿,且附奏陛下,願乘間早幸臣營。」宋延渥,主壻,故云近親。牙兵,謂延渥所領義成牙兵也。衞乘,繩證翻。間,古莧翻。延渥未至御營,亂兵雲擾,不敢進而還。還,從宣翻,又如字。比暮,南軍多歸於北。比,必利翻,及也。慕容彥超與麾下十餘騎奔還兗州

是夕,帝獨與三相及從官數十人宿於七里寨,餘皆逃潰。三相,竇貞固蘇逢吉禹珪七里寨,卽慕容彥超所屯七里店寨乙酉旦,郭威望見天子旌旗在高阪上,下馬免冑往從之,至則帝已去矣。帝策馬將還宮,至玄化門玄化門大梁城北面東來第一門也,本酸棗門開平元年改曰興和門天福三年改曰玄化門劉銖在門上,問帝左右:「兵馬何在?」因射左右。劉銖之射左右,其意何爲!射,而亦翻。帝回轡,西北至趙村,追兵已至,帝下馬入民家,爲亂兵所弒。考異曰:實錄:「帝至玄化門劉銖射帝左右,帝迴詣西北,郭允明露刃隨後,西北至趙村,前鋒已及,亂兵騰沸,上懼,下馬入於民室。郭允明知事不濟,乃抽刃犯蹕而崩。」史·隱帝紀:「郭允明知事不濟,乃剚刃於帝而崩,允明自殺。」周太祖紀云:「允明帝於北郊。」劉恕曰:「允明帝所親信,何由弒逆!蓋郭威兵殺帝,事成之後諱之,因允明自殺歸罪耳。」按弒帝者未必是允明,但莫知爲誰,故止云亂兵。蘇逢吉閻晉卿郭允明皆自殺;聶文進挺身走,軍士追斬之。李業陝州九域志大梁陝州六百五十九里。李業欲依其兄耳。陝,失冉翻。後匡贊兗州欲依慕容彥超也。郭威聞帝遇弒,號慟曰:「老夫之罪也!」號,戶刀翻。

玄化門劉銖雨射城外。雨射者,射矢如雨也。迎春門入,歸私第,迎春門汴城東面北來第一門也,本名曹門開平元年改曰建陽門天福三年改曰迎春門遣前曹州防禦使何福進將兵守明德門。諸軍大掠,通夕煙火四發。

軍士入前義成節度使白再榮之第,執再榮,盡掠其財,旣而進曰:「某等昔嘗趨走麾下,一旦無禮至此,何面目復見公!」復,扶又翻。遂刎其首而去。白再榮眞定之虐,今罹此禍,抑天道也。刎,武粉翻。

吏部侍郞張允,家貲以萬計,而性吝,雖妻亦不之委,常自繫衆鑰於衣下,行如環珮。是夕,匿於佛殿藻井之上,風俗通云:殿堂象東井,刻爲荷菱;荷菱水物,所以厭火。杜佑曰:宮殿率號屋仰爲井,皆畫水藻蓮茭之屬以厭火。何晏景福殿賦:「繚以藻井,編以綷疏。」又王文考靈光殿賦:「圓淵方井,反植荷藻。」蓋爲方井而畫藻其上也。陸佃埤雅曰:屋上覆橑,謂之藻井。登者浸多,板壞而墜,軍士掠其衣,遂以凍卒。卒,子恤翻。

初,作坊使賈延徽有寵於帝,與魏仁浦爲鄰,欲倂仁浦所居以自廣,屢譖仁浦於帝,幾至不測。言幾至於死也。幾,居依翻。至是,有擒延徽以授仁浦者,仁浦謝曰:「因亂而報怨,吾所不爲也!」郭威聞之,待仁浦益厚。

右千牛衞大將軍棗強趙鳳曰:「郭侍中舉兵,欲誅君側之惡以安國家耳;而鼠輩敢爾,乃賊也,豈侍中意邪!」執弓矢,踞胡床,坐於巷首,掠者至,輒射殺之,里中皆賴以全。射,而亦翻。

丙戌,獲劉銖李洪建,囚之。考異曰:五代史闕文:「周祖起兵,盡誅周祖之家子孫、婦女十數人,極其慘毒。及隱帝遇害,周祖太后令收下獄,使人責殺其家,對曰:『漢家戮叛族耳,不知其他。』怒,殺之。」王禹偁曰:「周世宗朝,史官脩漢隱帝實錄之忠言諱而不載。今有子孝和,擢進士第。」按所至貪婪酷虐,在青州謀不受代,賴郭瓊諭之,始入朝。私怨,快其就戮。隱帝敗歸,射而不納,使至野死。其屠滅周祖之家,出於殘忍之性耳,豈忠義之士邪!王禹偁所記,蓋憑孝和之言耳。今不取。謂其妻曰:「我死,汝且爲人婢乎?」妻曰:「以公所爲,雅當然耳!」

王殷郭崇威言於郭威曰:「不止剽掠,剽,匹妙翻。今夕止有空城耳。」乃命諸將分部禁止掠者,不從則斬之;分,扶問翻。至晡,乃定。

竇貞固蘇禹珪七里寨逃歸,郭威使人訪求得之,尋復其位。貞固爲相,值弄權,楊邠史弘肇李業等作亂,但以凝重處其間,自全而已。處,昌呂翻;下處分同。

郭威命有司遷隱帝梓宮於西宮。或請如高貴鄕公故事,葬以公禮,高貴鄕公事見六十七卷魏元帝景元元年。不許,曰:「倉猝之際,吾不能保衞乘輿,乘,繩證翻。罪已大矣,況敢貶君乎!」

太師馮道帥百官謁見郭威帥,讀曰率;下同。見,猶拜之,受拜如平時,考異曰:五代史闕文:「周祖京師,百官謁之。周祖猶設拜,意便行推戴;受拜如平時,徐曰:『侍中此行不易!』周祖氣沮,故禪代之謀稍緩。」按周祖舉兵旣克京城,所以不卽爲帝者,蓋以之宗室河東許州徐州,若遽代,慮三鎭舉兵以興復爲辭,則中外必有響應者,故陽稱輔立宗子。素庸愚,不足畏忌;子,故迎而立之,使兩鎭息謀,俟其離已遠,去稍近,然後倂除之,則三鎭去其二矣,然後自立,則所與爲敵者唯而已。此其謀也,豈馮道受拜之所能沮乎!之所以受拜如平時者,正欲示器宇凝重耳。徐曰:「侍中此行不易!」易,以豉翻。

丁亥,郭威帥百官詣明德門起居太后,且奏稱:「軍國事殷,請早立嗣君。」太后誥稱:「郭允明弒逆,太后之請云然,郭威之志也。此事考異已辯之於前。神器不可無主;河東節度使忠武節度使,皆高祖之弟,武寧節度使開封高祖之子,其令百官議擇所宜。」之子也,高祖愛之,養視如子。路振九國志劉崇之長子曰,少慧黠,高祖憐之,錄爲己子。贇,於倫翻。郭威王峻入見太后於萬歲宮唐莊宗同光二年,以太后宮爲長壽宮蓋以爲萬歲宮也。或曰:因萬歲殿爲名。見,賢遍翻。請以爲嗣。太后曰:「久羸疾不能起。」羸,倫爲翻。出諭諸將,諸將請見之,太后令左右以臥榻舉之示諸將,諸將乃信之。於是郭威議立。己丑,郭威帥百官表請以承大統。太后誥所司,擇日,備法駕迎卽皇帝位。郭威奏遣太師馮道及樞密直學士王度、祕書監趙上交徐州奉迎。考異曰:周太祖實錄:「己丑,太祖奏遣前太師馮道往彼諭旨。太祖將奉表於徐州,未知所遣,樞密直學士王度請行,許之。宰臣、百寮表祕書監趙上交齎詔同日首塗。」五代史闕文:「周祖徐州,冊湘陰公嗣。曰:『侍中由衷乎?』周祖設誓。曰:『莫敎老夫爲謬語人。』及行,謂人曰:『平生不謬語,今爲謬語人矣。』」王禹偁曰:「周世宗朝,詔史臣脩周祖實錄,故之事迹,所宜諱矣。」按廉智自將,陽愚遠禍,恐不肯觸周祖未發之機,其後欲歸美而云耳。又隱帝實錄云:「初議立帥,太后遣中使馳諭劉崇,請入纘大位。知立其子,上章謙遜。」恐無此事。今不取。

郭威之討三叛也,事見上卷元年、二年。每見朝廷詔書,處分軍事皆合機宜,問使者:「誰爲此詔?」使者以翰林學士范質對。曰:「宰相器也。」入城,訪求得之,甚喜。時大雪,解所服紫袍衣之,衣,於旣翻。令草太后誥令,迎新君儀注。蒼黃之中,討論撰定,皆得其宜。蒼黃者,猝遽之狀。論,盧昆翻。撰,士免翻。

初,隱帝遣供奉官押班陽曲張永德昭義節度使常思生辰物,供奉官押班,供奉官之長也。生辰物,謂聖節回賜。永德郭威之壻也,會楊邠等誅,密詔永德素聞郭威多奇異,囚永德以觀變,及大梁乃釋永德而謝之。

庚寅,郭威帥百官上言:「比皇帝到闕,動涉浹旬,比,必利翻。十日爲浹旬。徐州大梁七百里,郭威計程言之也。請太后臨朝聽政。」考異曰:周太祖實錄云:「太后自臨朝,令稱制。」隱帝實錄:「自是至國亡,止稱誥。」今從之。朝,直遙翻。

46先是,馬希萼兵圍玉潭朱進忠引兵會之;崔洪璉兵敗,奔還長沙馬希廣崔洪璉玉潭,事始見上六月。希萼引兵繼進,攻岳州,刺史王贇拒之,五日不克。希萼使人謂曰:「公非馬氏之臣乎?不事我,欲事異國乎?爲人臣而懷貳心,豈不辱其先人!」曰:「:十二行本「贇」作「亡」,無「環」字;乙十一行本同;校云:「瓌」作「環」,無註本與本同。按「瓌」字與今見刻本異。』爲先王將,六破淮南兵。王贇馬氏之良將也。將,卽亮翻。今大王兄弟不相容,常恐淮南坐收其弊,一旦以遺體臣淮南,誠辱先人耳!大王苟能釋憾罷兵,兄弟雍睦如初,敢不盡死以事大王兄弟,豈有二心乎!」希萼慚,引兵去。辛卯,至湘陰,焚掠而過。湘陰,古羅縣之地,岳州潭州九域志湘陰縣,在潭州東北一百五十五里。宋白曰:湘陰縣,本羅子國,羅縣元徽二年,分益陽湘西三縣界,處巴峽流人,因立湘陰縣;以地在湘江之陰,故名。長沙,軍于湘西,步兵及兵軍于嶽麓盛弘之荊州記長沙西岸有麓山,蓋衡山之足,又名靈麓峯,乃嶽山七十二峯之數。自湘西古渡登岸,夾徑喬松,泉澗盤繞,諸峯壘秀,下瞰湘江道林嶽麓等寺皆在焉。朱進忠玉潭引兵會之。

馬希廣劉彥瑫召水軍指揮使許可瓊帥戰艦五百艘屯城北津,屬于南津,帥,讀曰率。屬,之欲翻。馬希崇爲監軍;馬希崇長沙,常爲希萼希廣希萼又以利啖許可瓊希廣使可瓊爲將,希崇監軍,所謂藉寇兵也。又遣馬軍指揮使李彥溫將騎兵屯駝口,扼湘陰路,瀏江口駱鴕觜,因謂之駝口步軍指揮使韓禮將二千人屯楊柳橋,扼柵路。兵柵于湘西,以兵扼其路。可瓊德勳之子也。許德勳之良將。

47壬辰,太后始臨朝,以王峻爲樞密使,袁㠖爲宣徽南院使,王殷爲侍衞馬步軍都指揮使,郭崇威爲侍衞馬軍都指揮使,曹威爲侍衞步軍都指揮使,陳州刺史李穀權判三司。

48劉銖李洪建及其黨皆梟首於市,而赦其家。考異曰:實錄:「國子博士、司天監洛陽王處訥素與周祖善,因言劉氏祚短事,處訥曰:『曆未盡,但以卽位後讎殺人,夷人之族,怨結天下,所以社稷不得久長耳!』時周祖方以兵圍蘇逢吉劉銖之第,俟旦而族之;聞其言,厥然遽命釋之。」按周祖時方迎湘陰公立之,豈得遽言劉氏祚短乎!今不取。郭威謂公卿曰:「劉銖屠吾家,吾復屠其家,怨讎反覆,庸有極乎!」由是數家獲免。王殷屢爲洪建請免死,王殷先與李洪建分掌侍衞馬步軍,以同僚故爲之請。爲,于僞翻。郭威不許。

後匡贊兗州慕容彥超執而獻之。李業陝州陝,失冉翻。其兄保義節度使洪信不敢匿於家;懷金將奔晉陽,至絳州,盜殺之而取其金。

49施州刺史田行皋荊南高保融曰:「彼貳於,安肯盡忠于我!」執之,歸于,伏誅。

50鎭州邢州奏:「契丹主將數萬騎入寇,攻內丘內丘,本中丘縣武元帝諱,改爲內丘邢州九域志:在州北四十七里。范成大北使錄邢州三十五里至內丘縣五日不克,死傷甚衆。有戍兵五百叛應契丹,引契丹入城,屠之,又陷饒陽。」九域志饒陽縣,在深州北九十里。太后敕郭威將大軍擊之,國事權委竇貞固蘇禹珪王峻,軍事委王殷。十二月,甲午朔,郭威大梁

51丁酉,以翰林學士、戶部侍郞范質爲樞密副使。

52初,彭師暠降於見二百八十二卷天福五年。酋,慈由翻。暠,古老翻。人惡其獷直;惡,烏路翻。獷,古猛翻。楚王希廣獨憐之,以爲強弩指揮使,領辰州刺史,師暠常欲爲希廣死。爲,于僞翻。朱進忠兵合七千餘人至長沙,營於江西,湘江之西。師暠登城望之,言於希廣曰:「人驟勝而驕,雜以兵,攻之易破也。願假臣步卒三千,自巴溪渡江,出嶽麓之後,至水西,令許可瓊以戰艦渡江,腹背合擊,必破之。前軍敗,則其大軍自不敢輕進矣。」希廣將從之。時馬希萼已遣間使以厚利啖許可瓊間,古莧翻。啖,吐濫翻。許分湖南而治,可瓊有貳心,乃謂希廣曰:「師暠梅山皆族類,安可信也!可瓊世爲將,許可瓊德勳之子,故自言爾。必不負大王,希萼竟何能爲!」希廣乃止。

希萼尋以戰艦四百餘艘泊江西。希廣命諸將皆受可瓊節度,日賜可瓊銀五百兩,希廣屢造其營計事。造,七到翻。可瓊常閉壘,不使士卒知軍進退,希廣歎曰:「眞將軍也,吾何憂哉!」臨亂之君,各賢其臣,斯言信矣。可瓊或夜乘單舸詐稱巡江,與希萼會水西,約爲內應。舸,苦我翻。一旦,彭師暠可瓊,瞋目叱之,瞋,昌眞翻。拂衣入見希廣曰:「可瓊將叛國,人皆知之,請速除之,無貽後患。」希廣曰:「可瓊許侍中之子,豈有是邪!」許德勳侍中,故希廣稱之。師暠退,歎曰:「王仁而不斷,斷,丁亂翻。敗亡可翹足俟也!」

潭州大雪,平地四尺,兩軍久不得戰。希廣信巫覡及僧語,塑鬼於江上,覡,刑狄翻。塑,桑故翻。搏埴爲神鬼之形曰塑。舉手以卻兵,又作大像于高樓,手指水西,怒目視之,怒,奴古翻。命衆僧日夜誦經,希廣自衣僧服膜拜求福。衣,於旣翻;下暉衣同。膜,莫乎翻。

甲辰,朗州步軍指揮使武陵何敬眞考異曰:湖湘故事作「何景眞」。今從十國紀年兵三千陳于楊柳橋敬眞韓禮營旌旗紛錯,先是希廣韓禮營于楊柳橋。紛,亂也。錯,雜也。陳,讀曰陣。曰:「彼衆已懼,擊之易破也。」雷暉卒之服潛入寨,手劍擊,不中,手,式又翻。中,竹仲翻。軍中驚擾;敬眞等乘其亂擊之,軍大潰,被創走,至家而卒。創,初良翻。於是兵水陸急攻長沙,步軍指揮使吳宏,小門使楊滌相謂曰:「以死報國,此其時矣!」各引兵出戰。清泰門,戰不利;長樂,戰自辰至午,兵小卻;「長樂」之下當有「門」字。許可瓊劉彥瑫按兵不救。士卒飢疲,退就食;彭師暠戰於城東北隅。兵自城東縱火,城上人招許可瓊軍使救城,可瓊舉全軍降希萼長沙遂陷。兵及兵大掠三日,殺吏民,焚廬舍,自武穆王以來所營宮室,皆爲灰燼,楚王馬殷,諡武穆所積寶貨,皆入落。李彥溫望見城中火起,自駝口引兵救之,人已據城拒戰。彥溫清泰門,不克,與劉彥瑫各將千餘人奉文昭王希廣諸子趣袁州,遂奔楚王希範,諡文昭九域志潭州東南至袁州六百三十四里。趣,七喻翻。張暉降於希萼張暉先是自益陽遁歸長沙長沙旣陷,遂降於希萼左司馬希崇帥將吏詣希萼勸進。馬希崇希萼事始二百八十七卷天福十二年。帥,讀曰率。吳宏戰血滿袖,見希萼曰:「不幸爲許可瓊所誤,今日死,不愧先王矣!」彭師暠投槊於地,大呼請死。呼,火故翻。希萼歎曰:「鐵石人也!」皆不殺。

乙巳,希崇希萼人府視事,閉城,分捕希廣及掌書記李弘皋、弟弘節、都軍判官唐昭胤鄧懿文楊滌等,皆獲之。希萼希廣曰:「承父兄之業,豈無長幼乎?」希廣曰:「將吏見推,朝廷見命耳。」希萼皆囚之。卒如張少敵拓跋恆之言。丙午,希萼命內外巡檢侍衞指揮使劉賓禁止焚掠。

丁未,希萼自稱天策上將軍、武安·武平·靜江·寧遠等軍節度使、馬氏舊有此四鎭之地,是時寧遠巡屬已屬南漢楚王此皆父兄官爵,希萼未稟命於中國而自稱之。希崇爲節度副使、判軍府事;希崇希萼張本。湖南要職,悉以人爲之。臠食李弘皋弘節唐昭胤楊滌,斬鄧懿文於市。戊申,希萼謂將吏曰:「希廣懦夫,爲左右所制耳,吾欲生之,可乎?」諸將皆不對。朱進忠嘗爲希廣所笞,對曰:「大王三年血戰,始得長沙天福十二年,希萼希廣始爭國,次年交兵,至是三年矣。一國不容二主,他日必悔之。」戊申,賜希廣死。希廣臨刑,猶誦佛書;彭師暠葬之於瀏陽門外。瀏陽門潭州城東門。瀏,音劉。

53武寧節度使留右都押牙鞏延美、元從都敎練使楊溫徐州爲二人以徐州張本。「鞏延美」,據下卷及當作「鞏廷美」。,以邑爲姓,有卿士鞏簡公有大夫鞏朔。從,才用翻。馮道等西來,彭城而西來大梁在道仗衞,皆如王者,左右呼萬歲。郭威滑州,留數日,遣使慰勞。諸將勞,力到翻。受命之際,相顧不拜,私相謂曰:「我輩屠陷京城,其罪大矣;若劉氏復立,我輩尚有種乎!」種,章勇翻。己酉,聞之,卽引兵行,趣澶州趣,七喻翻。辛亥,遣蘇禹珪宋州迎嗣君。

54楚王希萼以子光贊武平留後,以何敬眞朗州牙內都指揮使,將兵戍之。希萼拓跋恆,欲用之,稱疾不起。希廣之立,拓跋恆已杜門矣,事見二百八十七卷天福十二年。

55壬子,郭威,館于澶州館,古玩翻。澶,時連翻。癸丑旦,將發,將士數千人忽大譟,命閉門,將士踰垣登屋而入曰:「天子須侍中自爲之,將士已與劉氏爲仇,不可立也!」或裂黃旗以被體,被,皮義翻。共扶抱之,呼萬歲震地,因擁南行。乃上太后牋,請奉宗:十二行本「宗」上有「漢」字;乙十一行本同。』廟,事太后爲母。丙辰,至韋城白馬韋城縣,治韋氏國城,屬滑州九域志:在州東南五十里。丁度曰:韋城縣,古豕韋國也。上,時掌翻。下書撫諭大梁士民,以昨離上,在道秋毫不犯,勿有憂疑。京城士民懲前者剽掠之禍,奔迸四出,故撫安之。離,力智翻。戊午,七里店竇貞固帥百官出迎拜謁,因勸進。營於皋門村皋門村,蓋在皋門之外。按大梁城皋門詩·大雅·綿之篇曰:乃立皋門,皋門有伉。毛氏曰:王之郭門曰皋門鄭氏曰:諸侯之宮,外門曰皋門,朝門曰應門,內有路門。天子之宮,加之庫、雉。至禮記·明堂位魯公以天子之制,其言曰:庫門,天子皋門;雉門,天子應門。又云:天子五門,皋、庫、雉、應、路。有庫、雉、路,則諸侯三門歟?詳而味之,詩箋記註,微有不同。而五代之時,汴城之外所謂皋門村,蓋以郭門之外有村,遂呼曰皋門村,合於毛氏詩傳皋門村開封縣云:王檀葬于開封縣皋門原,以是知之。

武寧節度使已至宋州王峻王殷澶州軍變,遣侍衞馬軍都指揮使郭崇威將七百騎往拒之,又遣前申州刺史馬鐸將兵詣許州巡檢。崇威忽至宋州,陳于府門外,大驚,闔門登樓詰之。許州巡檢,備劉信也。汴京宋州二百八十五里耳,不意其至,故驚而詰之。詰,去吉翻。對曰:「澶州軍變,郭公慮陛下未察,故遣崇威來宿衞,無他也。」崇威崇威不敢進。馮道出與崇威語,先是使馮道,故所。崇威乃登樓,崇威手而泣。崇威郭威意安諭之。

少頃,崇威出,時護聖指揮使張令超帥部兵爲宿衞,,護聖,侍衞馬軍也。帥,讀曰率;下同。徐州判官董裔曰:說,式芮翻。「觀崇威視瞻舉措,必有異謀。道路皆言郭威已爲帝,而陛下深入不止,禍其至哉!請急召張令超,諭以禍福,使夜以兵劫崇威,奪其兵。明日,掠睢陽金帛,募士卒,北走晉陽宋州睢陽郡晉陽。睢,音雖。走,音奏。彼新定京邑,未暇追我,此策之上也!」猶豫未決。是夕,崇威密誘令超令超帥衆歸之。誘,音酉。大懼。

郭威書,云爲諸軍所迫;召馮道先歸,留趙上交王度奉侍。辭行,曰:「寡人此來所恃者,以公三十年舊相,故無疑耳。馮道唐明宗天成二年爲相,至是二十四年。曰三十年,舉成數也。遺,于季翻。崇威奪吾衞兵,事危矣,公何以爲計?」默然。無以答,故默。馮道自謂癡頑老子,良不妄也。客將賈貞數日,欲殺之。將,卽亮翻。數,所角翻。曰:「汝輩勿草草,此無預馮公事。」契丹主入,責劉繼勳繼勳歸罪於幾死矣。宋州之事,使劉贇賈貞之意,亦必死矣。而契丹主謂非多事者,劉贇謂無預馮公事,豈非以其在位素懷沖澹,與物無競,人皆敬其名德而然邪!之全身,固爲得矣,有國者焉用彼相哉!然自後唐同光以來,樞密使任事,丞相取充位而已。責人斯無難,惟受責俾如流;以此而言,未肯受責也。崇威於外館,殺其腹心董裔賈貞等數人。

己未,太后誥,廢湘陰公

馬鐸引兵入許州劉信惶惑自殺。

庚申,太后誥,以侍中監國。太后兩誥,皆郭威之志也。侍中,稱郭威官。百官藩鎭相繼上表勸進。壬戌夜,監國營有步兵將校醉,揚言曏者澶州騎兵扶立,今步兵亦欲扶立,監國斬之。

56南漢主以宮人盧瓊仙黃瓊芝爲女侍中,朝服冠帶,參決政事。朝,直遙翻。宗室勳舊,誅戮殆盡,惟宦官林延遇等用事。史言南漢終以宦官、女寵亡國,而南漢主所以能終其世者,以僻處海隅,而中國未有眞主耳。

重光赤奮若三月壬辰電子版讎覆計異俗二錯文二十三衍文三十又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