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卷第一百四十四

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朝散大夫右諫議大夫充集賢殿修撰提舉西京嵩

山崇福宮上柱國河內郡開國侯食邑一千八百戶食實封六百戶賜紫金魚袋臣

司馬光 奉敕編集

後         學          天         台

胡三省 音  註

齊紀十重光大荒落(辛巳),一年。

和皇帝寶融,字智昭明帝第八子也。



中興元年(辛巳、五○一)是年三月始改元。

1春,正月,丁酉,東昏侯晉安王寶義爲司徒,建安王寶寅爲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東昏侯以永元三年紀年。騎,奇寄翻。

2乙巳,南康王寶融始稱相國,相,悉亮翻;下同。大赦;以蕭穎冑爲左長史,蕭衍爲征東將軍,楊公則湘州刺史。去年,楊公則長沙,因就用爲湘州刺史。戊申,蕭衍襄陽考異曰:梁高祖紀云:「二月戊申,發襄陽。」按戊申,正月十三日,梁紀誤也。留弟總府州事,守壘城,壘城者,築壘附近大城,猶今堡寨也。憺,徒敢翻,又徒濫翻。府司馬莊丘黑樊城莊丘黑蓋爲征東府司馬。旣行,州中兵及儲偫皆虛。偫,直里翻;積物以待用謂之偫。魏興太守裴師仁齊興太守顏僧都並不受命,舉兵欲襲襄陽遣兵邀擊於始平,大破之,魏興郡東界鄖鄕二縣地爲齊興郡沈約曰:江左僑立始平郡,治武當五代志曰:淅陽郡武當縣,舊僑置始平郡,又置齊興郡。則二郡皆置於今均州界。宋白曰:永明七年置齊興郡均州鄖鄕縣。守,式又翻。雍州乃安。雍,於用翻。

3咸陽王爲上相,以太尉輔政,位居羣臣之上,故曰上相。不親政務,驕奢貪淫,多爲不法,主頗惡之。惡,烏路翻。遣奴就領軍于烈求舊羽林虎賁,執仗出入。「舊」字衍。執仗出入,每出入欲使之執兵翊衞。賁,音奔。曰:「天子諒闇,事歸宰輔。闇,音陰。領軍但知典掌宿衞,非有詔不敢違理從私。」奴惘然而返。惘然,失志貌。惘,音罔。復遣謂曰:復,扶又翻。「我,天子之□□□:十二行本三空格作「子天子」三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叔父,身爲元輔,有所求須,意之所欲爲須。與詔何異!」厲色曰:「烈非不知王之貴也,柰何使私奴索天子羽林!索,山客翻。頭可得,羽林不可得!」怒,以恆州刺史。恆,戶登翻。不願出外,固辭,不許;遂稱疾不出。臥私第不出也。

子左中郞將領直閤,北齊左、右衞有直閤,屬官有朱衣直閤、直閤將軍、直寢、直齋、直後之屬。常在主左右。使言於主曰:「諸王專恣,意不可測,宜早罷之,自攬權綱。」北海王亦密以過惡白帝,且言彭城王大得人情,不宜久輔政。勰,音協。帝然之。

時將礿祭,宗廟之祭,春曰礿。礿,余若翻,薄也。春物始生,其祭尚薄。王公並齊於廟東坊。帝夜使于忠:「明旦入見,當有處分。」質明,至。語,牛倨翻。見,賢遍翻。處,昌呂翻。分,扶問翻。質,正也;質明,天正明也。帝命將直閤六十餘人,宣旨召,衞送至帝所。將,卽亮翻。等入見于光極殿光極殿魏孝文帝太和十九年所起,以引見羣臣。見,賢遍翻。帝曰:「雖寡昧,忝承寶曆。比纏尩疢,主名,見諸父自稱其名,示謙挹也。比,毗至翻,近也。尩,烏光翻,弱也。疢,丑刃翻,疾也。實憑諸父,苟延視息,奄涉三齡。諸父歸遜殷勤,今便親攝百揆,且還府司,當別處分。」還府司,謂各歸公府司存之所。又謂曰:「頃來南北務殷,不容仰遂沖操。南北務殷,謂使北鎭中山,南取壽陽,因而守之也。沖,謙也,虛也;沖操,謙虛之操。是何人,而敢久違先敕,先敕,謂高祖遺敕,見一百四十二卷東昏侯永元元年。今遂叔父高蹈之意?」謝曰:「陛下孝恭,仰遵先詔,上成睿明之美,下遂微臣之志,感今惟往,悲喜交深。」惟,思也。庚戌,詔以王歸第;進位太保;進其位而奪之權。爲大將軍、錄尚書事。以專恣得罪張本。尚書清河張彝邢巒聞處分非常,亡走,出洛陽城,爲御史中尉中山甄琛所彈。甄,之人翻。彈,徒丹翻。詔書切責之。復以于烈爲領軍,仍加車騎大將軍,復,扶又翻,又如字。自是長直禁中,軍國大事,皆得參焉。

主時年十六,不能親決庶務,委之左右。於是倖臣茹皓茹,音如。趙郡王仲興上谷寇猛趙郡趙脩南陽趙邕及外戚高肇等始用事,政浸衰。趙脩尤親幸,旬月間,累遷至光祿卿;每遷官,帝親至其宅設宴,王公百官皆從。爲後趙脩誅張本。從,才用翻。

4辛亥,東昏侯祀南郊,大赦。

5丁巳,主引見羣臣於太極前殿,告以親政之意。見,賢遍翻。壬戌,以咸陽王領太尉,廣陵王爲司徒。主引入內,面授之。固辭曰:「彥和本自不願,而陛下強與之。彭城王,字彥和,事見上卷上年。強,其兩翻。今新去此官而以臣代之,必招物議。」乃以爲司空。

6二月,乙丑,南康王以冠軍長史王茂江州刺史,冠,古玩翻。竟陵太守曹景宗郢州刺史,邵陵王寶攸荊州刺史。

7甲戌,大赦。

8壬午,東昏侯遣羽林兵擊雍州,中外纂嚴。

9甲申,蕭衍竟陵,命王茂曹景宗爲前軍,以中兵參軍張法安竟陵城等至漢口,諸將議欲倂兵圍,分兵襲西陽武昌將,卽亮翻;下同。曰:「漢口不闊一里,箭道交至,謂船自中流而下,敵人夾岸射之,其箭交至也。房僧寄以重兵固守,與郢城爲掎角;掎,居蟻翻。若悉衆前進,僧寄必絕我軍後,悔無所及。不若遣諸軍濟,與荊州軍合,以逼郢城;吾自圍魯山以通也,一水二名。使鄖城竟陵之粟方舟而下,安陸春秋鄖子之國,故曰鄖城。鄖,音云。杜預曰:江夏雲杜縣東南有鄖城劉昫曰:郢州長壽縣,古竟陵也。方,泭也。舟,船也。云:就其深矣,方之舟之。泭,音桴。江陵湘中之兵相繼而至,兵多食足,何憂兩城之不拔!天下之事,可以臥取之耳。」臥而取之,言不煩力戰也。乃使等帥衆濟,頓九里其地去郢城九里,因以爲名。帥,讀曰率。張沖遣中兵參軍陳光靜開門迎戰,等擊破之,光靜死,嬰城自守。景宗遂據石橋浦,連軍相續,下至加湖加湖江夏灄陽縣界,湖水自北南注,去郢城三十里。

荊州遣冠軍將軍鄧元起、軍主王世興田安之將數千人會雍州兵於夏首雍,於用翻。夏,戶雅翻。漢口城以守魯山,命水軍主義陽張惠紹等遊遏中,絕二城信使。使,疏吏翻。楊公則湘州之衆會于夏口蕭穎冑荊州諸軍皆受公則節度,雖蕭穎達亦隸焉。

府朝議欲遣人行湘州事而難其人,南康王開相國府,故曰府朝。朝,直遙翻。西中郞中兵參軍劉坦謂衆曰:「土人情,易擾難信,易,以豉翻。用武士則侵漁百姓,用文士則威略不振;必欲鎭靜一州,軍民足食,無踰老夫。」乃以爲輔國長史、長沙太守,行湘州事。嘗在湘州,多舊恩,迎者屬路。劉坦傳:先嘗在湘州。蓋客游也。屬,之欲翻。下車,選堪事吏分詣十郡,湘州長沙桂陽零陵衡陽營陽湘東邵陵始興臨賀始安十郡。發民運租米三十餘萬斛以助之軍,由是資糧不乏。

三月,蕭衍使鄧元起進據南堂西渚,南堂郢城南,北蓋射堂,西近渚。田安之頓城北,王世興曲水故城。曲水故城,蓋郢府官僚祓禊之地,在城東。丁酉,張沖病卒,驍騎將軍薛元嗣及征虜長史江夏內史程茂共守郢城張沖自輔國將軍進征虜將軍,以程茂爲長史。驍,堅堯翻。騎,奇寄翻。

乙巳,南康王卽皇帝位於江陵考異曰:東昏紀云:「丁未,南康王諱卽皇帝位。」蓋是日建康始聞之耳。今從和帝紀梁武帝紀改元,大赦,始改元爲中興元年。立宗廟、南北郊,州府城門悉依建康宮,置尚書五省,以南郡太守爲尹,以蕭穎冑爲尚書令,蕭衍爲左僕射,晉安王寶義爲司空,廬陵王寶源爲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建安王寶寅徐州刺史,寶義寶源寶寅皆在建康,遙授之耳。散騎常侍夏侯詳爲中領軍,冠軍將軍蕭偉雍州刺史。丙午,詔封庶人寶卷涪陵王涪,音浮。乙酉,以尚書令蕭穎冑荊州刺史,加蕭衍征東大將軍、都督征討諸軍事,假黃鉞。時楊口和帝遣御史中丞宗夬勞軍。夬,古賣翻。勞,力到翻。寧朔將軍新野庾域曰:「黃鉞未加,非所以總帥侯伯。」武王,諸侯畢會。至于牧野,王左杖黃鉞,右秉白旄以麾。後世自魏武以下,率加黃鉞。孔安國曰:黃鉞,以黃金飾斧。帥,讀曰率;下同。返西臺,江陵在西,故曰西臺。遂有是命。薛元嗣遣軍主沈難當帥輕舸數千亂流來戰,張惠紹等擊擒之。橫絕流而渡曰亂。云:涉爲亂。舸,古我翻。

癸丑,東昏侯豫州刺史陳伯之江州刺史、假節、都督前鋒諸軍事,西擊

夏,四月,蕭衍,命王茂蕭穎達等進軍逼郢城薛元嗣不敢出。不敢出戰也。諸將欲攻之,不許。欲持久以全力弊二城。

10廣陵惠王通於員外郞馮俊興妻,夜往,爲俊興所擊而匿之;五月,壬子,卒。

11主旣親政事,嬖倖擅權,王公希得進見。:十二行本「見」下有「咸陽王意不自安」八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見,賢遍翻。:十二行本「齊」作「齋」;乙十一行本同。』劉小苟屢言於云,帥,所類翻。聞天子左右人言欲誅益懼,乃與妃兄給事黃門侍郞李伯尚氐王楊集始楊靈祐乞伏馬居等謀反。會帝出獵北邙,禧與其黨會城西小宅,欲發兵襲帝,使長子竊入河內舉兵相應。長,知兩翻。乞伏馬居:「還入洛城,勒兵閉門,說,式芮翻。天子必北走桑乾謂北歸平城也。平城故都。乾,音干。殿下可斷河橋,爲南天子。」斷,丁管翻。衆情前卻不壹,心更緩,自旦至晡,猶豫不決,遂約不泄而散。楊集始旣出,卽馳至北邙告之。

直寢苻承祖薛魏孫通謀,當是時,馮太后所幸宦者苻承祖已死,此又別一苻承祖後魏孝文帝太和九年,初置後齋直寢。是日,帝寢於浮圖之陰,魏孫欲弒帝,承祖曰:「吾聞殺天子者身當病癩。」癩,音賴,惡疾也。魏孫乃止。俄而帝寤,集始亦至。帝左右皆四出逐禽,直衞無幾,幾,居豈翻。倉猝不知所出。左中郞將于忠曰:「臣父領軍留守京城守,式又翻。計防遏有備,必無所慮。」帝遣馳騎觀之,騎,奇寄翻。于烈已分兵嚴備,使還奏曰:「臣雖老,心力猶可用。此屬猖狂,不足爲慮,願陛下清蹕徐還,以安物望。」帝甚悅,自華林園還宮,華林園魏明帝所築芳林園也;後避齊王諱,改曰華林園。還,從宣翻,又如字。于忠之背曰:「卿差強人意!」

不知事露,與姬妾及左右宿洪池別墅,洪池鴻池,在洛陽東二十里。田廬曰墅,今人謂之別業,人以來,往往治池館,觀游於其中。墅,承與翻。劉小苟奉啓,云檢行田收。行,下孟翻。小苟北邙,已逢軍人,怪小苟赤衣,欲殺之。小苟困迫,言欲告反,乃緩之。或謂曰:「殿下集衆圖事,見意而停,言意趣已發見而中正也。見,賢遍翻。恐必漏泄,今夕何宜自寬!」曰:「吾有此身,應知自惜,豈待人言!」又曰:「殿下長子已濟,兩不相知,豈不可慮!」曰:「吾已遣人追之,計今應還。」時已入河內,列兵仗,放囚徒矣。于烈遣直閤叔孫侯將虎賁三百人收將,卽亮翻。賁,音奔。聞之,自洪池東南走,僮僕不過數人,濟,至柏谷塢,追兵至,擒之,送華林都亭華林都亭蓋在華林園門外。帝面詰其反狀,詰,去吉翻。壬戌,賜死於私第。同謀伏誅者十餘人,諸子皆絕屬籍,微給資產、奴婢,自餘家財悉分賜高肇趙脩之家,其餘賜內外百官,逮于流外,雜色補官不入品者,謂之流外官。多者百餘匹,下至十匹。諸子乏衣食,獨彭城王屢賑給之。河內太守陸琇敗,斬送首。魏朝未敗之前不收捕,責其通情,徵詣廷尉,死獄中。陸馛以傅孝文於受內禪之初,福澤及其子;至是,其子敗矣。勰,音協。賑,津忍翻。琇,音秀。朝,直遙翻。帝以無故而反,由是益疏忌宗室。

12巴西太守魯休烈巴東太守蕭惠訓不從蕭穎冑之命;惠訓遣子將兵擊穎冑璝,古回翻。穎冑汶陽太守劉孝慶峽口西陵峽口也,在宜都夷陵界;夷陵,今峽州也。巴東太守任漾之等拒之。任,音壬。

13東昏侯遣軍主吳子陽陳虎牙等十三軍救郢州,進屯巴口水經註巴水廬江雩婁縣下靈山,亦曰巴山,南流注于,謂之巴口。今黃州巴河口是也。虎牙伯之之子也。

六月,西臺遣衞尉席闡文蕭衍軍,勞,力到翻。蕭穎冑等議謂曰:「今頓兵兩岸,不倂軍圍,定西陽武昌,取江州,此機已失;莫若請救於,與北連和,猶爲上策。」曰:「漢口路通,控引漢水而上至漢中二州刺史所治也,故可以控引。糧運資儲,仰此氣息;所以兵壓漢口,連結數州。今若倂軍圍郢,又分兵前進,魯山必沮路,搤吾咽喉;搤,於革翻。咽,因肩翻。若糧運不通,自然離散,何謂持久?鄧元起近欲以三千兵往取尋陽,彼若懽然知機,一說士足矣;說,輸芮翻。脫距王師,脫,或也;脫者,未可必之辭。固非三千兵所能下也。進退無據,未見其可。西陽武昌,取之卽得;然旣得之,卽應鎭守。欲守兩城,不減萬人,糧儲稱是,卒無所出。稱,尺證翻。卒,讀曰猝。脫東軍有上者,上,時掌翻。以萬人攻兩:十二行本「兩」作「一」;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城,兩城勢不得相救,若我分軍應援,則首尾俱弱;如其不遣,孤城必陷,一城旣沒,諸城相次土崩,天下大事去矣。若郢州旣拔,席卷沿流,卷,讀曰捲。西陽武昌自然風靡。何遽分兵散衆,自貽憂患乎!且丈夫舉事欲清天步,天步,天路也。云:天步艱難。況擁數州之兵以誅羣小,懸河注火,奚有不滅!豈容北面請救戎狄,以示弱於天下!彼未必能信,徒取醜聲,此乃下計,何謂上策!蕭衍此計,可謂有英雄之略矣。卿爲我輩白鎭軍:前途攻取,但以見付,事在目中,無患不捷,但借鎭軍靖鎭之耳。」蕭穎冑時爲西臺尚書令,蓋加鎭軍將軍。爲,于僞翻;下祐爲同。

吳子陽等進軍武口武口武湖水之口。水上通安陸延頭,今謂之沙武口張舜民曰:武口陽羅洑西北十餘里,距汴京纔十八驛,二廣皆由此而濟。命軍主梁天惠等屯漁湖城唐脩期等屯白陽壘時築壘於白陽浦夾岸待之。子陽進軍加湖考異曰:梁·韋叡傳作「茄湖」。今從梁·帝紀三十里,傍山帶水,築壘自固。子陽舉烽,城內亦舉火應之;而內外各自保,不能相救。會房僧寄病卒,衆復推助防張樂祖代守魯山復,扶又翻;下纂復、祐復同。助防者,使之助城主防守,因以爲稱。樂祖,卽去年張沖所遣助房僧寄者。參考前後,「張」當作「孫」。

14蕭穎冑之初起也,弟穎孚建康出亡,廬陵脩靈祐爲之聚兵,得二千人,襲廬陵,克之,內史謝篹豫章篹,蘇管翻。穎冑遣寧朔將軍范僧簡湘州赴之,僧簡安成孫晧寶鼎二年,分豫章廬陵長沙安成郡;時屬江州劉昫曰:吉州安福縣安成郡九域志安福縣吉州西一百二十里。穎冑僧簡安成太守,以穎孚廬陵內史。東昏侯遣軍主劉希祖將三千人擊之,南康太守王丹以郡應希祖南康,今之贛州穎孚敗,奔長沙,尋病卒;謝篹復還郡。希祖攻拔安成,殺范僧簡東昏侯希祖安成內史。脩靈祐復合餘衆攻謝篹敗走。

15東昏侯芳樂苑樂,音洛。山石皆塗以五采。望民家有好樹、美竹,則毀牆撤屋而徙之;時方盛暑,隨卽枯萎,朝暮相繼。言徙樹竹者朝夕相繼也。又於苑中立市,使宮人、宦者共爲裨販,裨,益也。買賤賣貴以自裨益,故曰裨販。潘貴妃爲市令,東昏侯自爲市錄事,小有得失,妃則予杖;予,讀曰與。乃敕虎賁不得進大荊、實中荻。大荊,牡荊也,俗謂之黃荊,以爲箠杖。荻之實中者,以箠人則重而痛楚,虛中者差輕。賁,音奔。又開渠立埭,身自引船,埭,徒耐翻。或坐而屠肉。又好巫覡,好,呼到翻。覡,刑狄翻。左右朱光尚詐云見鬼。東昏樂遊苑,人馬忽驚,以問光尚,對曰:「曏見先帝大嗔,樂,音洛。先時爲曏。嗔,昌眞翻,怒也。不許數出。」數,所角翻。東昏大怒,拔刀與光尚尋之。旣不見,乃縛菰爲高宗形,菰,音孤,雕胡也,一名蔣,南人呼爲茭草。北向斬之,縣首苑門。縣,讀曰懸。

崔慧景之敗也,巴陵王昭冑永新侯昭穎出投臺軍,各以王侯還第,心不自安。昭冑昭穎慧景事見上卷上年。永新縣安成郡立。竟陵王子良故防閤桑偃梅蟲兒軍副,與前巴西太守蕭寅謀立昭冑昭冑許事克用爲尚書左僕射、護軍。許之以僕射領護軍將軍。時軍主胡松將兵屯新亭遣人說之曰:「須昏人出,須,待也。以帝昏狂,斥指爲昏人。說,式芮翻。等將兵奉昭冑入臺,閉城號令。將,卽亮翻。昏人必還就將軍,但閉壘不應,則三公不足得也。」許諾。會東昏新作芳樂苑,經月不出遊。等議募健兒百餘人,從萬春門入,突取之,昭冑以爲不可。同黨王山沙慮事久無成,以事告御刀徐僧重遣人殺山沙於路,吏於麝幐中得其事。幐,徒登翻;囊可帶者曰幐。山沙以盛麝香,故曰麝幐,猶今之香袋。昭冑兄弟與等皆伏誅。

雍州刺史張欣泰與弟前始安內史欣時,密謀結胡松及前南譙太守王靈秀、直閤將軍鴻選等誅諸嬖倖,廢東昏晉孝武帝僑立南譙郡南。五代志江都郡清流縣,舊置南譙郡,姓也。姓譜帝鴻氏之後,或曰大鴻之後。左傳鴻聊魋。雍,於用翻。嬖,卑義翻,又博計翻。東昏遣中書舍人馮元嗣監軍救監,工銜翻。秋,七月,甲午,茹法珍梅蟲兒及太子右率李居士、制局監楊明泰送之中興堂宋孝武帝卽位於新亭,改新亭中興堂。茹,音如。率,所律翻。欣泰等使人懷刀於座斫元嗣,頭墜果柈中,柈,蒲官翻。柈以盛果及魚肉。又斫明泰,破其腹;蟲兒傷數瘡,手指皆墮;居士法珍等散走還臺。靈秀石頭建康王寶寅「建康王」當作「建安王」。帥城中將吏見力,見力,見在兵力也。帥,讀曰率。見,賢遍翻。去車輪,載寶寅,文武數百唱警蹕,向臺城,百姓數千人皆空手隨之。欣泰聞事作,馳馬入宮,冀法珍等在外,東昏盡以城中處分見委,表裏相應。旣而法珍得返,處分閉門上仗,不配欣泰兵,鴻選在殿內亦不敢發。寶寅杜姥宅,日已暝,城門閉。城上人射外人,外人棄寶寅潰去。寶寅亦逃,三日,乃戎服詣草市尉,臺城六門之外,各有草市,置草市尉司察之。去,羌呂翻。處,昌呂翻。分,扶問翻。上仗,時掌翻。射,而亦翻。尉馳以啓東昏東昏寶寅入宮問之,寶寅涕泣稱:「爾日不知何人逼使上車,仍將去,制不自由。」爾日,猶言其日也。上,時掌翻。東昏笑,復其爵位。張欣泰等事覺,與胡松皆伏誅。

16蕭衍使征虜將軍王茂、軍主曹仲宗等乘水漲以舟師襲加湖考異曰:和帝紀作「王茂先」。今從梁書鼓譟攻之。丁酉,加湖潰,吳子陽等走免,將士殺溺死者萬計,將,卽亮翻。俘其餘衆而還。還,從宣翻。於是二城相視奪氣。

17乙巳,柔然邊。

18魯山乏糧,軍人於磯頭捕細魚供食,磯,居希翻。沙聚成磧,水所漸浸曰磯。密治輕船,將奔夏口治,直之翻。夏,戶雅翻。蕭衍遣偏軍斷其走路。斷,音短。丁巳,孫樂祖窘迫,以城降。降,戶江翻;下同。

己未,東昏侯程茂郢州刺史,薛元嗣雍州刺史。雍,於用翻。是日,元嗣郢城降。郢城之初圍也,士民男女近十萬口;閉門二百餘日,疾疫流腫,流腫,言毒氣流注而浮腫也。近,其郢翻。死者什七八,考異曰:齊·張沖傳云:「死者七八百家。」按死者不可以家數。今從梁高祖紀韋叡傳積尸牀下而寢其上,比屋皆滿。比,毗至翻。周禮:五家爲比。取其相連比而居也。又毗必翻,次也。元嗣等議出降,降,戶江翻。使張孜爲書與張沖故吏青州治中房長瑜明帝時,張沖二州刺史,以房長瑜爲治中。曰:「前使君忠貫昊天,郞君但當坐守畫一以荷析薪。畫一,用漢書語:蕭何爲法,較若畫一;曹參代之,守而勿失。此取守而勿失之義。左傳曰:其父析薪,其子不克負荷。荷,下可翻,又如字。若天運不與;當幅巾待命,下從使君。今從諸人之計,非唯郢州士女失高山之望,亦恐彼所不取也。」曰:高山仰止。云:有高德則慕而仰之。彼,謂蕭衍不能用。蕭衍韋叡江夏太守,行府事,夏,戶雅翻。收瘞死者而撫其生者,瘞,於計翻。人遂安。

諸將欲頓軍夏口以爲宜乘勝直指建康,車騎諮議參軍張弘策、寧遠將軍庾域亦以爲然。命衆軍卽日上道。緣建康,凡磯、浦、村落,軍行宿次、立頓處所,弘策逆爲圖畫,如在目中。未克,蕭衍則違衆議駐兵漢口而不輕進,圖萬全也。旣克,遽督諸軍直指建康,乘勝勢也。逆爲圖畫者,畫緣可立頓及次宿之地爲圖,使諸將按之以爲進止。上,時掌翻。

19辛酉,大赦。

20安國宣簡侯王肅卒於壽陽安國縣中山國博陵郡贈侍中、司空。初,以父死非命,王奐死見一百三十八卷武帝永明十一年。四年不除喪。高祖曰:「三年之喪,賢者不敢過。」記·檀弓子夏旣除喪而見,予之琴,和之而不和,彈之而不成聲,作而曰:「哀未忘也,先王制禮而弗敢過也。」以祥禫之禮除喪。朞而小祥,再朞而大祥;大祥之後,中月而禫。鄭氏曰:祥,吉也。禫,澹澹然平安之意。禫,徒感翻。曰:除服祭名。猶素服、不聽樂終身。

21汝南胡文超起兵於灄陽沈約曰:汝南沙羨土,末,汝南郡民流寓夏口,因立爲汝南縣,爲江夏太守治所。宋白曰:汝南郡人流寓夏口,因僑立汝南郡,在潼口;又爲汝南縣末改爲江夏縣荊湘記云,金水北岸有汝南舊城是也。晉惠帝世,立灄陽縣晉書·朱伺傳曰:張昌之亂,安陸人多附,唯合鄕人討之。旣滅,部曲以逆順有嫌。求別立縣,遂從之,分安陸東界立灄陽縣,屬江夏郡。灄,書涉翻。時汝南之地已入於蕭子顯齊志司州汝南郡寄治義陽以應蕭衍,求取義陽安陸等郡以自效;又遣軍主唐脩期隨郡晉武帝南陽義陽隨郡,屬荊州宋孝武帝度屬郢州前廢帝永光元年改屬雍州明帝泰始五年改爲隨陽郡,還屬郢州後廢帝元徽四年度屬司州隨郡五代志隨州隨縣,舊置隨郡皆克之。司州刺史王僧景遣子:十二行本「子」下有「貞孫」二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校同,云無註本亦無。』爲質於司部悉平。司部,謂司州所部領諸郡。質,音致。

崔慧景之死也,其少子始安內史,逃潛得免。少,詩照翻。及西臺建,以爲寧朔將軍。詣公車門上書曰:「臣竊惟高宗之孝子忠臣而昏主之亂臣賊子者,江夏王與陛下,先臣與鎭軍是也;慧景旣死,江夏王寶玄倂誅,事見上卷上年。夏,戶雅翻。雖成敗異術而所由同方。陛下初登至尊,與天合符;天下纖芥之屈,尚望陛下申之,況先帝之子、陛下之兄,所行之道,卽陛下所由哉!此尚不恤,其餘何冀!今不可幸小民之無識而罔之;以非道欺人謂之罔。若使曉然知情節,相帥而逃,陛下將何以應之哉!」帥,讀曰率。事寢不報。又上疏曰:「近冒陳江夏之冤,非敢以父子之親而傷至公之義,誠不曉聖朝所以然之意。若以狂主雖狂,實是天子,江夏雖賢,實是人臣,先臣奉人臣逆人君爲不可,未審今之嚴兵勁卒直指象魏者,象魏,闕也。其故何哉!臣所以不死,苟存視息,人目不能視,氣不復息,則死矣。非有他故,所以待皇運之開泰,申忠魂之枉屈。今皇運已開泰矣,而死社稷者返爲賊臣;臣何用此生於陛下之世矣!臣謹按鎭軍將軍臣穎冑、中領軍臣,皆社稷之臣也,同知先臣股肱江夏,匡濟王室,天命未遂,主亡與亡;而不爲陛下瞥然一言。瞥,普蔑翻,暫見也。爲,于僞翻。知而不言,不忠;不知而不言,不智也。如以先臣遣使,江夏斬之;則征東之驛使,何爲見戮?陛下斬征東之使,實詐山陽王天虎以詐山陽事見上卷上年。使,疏吏翻。江夏違先臣之請,實謀孔矜事亦見上卷上年。天命有歸,故事業不遂耳。臣所言畢矣,乞就湯鑊!然臣雖萬沒,猶願陛下必申先臣。何則?惻愴而申之,則天下伏;不惻愴而申之,則天下叛。先臣之忠,有識所知,之筆,千載可期,,謂南史董狐也。崔杼齊莊公,太史書曰:「崔杼弒其君。」崔子殺之。其弟嗣書而死者二人;其弟又書,乃舍之。南史氏聞太史盡死,執簡以往。聞旣書矣,乃還。趙盾穿靈公董狐不討賊,書曰:「趙盾弒其君,」以示於朝。孔子曰:「董狐,古之良史也,書法不隱。」載,子亥翻。亦何待陛下屈申而爲褒貶!然小臣惓惓之愚,爲陛下計耳。」詔報曰:「具知卿惋切之懷,今當顯加贈諡。」尋下獄死。惓,逵員翻。惋,烏貫翻。下,遐嫁翻。

22八月,丁卯,東昏侯以輔國將軍申冑豫州事;辛未,以光祿大夫張瓌石頭監,工銜翻。瓌,古回翻。

23初,東昏侯陳伯之江州,以爲吳子陽等聲援。子陽等旣敗,蕭衍謂諸將曰:「用兵未必須實力,所聽威聲耳。今陳虎牙狼狽奔歸,尋陽人情理當恟懼,恟,許拱翻。可傳檄而定也。」乃命搜俘囚,得伯之幢主蘇隆之幢,傳江翻。厚加賜與,使說伯之,許卽用爲安東將軍、江州刺史。卽,就也。說,式芮翻;下同。伯之隆之返命,雖許歸附,而云「大軍未須遽下。」曰:「伯之此言,意懷首鼠。漢書田蚡曰:首鼠兩端。服虔云:首鼠,一前一卻也。及其猶豫,急往逼之,計無所出,勢不得不降。」降,戶江翻。乃命鄧元起引兵先下,楊公則徑掩柴桑柴桑縣,屬豫章郡武昌郡晉惠帝尋陽郡,治柴桑五代志曰:江州湓城縣,舊曰柴桑杜佑曰:今尋陽縣楚城驛,舊柴桑縣也。與諸將以次進路。元起將至尋陽江州德化縣六朝尋陽也。伯之收兵退保湖口湖口彭蠡湖之口也,今江州湖口縣卽其地。陳虎牙湓城。選曹郞吳興沈瑀伯之選,須絹翻。瑀,音禹。伯之泣曰:「余子在都,不能不愛。」曰:「不然。人情匈匈,毛晃曰:匈匈,諠擾之意。漢書·高帝紀:天下匈匈勞苦。又匈匈,讙議之聲。荀子:君子不爲小人之匈匈而易其行。匈匈,漢書無音,荀子有平、去二音。皆思改計;若不早圖,衆散難合。」丙子,尋陽伯之束甲請罪。初,新蔡太守席謙蕭子顯齊志江州南新蔡郡豫州北新蔡郡。以五代志考之,北新蔡當置於今光州界。恭祖:十二行本「祖」作「穆」;乙十一行本同。』爲鎭西司馬,爲魚復侯子響所殺。事見一百三十七卷武帝永明八年。復,音腹。伯之尋陽,聞東下,曰:「我家世忠貞,有殞不二。」伯之殺之。乙卯,以伯之江州刺史,虎牙徐州刺史。

24魯休烈蕭璝劉孝慶等於峽口任漾之戰死。休烈等進至上明江陵大震。蕭穎冑恐,馳告蕭衍,令遣楊公則還援根本。曰:「公則今泝流上江陵,雖至,何能及事!休烈等烏合之衆,尋自退散,正須少時持重耳。上,時掌翻。少,詩紹翻。良須兵力,良,信也。兩弟在蕭偉雍州事,壘城也。雍,於用翻。指遣往徵,指,謂上指。徵,徵兵也。不爲難至。」穎冑乃遣:十二行本「遣」下有「軍主」二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蔡道恭假節屯上明以拒蕭璝

25辛巳,東昏侯以太子左率李居士總督西討諸軍事,屯新亭左率,左衞率也。

26九月,乙未,詔蕭衍若定京邑,得以便宜從事。留驍騎將軍鄭紹叔尋陽驍,堅堯翻。騎,奇寄翻。陳伯之引兵東下,謂紹叔曰:「卿,吾之蕭何寇恂也。漢高祖蕭何中,光武寇恂河內,使給餽餉事,並見漢紀前塗不捷,我當其咎;糧運不斷,卿任其責。」紹叔流涕拜辭。比克建康比,必利翻,及也。紹叔糧運,未嘗乏絕。

27司州廣陽王請築洛陽三百二十三坊,各方三百步,曰:「雖有暫勞,姦盜永息。」丁酉,詔發畿內夫五萬人築之,四旬而罷。

28己亥,立皇后于氏。后,征虜將軍之女;之弟也。自祖父栗磾以來,于栗磾開國功臣。磾,丁奚翻。累世貴盛,一皇后,四贈公,三領軍,二尚書令,三開國公。

29甲申,東昏侯李居士江州刺史,冠軍將軍王珍國雍州刺史,建安王寶寅荊州刺史,輔國將軍申冑郢州,龍驤將軍扶風馬仙琕豫州冠,古玩翻。雍,於用翻。驤,思將翻。琕,部田翻。驍騎將軍徐元稱徐州軍事。珍國廣之之子也。王廣之歷事三帝。是日,蕭衍前軍至蕪湖申冑軍二萬人棄姑孰走,進軍,據之。戊申,東昏侯以後軍參軍蕭璝司州刺史,前輔國將軍魯休烈益州刺史。

30蕭衍之克也,東昏遊騁如舊,謂茹法珍曰:「須來至白門前,當一決。」騁,丑郢翻。茹,音如。須,待也。白門建康城西門也;西方色白,故以爲稱。一決,言一戰以決勝負也。至近道,乃聚兵爲固守之計,簡二尚方、二冶囚徒以配軍;建康有左、右二尚方,東、西二冶。其不可活者,於朱雀門內日斬百餘人。

曹景宗等進頓江寧沈約曰:晉武帝太康元年,分秣陵臨江縣,二年,更名江寧,其治所蓋臨濱。金陵覽古云:新亭江寧十里。丙辰,李居士新亭選精騎一千至江寧騎,奇寄翻。景宗始至,營壘未立,且師行日久,器甲穿弊。居士望而輕之,鼓譟直前薄之;景宗奮擊,破之,因乘勝而前,徑至皁莢橋。於是王茂鄧元起呂僧珍進據赤鼻邏邏,郞佐翻。新亭城主江道林引兵出戰,衆軍擒之於陳。陳,讀曰陣。新林,命王茂進據越城鄧元起道士墩墩,音敦。陳伯之籬門陳伯之蓋據西籬門呂僧珍白板橋陶弘景書,板橋時屬江寧縣界。按板橋市今在建康府城之西,江寧鎭北。李居士覘知僧珍衆少,帥銳卒萬人直來薄壘。覘,丑廉翻,又丑豔翻。少,詩沼翻。帥,讀曰率。僧珍曰:「吾衆少,不可逆戰,可勿遙射,須至塹裏,當倂力破之。」俄而皆越塹拔栅。塹,七豔翻。僧珍分人上城,矢石俱發,自帥馬步三百人出其後,城上復踰城而下,內外奮擊,居士敗走,獲其器甲不可勝計。上,時掌翻。復,扶又翻。下,遐嫁翻。勝,音升。居士請於東昏侯,燒南岸邑屋以開戰場,自大航以西,新亭以北皆盡。諸弟皆自建康自拔赴軍。諸弟亡匿於建康里巷,事見上卷上年。

冬,十月,甲戌,東昏侯遣征虜將軍王珍國、軍主胡虎牙將精兵十萬餘人陳於朱雀航南,宦官王寶孫持白虎旛督戰,開航背水,以絕歸路。軍小卻,王茂下馬,單刀直前,其甥韋欣慶執鐵纏矟以翼之,鐵纏矟,以鐵線纏矟把。武陵王有銀纏矟。將,卽亮翻。陳,讀曰陣;下突陳同。背,蒲妹翻。纏,直彥翻。矟,色角翻。衝擊東軍,應時而陷。曹景宗縱兵乘之,呂僧珍縱火焚其營,將士皆殊死戰,鼓譟震天地。珍國等衆軍不能抗,王寶孫切罵諸將帥,帥,所類翻。直閤將軍席豪發憤,突陣而死。,驍將也,旣死,士卒土崩,赴死者無數,積尸與航等,後至者乘之而濟。於是東昏侯諸軍望之皆潰。齊書云:朱爵諸軍望之皆潰。蓋東昏侯自登朱爵門督戰也。軍長驅至宣陽門,諸將移營稍前。

陳伯之西明門西明門建康城西門也。每城中有降人出,伯之輒呼與耳語。耳語,附耳而語也。降,戶江翻;下同。恐其復懷翻覆,密語伯之曰:「聞城中甚忿卿舉江州降,欲遣刺客中卿,宜以爲慮。」復,扶又翻。語,牛倨翻。中,竹仲翻。伯之未之信。會東昏侯鄭伯倫來降,使伯倫伯之,謂曰:「城中甚忿卿,欲遣信誘卿以封賞,誘,音酉。須卿復降,當生割卿手足;卿若不降,復欲遣刺客殺卿。宜深爲備。」伯之懼,自是始無異志。蕭衍之使鄭伯倫,此孫子五間所謂因間也。須,持也。復,扶又翻。

戊寅,東昏寧朔將軍徐元瑜東府城降。二州刺史桓和入援,屯東宮。己卯,東昏,云出戰,因以其衆來降。光祿大夫張瓌石頭還宮。李居士新亭降於琅邪城主張木亦降。壬午,石頭,命諸軍攻六門。東昏燒門內營署、官府,驅逼士民,悉入宮城,閉門自守。命諸軍築長圍守之。守,式又翻。考異曰:齊·帝紀梁·帝紀敍此事先後多不同。按齊紀皆有甲子,今用梁紀事,以齊紀甲子次之。

楊公則屯領軍府壘北樓,與南掖門相對,嘗登樓望戰。城中遙見麾蓋,以神鋒弩射之,矢貫牀,左右失色。公則曰:「幾中吾腳!」談笑如初。射,而亦翻。幾,居依翻。中,竹仲翻。東昏夜選勇士攻公則栅,軍中驚擾;公則堅臥不起,徐命擊之,東昏兵乃退。公則所領皆湘州人,素號怯懦,城中輕之,每出盪,輒先犯公則壘;公則獎厲軍士,克獲更多。

先是,東昏遣軍主左僧慶京口常僧景廣陵李叔獻瓜步;及申冑姑孰奔歸,使屯破墩梁書·鄱陽王恢傳破墩,卽破岡,在曲阿界,秦始皇所鑿也。先,悉薦翻。墩,音敦。以爲東北聲援。至是,遣使曉諭,皆帥其衆來降。史言東昏唯孤城自守。使,疏吏翻。帥,讀曰率。遣弟輔國將軍京口,輔國將軍破墩,從弟寧朔將軍廣陵本名李延壽南史,避廟諱,改通鑑因之。

31十一月,丙申,以驃騎大將軍穆亮爲司空;驃,匹妙翻。騎,奇寄翻。丁酉,以北海王爲太傅,領司徒。初,欲奪彭城王司徒,勰,音協。故譖而黜之;旣而畏人議己,故但爲大將軍,至是乃居之。貴盛翕赫,將作大匠王遇多隨所欲,私以官物給之。李延壽曰:王遇馮翊李潤鎭,其先爲中強族,自云姓,後改爲鉗耳氏,至宣武時,復改爲。坐事腐刑,累遷吏部尚書,爵宕昌公司徒長史于忠前曰:「殿下,國之周公,阿衡王室,阿衡,謂如伊尹也。鄭玄曰:阿,倚也;衡,平也。伊尹所依倚以取平,故以爲官名。所須材用,自應關旨;關旨,謂關上旨也。何至阿諛附勢,損公惠私也!」旣踧踖,踧,昌六翻。踖,資昔翻。踧踖,恭而不自安之貌。亦慙謝。每以鯁直爲所忿,嘗罵曰:「我憂在前見爾死,不憂爾見我死時也!」曰:「人生於世,自有定分;分,扶問翻。若應死於王手,避亦不免;若其不爾,王不能殺!」以討咸陽王功,封魏郡公,遷散騎常侍,兼武衞將軍。散,悉亶翻。騎,奇寄翻。表讓之際,密勸主以爲列卿,令解左右,常侍、武衞之職,常在天子左右。聽其讓爵。於是詔停其封,優進太府卿。能以計疎于忠,而不知高肇已制其後矣。

32巴東獻武公蕭穎冑蕭璝蔡道恭相持不決,憂憤成疾;蕭穎冑蕭衍東伐,所向戰克,而己輔南康江陵,近不能制蕭璝;外無以服姦雄之心而內有肘腋之寇,此其所以憂憤成疾也。璝,古回翻。壬午,卒。卒,子恤翻。夏侯詳祕之,使似其書者假爲敎命,密報蕭衍亦祕之。徵兵雍州蕭偉蕭憺將兵赴之。等聞建康已危,衆懼而潰,魯休烈皆降。乃發穎冑喪,贈侍中、丞相,於是衆望盡歸於夏侯詳請與蕭憺共參軍國,詔以爲侍中、尚書右僕射,尋除使持節、撫軍將軍、荊州刺史。固讓于,乃以荊州府州軍。:十二行本「軍」作「事」;乙十一行本同。』豈特衆望歸哉,西臺之權又歸於矣。憺,徒敢翻,又徒濫翻。使,疏吏翻。

33改築圜丘於伊水之陽;齊明帝建武二年,魏孝文定圜丘於委粟山,今改之。水經伊水南陽縣西荀渠山,東北過陸渾新城縣,又東北過伊闕中,又東北至洛陽縣南而北入于蓋立圜丘於洛陽之南,伊水之北。乙卯,始祀於其上。

34鎭南將軍元英上書曰:「蕭寶卷荒縱日甚,虐害無辜。卷,讀曰捲。雍州刺史蕭衍東伐秣陵,掃土興兵,順流而下;唯有孤城,更無重衞,此謂襄陽空虛也。乃皇天授我之日,曠世一逢之秋;此而不乘,將欲何待!臣乞躬帥步騎三萬,直指陰,襄陽南;水南爲陰。帥,讀曰率。襄陽之城,斷黑水之路。斷,丁管翻。水經註黑水南鄭北山,南流入諸葛亮云:朝發南鄭,暮宿黑水,四五十里。蓋謂得襄陽,則梁州之路斷也。昏虐君臣,自相魚肉;我居上流,威震遐邇。長驅南出,進拔江陵,則三楚之地一朝可收,太史公曰:有三:俗自汝南南郡,此西楚也;彭城以東,東海廣陵,此東楚也;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長沙,此南楚也。之道自成斷絕。若取,則建康之道亦絕矣。又命二州聲言俱舉,揚州壽陽徐州彭城建業窮蹙,魚游釜中,可以齊文軌而大同,混天地而爲一。伏惟陛下獨決聖心,無取疑議;此期脫爽,爽,差也。幷吞無日。」事寢不報。

車騎大將軍源懷上言:「蕭衍內侮,寶卷孤危,廣陵淮陰等戍皆觀望得失。斯實天啓之期,幷吞之會;宜東西齊舉,以成席卷之勢。若使蕭衍克濟,上下同心,豈唯後圖之難,亦恐揚州危逼。何則?壽春之去建康纔七百里,揚州壽春,見上卷上年。山川水陸,皆彼所諳。諳,烏含翻。彼若內外無虞,君臣分定,乘舟藉水,倐忽而至,未易當也。分,扶問翻。易,弋豉翻。寶卷都邑有土崩之憂,邊城無繼援之望,廓清表,正在今日。」主乃以任城王爲都督南諸軍事、鎭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使爲經略;旣而不果。使從二臣之計,畫爲境,不待侯景之亂也。任,音壬。之子也。源賀禿髮傉檀之子,入,賜姓源氏

東豫州刺史田益宗上表曰:「蕭氏亂常,君臣交爭,外州鎭,中分爲兩,西陽以西盡歸蕭衍歷陽以下猶屬建康也。東西抗峙,已淹歲時。民庶窮於轉輸,甲兵疲於戰鬬,事救於目前,力盡於麾下,無暇外維州鎭,綱紀庶方,藩城棋立,孤存而已。不乘機電掃,廓彼疆,恐後之經略,未易於此。易,以豉翻。壽春雖平,三面仍梗,鎭守之宜,實須豫設。義陽差近源,利涉津要,朝廷行師,必由此道。水經淮水南陽平氏縣胎簪山,東北過桐柏山,又東逕義陽縣,故曰義陽差近源。源淺狹,人行師以此地爲利涉津要。南一平,有事外,謂若蕭衍平定南,勢必用兵外。須乘夏水汎長,列舟長淮此謂南用兵之常勢。汎長,知兩翻。師赴壽春,須從義陽之北,此謂師赴壽春之路。便是居我喉要,義陽也。在慮彌深。義陽之滅,今實時矣。度彼不過須精卒一萬二千;度,徒洛翻。然行師之法,貴張形勢。請使兩荊之衆西擬兩荊,謂荊州穰城東荊州沘陽也。,謂隨郡襄陽也。雍,於用翻。揚州之卒頓于建安,得捍三關之援;然後二豫之軍直據南關,對抗延頭二豫,謂豫州汝南東豫州新息也。南關,謂陰山關延頭,在安陸界。遣一都督總諸軍節度,季冬進師,迄于春末,不過十旬,克之必矣。」考異曰:益宗傳曰:「世宗納之,遣元英義陽。」按義陽在景明四年八月。此表言蕭氏君臣交爭,則是梁武東昏時。蓋益宗建策於今日,而行於後年耳。元英又奏稱:「今寶卷骨肉相殘,藩鎭鼎立。義陽孤絕,密邇王土,內無兵儲之固,外無糧援之期,此乃欲焚之鳥,不可去薪,去,羌呂翻。授首之寇,豈容緩斧!若失此不取,豈唯後舉難圖,亦恐更爲深患。今豫州刺史司馬悅已戒嚴垂發,東豫州刺史田益宗兵守三關,請遣軍司爲之節度。」主乃遣直寢羊靈引爲軍司。直寢,因直寢殿以爲官稱。益宗遂入寇。建寧太守黃天賜益宗戰于赤亭建寧左郡孝武大明八年,省建寧左郡建寧縣,屬西陽郡,後復爲郡。隋志黃州麻城縣,舊置建寧郡。又,宋文帝元嘉二十五年,以豫部民置二十八縣,赤亭其一也。水經註舉水湖陂城南流,逕赤亭下,謂之赤亭水西陽五水蠻赤亭其一也。天賜敗績。考異曰:魏·帝紀:「七月乙未,田益宗蕭寶卷黃天賜赤亭。」田益光傳:「景明初,蕭衍遣軍主吳子陽帥衆寇三關益宗光城太守梅與之長風城逆擊子陽,大破之,斬獲千餘級。」按吳子陽東昏將,非將也。且方與東昏相拒,何暇寇三關!此必益宗傳誤。「益光傳」當作「益宗傳」。

35崔慧景之逼建康也,東昏侯蔣子文爲假黃鉞、使持節、相國、太宰、大將軍、錄尚書事、揚州牧、鍾山王使,疏吏翻。至,又尊子文靈帝,迎神像入後堂,使巫禱祀求福。及城閉,城中軍事悉委王珍國兗州刺史張稷入衞京師,以珍國之副。之弟也。張瓌時爲光祿大夫。

時城中實甲猶七萬人,東昏素好軍陳,與黃門、刀敕及宮人於華光殿前習戰鬬,詐作被創勢,使人以板掆去,用爲厭勝。好,呼到翻。陳,讀曰陣。被,皮義翻。創,初良翻。掆,音岡。厭,於叶翻,又於琰翻。常於殿中戎服、騎馬出入,以金銀爲鎧冑,具裝飾以孔翠。孔翠,孔雀、翡翠也。鎧,苦亥翻。晝眠夜起,一如平常。聞外鼓叫聲,被大紅袍,登景陽樓屋上望之,建康法寶寺景陽樓故基也。被,皮義翻。弩幾中之。幾,居依翻。中,竹仲翻。

始,東昏與左右謀,以爲陳顯達一戰旣敗,崔慧景圍城尋走,謂兵亦然,敕太官辦樵、米爲百日調而已。調,徒釣翻,算度也。大桁之敗,衆情兇懼。兇,凶勇翻。茹法珍等恐士民逃潰,故閉城不復出兵。復,扶又翻。旣而長圍已立,塹栅嚴固;然後出盪,屢戰不捷。塹,士豔翻。

東昏尤惜金錢,不肯賞賜;法珍叩頭請之,東昏曰:「賊來獨取我耶!何爲就我求物!」後堂儲數百具榜,榜,比朗翻,木片也。啓爲城防;東昏欲留作殿,竟不與。又督御府作三百人精仗,待圍解以擬屛除,屛,必郢翻。金銀雕鏤雜物,倍急於常。衆皆怨怠,不爲致力。外圍旣久,城中皆思早亡,莫敢先發。

茹法珍梅蟲兒東昏曰:鏤,盧侯翻。爲,于僞翻。說,式芮翻。「大臣不留意,使圍不解,宜悉誅之。」王珍國張稷懼禍,珍國密遣所親獻明鏡於蕭衍斷金以報之。鏡所以照物;獻鏡者,欲照其心也。易·大傳曰:二人同心,其利斷金。故取以爲報。斷,丁亂翻;王肅丁管翻。兗州中兵參軍:十二行本「軍」下有「馮翊」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張齊之腹心也,珍國密與謀,同弒東昏夜引珍國,造膝定計,造,七到翻。造,至也。對席而坐,兩下促席俱前至膝,以定密謀,故曰造膝定計。自執燭;又以計告後閤舍人錢強後閤舍人,蓋江左所置,使主殿後閤者也。按後閤舍人,常在宮中,觀徐龍駒事可見。十二月,丙寅夜,密令人開雲龍門珍國引兵入殿,御刀豐勇之爲內應。豐勇之,右衞軍人,爲東昏所委任。姓譜姓,七穆子豐之後。東昏含德殿作笙歌,寢未熟,聞兵入,趨出北戶,欲還後宮,門已閉。宦者黃泰平刀傷其膝,仆地,張齊斬之。東昏時年十九。召尚書右僕射王亮等列坐殿前西鍾下,令百僚署牋,以黃油裹東昏首,黃絹施油可以禦雨,謂之黃油。以黃油裹物,表可見裏,蓋欲蕭衍易於審視也。遣國子博士范雲等送詣石頭考異曰:南史·王亮傳曰:「張稷等議立湘東嗣王寶晊。領軍王瑩曰:『城門已久,人情離解,征東在近,何不諮問!』」按時和帝已立,等知建康不可守,故弒東昏,豈敢復議立寶晊!今從齊紀右衞將軍王志歎曰:「冠雖弊,何可加足!」取庭中樹葉挼服之,挼,奴禾翻,兩手相切摩也;今俗語云挼莎。僞悶,不署名。覽牋無名,心嘉之。之從弟;僧虔之子也。王瑩蕭衍引爲相國左長史。王僧虔初位登台司。范雲有舊,同遊竟陵西邸,見一百三十六卷武帝永明二年。卽留參帷幄。王亮東昏朝,以依違取容。蕭衍新林,百僚皆間道送款,朝,直遙翻。間,古莧翻。獨不遣。東昏敗,出見曰:「顚而不扶,安用彼相!」曰:「若其可扶,明公豈有今日之舉!」論語孔子曰:「危而不持,顚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引以詰王亮城中出者,或被劫剝。楊公則親帥麾下陳於東掖門,衞送公卿士民,故出者多由公則營焉。彼,皮義翻。帥,讀曰率。使張弘策先入清宮,封府庫及圖籍。于時城內珍寶委積,弘策禁勒部曲,秋毫無犯。收潘妃及嬖臣茹法珍梅蟲兒王咺之等四十一人皆屬吏。陳,讀曰陣。茹,音如。咺,況晚翻。屬,之欲翻。

36初,海陵王之廢也,事見一百三十九卷明帝建武元年。王太后出居鄱陽王故第,號宣德宮。乙:十二行本「乙」作「己」;乙十一行本同。』巳,蕭衍宣德太后令追廢涪陵王東昏侯涪,音浮。褚后及太子並爲庶人。以爲中書監、大司馬、錄尚書事、驃騎大將軍、揚州刺史,封建安郡公,依武陵王承制故事,百僚致敬;不待西臺詔命而以宣德太后令高自署置,蕭衍之心,路人所知也,豈必待范雲沈約發其端哉?武陵王事,見一百一十三卷晉安帝元興三年。王亮爲長史。壬申,更封建安王寶寅鄱陽王更,工衡翻。癸酉,以司徒、揚州刺史晉安王寶義爲太尉,領司徒。

己卯,入屯閱武堂,下令大赦。又下令:「凡昏制謬賦、淫刑濫役外,可詳檢前原,悉皆除盪;「原」,南史作「源」。前源,謂日前興事之源也。「盪」字作「蕩」,音徒朗翻。其主守散失諸所損耗,精立科條,咸從原例。」原,赦也。守,式又翻。又下令:「通檢尚書衆曹,東昏時諸諍訟失理諍,讀曰爭。及主者淹停不時施行者,精加訊辯,依事議奏。」訊,問也。王制:三訊然後制刑。辯,別白也。左傳曰:子辭,君必辯焉。辯,兵免翻。又下令:「收葬義師,瘞逆徒之死亡者。」瘞,一計翻。潘妃有國色,欲留之,以問侍中、領軍將軍王茂曰:「亡者此物,留之恐貽外議。」乃縊殺於獄,幷誅嬖臣茹法珍等。縊,於賜翻,又於計翻。嬖,卑義翻,又博計翻。茹,音如。以宮女二千分賚將士。賚,洛代翻。乙酉,以輔國將軍蕭宏爲中護軍。

之東下也,豫州刺史馬仙琕擁兵不附琕,部田翻。使其故人姚仲賓說之,說,輸芮翻。仙琕先爲設酒,乃斬於軍門以徇。又遣其族叔懷遠說之,仙琕曰:「大義滅親,」又欲斬之;軍中爲請,乃得免。說,式芮翻。爲,于僞翻。新林仙琕猶於西日抄運船。豫州歷陽,在大江之西。抄,楚交翻。圍宮城,州郡皆遣使請降,使,疏吏翻。降,戶江翻。吳興太守袁昂獨拒境不受命。之子也。袁顗死於義嘉之難。使駕部郞考城江革曹魏置二十三郞,駕部其一也。杜佑曰:駕部屬左民尚書。爲書與曰:「根本旣傾,枝葉安附?今竭力昏主,未足爲忠;家門屠滅,非所謂孝。豈若翻然改圖,自招多福!」復書曰:「三吳內地,非用兵之所;況以偏隅一郡,何能爲役!自承麾旆屆止,莫不膝袒軍門。膝袒,謂膝行肉袒也。唯僕一人敢後至者,政以內揆庸素,文武無施,雖欲獻心,不增大師之勇;置其愚默,寧沮衆軍之威。沮,在呂翻。幸藉將軍含弘之大,可得從容以禮。竊以一餐微施,尚復投殞;從,千容翻。施,式豉翻。投殞,言投命殞身也。復,扶又翻。況食人之祿而頓忘一旦,非唯物議不可,亦恐明公鄙之,所以躊躇,未遑薦璧。」薦璧,謂銜璧而降也。薦,進也。問時事於武康北地傅暎烏程餘杭永安縣晉武帝太康元年,更名武康,屬吳興郡曰:「昔元嘉之末,開闢未有,故太尉殺身以明節。袁淑贈太尉;死見一百二十七卷宋文帝元嘉三十年。司徒當寄託之重,理無苟全,所以不顧夷險以徇名義。司徒,謂也;死見一百三十一卷宋明帝泰始二年。今嗣主昏虐,曾無悛改;協舉,乘據上流,悛,丑緣翻。雍,於用翻。天人之意可知。願明府深慮,無取後悔。」及建康平,使豫州刺史李元履巡撫東土,敕元履曰:「袁昂道素之門,世有忠節,卽謂也。天下須共容之,勿以兵威陵辱。」元履吳興,宣旨;亦不請降,開門撤備而已。仙琕聞臺城不守,號泣謂將士曰:「我受人任寄,義不容降,君等皆有父母;我爲忠臣,君爲孝子,不亦可乎!」乃悉遣城內兵出降,餘壯士數十,閉門獨守。俄而兵入,圍之數十重。號,戶刀翻。重,直用翻。仙琕令士皆持滿,兵不敢近。近,其靳翻。日暮,仙琕乃投弓曰:「諸君但來見取,我義不降。」乃檻送石頭釋之,使待袁昂至俱入,曰:「令天下見二義士。」仙琕曰:「射鉤、斬袪,昔人所美。卿勿以殺使斷運自嫌。」斷,音短。仙琕謝曰:「小人如失主犬,後主飼之,則復爲用矣。」飼,祥吏翻。復,扶又翻,又如字。笑,皆厚遇之。丙戌,蕭衍入鎭殿中。

37劉希祖旣克安成,移檄湘部始興內史王僧粲應之。僧粲自稱湘州刺史,引兵襲長沙。去城百餘里,於是湘州郡縣兵皆蜂起以應僧粲,唯臨湘湘陰瀏陽四縣尚全。臨湘二縣,自以來屬長沙郡瀏陽縣,亦屬長沙蒼梧王元徽二年分益陽湘西巴峽流民立湘陰縣,屬湘東郡臨湘長沙縣潭州治所也。羅縣湘陰,屬岳州瀏陽今仍屬潭州。瀏,音留,又音柳。長沙人皆欲汎舟走,行事劉坦悉聚其舟焚之,遣軍主尹法略僧粲。戰數不利,數,所角翻。湘州鎭軍鍾玄紹按當時州府官屬無鎭軍之稱,此必梁書之誤。潛結士民數百人,刻日翻城應僧粲聞其謀,陽爲不知,因理訟至夜,而城門遂不閉以疑之。玄紹未發,明旦,詣問其故。久留與語,密遣親兵收其家書。玄紹在坐,而收兵已報,具得其文書本末。玄紹卽首服,坐,徂臥翻;下於坐同。首,手又翻。於坐斬之;焚其文書,餘黨悉無所問。衆愧且服,州郡遂安。法略僧粲相持累月。建康城平,楊公則還州。僧粲等散走。王丹爲郡人所殺,王丹先以南康劉希祖劉希祖亦舉郡降。公則克己廉愼,輕刑薄賦,頃之,湘州戶口幾復其舊。幾,居依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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