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三十四

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朝散大夫右諫議大夫充集賢殿修撰提舉西京嵩

山崇福宮上柱國河內郡開國侯食邑一千八百戶食實封六百戶賜紫金魚袋臣

司馬光 奉敕編集

後         學          天         台

胡三省 音  註

宋紀十六起柔兆執徐(丙辰),盡著雍敦牂(戊午),凡三年。

蒼梧王下



元徽四年(丙辰、四七六)

1春,正月,己亥,帝耕籍田,大赦。

2二月,司空東郡王陸定國坐恃恩不法,免官爵爲兵。

3馮太后內行不正,行,下孟翻。李奕之死怨顯祖事見一百三十二卷明帝泰始之六年。密行鴆毒,夏,六月,辛未,顯祖殂。年二十三。考異曰:元行沖後魏國典云:「太后伏壯士於禁中,太上入謁,遂崩。」按事若如此,安得不彰,而中外恬然不以爲怪,又孝文終不之知!按後魏書北史皆無殺事。而天象志云「顯祖暴崩」,蓋實有鴆毒之禍。今從之。壬申,大赦,改元承明。葬顯祖金陵金陵雲中諡曰獻文皇帝

4大司馬、大將軍萬安國坐矯詔殺神部長奚買奴,賜死。神部,八部之一也。長,知兩翻。

5戊寅,以征西大將軍、安樂王長樂爲太尉,樂,音洛。尚書左僕射、宜都王目辰爲司徒,南部尚書李訢爲司空。訢,許斤翻。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復臨朝稱制。魏高宗之殂,顯祖方年十二,馮太后臨朝稱制;時宋太宗泰始二年也。至次年,太后歸政。今旣鴆顯祖,而高祖尚幼,故復臨朝。復,扶又翻。朝,直遙翻。馮熙爲侍中、太師、中書監。自以外戚,固辭內任;乃除都督、洛州刺史,魏太宗洛陽,以司州洛州侍中、太師如故。

顯祖神主祔太廟,有司奏廟中執事之官,請依故事皆賜爵。祕書令廣平程駿上言:「建侯裂地,帝王所重,或以親賢,或因功伐,以勞定國曰功,積功曰伐。未聞神主祔廟而百司受封者也。皇家故事,蓋一時之恩,豈可爲長世之法乎!」太后善而從之,謂羣臣曰:「凡議事,當依古典正言,豈得但脩「脩」,當作「循」。故事!」而:甲十一行本「而」下有「已」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校同;校同,云「事」下脫「而已」二字。』駿衣一襲,帛二百匹。

太后性聰察,知書計,曉政事,被服儉素,被,皮義翻。膳羞減於故事什七八;而猜忍多權數。高祖性至孝,能承顏順志,事無大小,皆仰成於太后。經典釋文:仰,如字,又五亮翻。太后往往專決,不復關白於帝。復,扶又翻。所幸宦者高平王琚安定張祐杞嶷曰:,姓也,出自夏后氏之後。嶷,魚力翻。馮翊王遇略陽苻承祖高陽王質,皆依勢用事;官至尚書左僕射,爵新平王官至征南將軍,爵高平王等官亦至侍中、吏部尚書、刺史,爵爲公、侯,賞賜巨萬,賜鐵券,許以不死。曰:說文:券,契也。釋名曰:券,綣也,相約束繾綣爲券也。又,太卜令姑臧王叡得幸於太后,超遷至侍中、吏部尚書,爵太原公。祕書令李沖,雖以才進,亦由私寵,賞賜皆不可勝紀。太和末年,高菩薩之禍,后啓之也。后雖獲終其世,禍及門戶矣。勝,音升。又外禮人望東陽王游明根等,皆極其優厚,每褒賞等,輒以等參之,以示不私。烈帝之玄孫;拓跋翳槐烈帝之子也。魏世祖太平眞君五年,李寶入朝,其子遂貴顯於

太后自以失行,畏人議己,羣下語言小涉疑忌,輒殺之。然所寵幸左右,苟有小過,必加笞箠,或至百餘;箠,止橤翻。而無宿憾,尋復待之如初,或因此更富貴。故左右雖被罰,終無離心。此史之所謂權數也,吁!行,下孟翻。復,扶又翻。被,皮義翻。

6乙亥,加蕭道成尚書左僕射,劉秉中書令。

7楊運長阮佃夫等忌建平王景素益甚,通鑑書禍始於上卷上年。佃,音田。景素乃與錄事參軍陳郡殷濔濔,莫比翻。中兵參軍略陽垣慶延、參軍沈顒左暄等謀爲自全之計。顒,魚容翻。遣人往來建康,要結才力之士,要,讀曰邀。冠軍將軍黃回、游擊將軍高道慶、輔國將軍曹欣之、前軍將軍韓道清長水校尉郭蘭之、羽林監垣祗祖東都之制,羽林左、右監主羽林騎,屬光祿勳;至,以羽林屬二衞,而監不見於,當是江左復置。冠,古玩翻。校,戶敎翻。皆陰與通謀;武人不得志者,無不歸之。時帝好獨出遊走郊野,欣之謀據石頭城,伺帝出作亂。道清蘭之欲說蕭道成因帝夜出,執帝迎景素道成不從者,卽圖之;景素每禁使緩之。微聞其事,遣傖人周天賜僞投景素好,呼到翻。說,輸芮翻;下譬說同。伺,相吏翻。傖,助庚翻;東人謂人別種爲傖,亦謂西北人爲傖。勸令舉兵。景素知之,斬天賜首送臺。

秋,七月,祗祖率數百人自建康京口,云京師已潰亂,勸令速入。景素信之,戊子,據京口起兵,士民赴之者以千數。祗祖叛走,卽命纂嚴。己丑,遣驍騎將軍任農夫、領軍將軍黃回、左軍將軍蘭陵李安民將步軍,右軍將軍張保將水軍,以討之;驍,堅堯翻。騎,奇寄翻。任,音壬。民將、保將,卽亮將。辛卯,又命南豫州刺史段佛榮爲都統。都統之名始此。蕭道成黃回有異志,故使安民佛榮與之偕行。道成黃回不附己,旣使之討景素,又使之討沈攸之,二難旣平,然後殺之,則足以知於當時有幹略,而道成智數又一時所不及者。私戒其士卒,「道逢京口兵,勿得戰。」道成玄武湖,冠軍將軍蕭賾鎭東府。冠,古玩翻。賾,士革翻。

始安王伯融都鄕侯伯猷,皆建安王休仁之子也,忌其年長,悉稱詔賜死。

景素欲斷竹里以拒臺軍。長,知兩翻。斷,丁管翻;下斷峽同。垣慶延垣祗祖沈顒皆曰:「今天時旱熱,臺軍遠來疲困,引之使至,以逸待勞,可一戰而克。」殷濔等固爭,不能得。農夫等旣至,縱火燒市邑。慶延等各相顧望,莫有鬬志;景素本乏威略,恇擾不知所爲。恇,去王翻。黃回迫於段佛榮,且見京口軍弱,遂不發。

張保西渚西渚京口城西,今西津渡口是也。景素左右勇士數十人,自相要結,要,一遙翻。進擊水軍。甲午,張保敗死,而諸將不相應赴,復爲臺軍所破。復,扶又翻。臺軍旣薄城下,先帥衆走,帥,讀曰率。祗祖次之,其餘諸軍相繼奔退,獨左暄與臺軍力戰於萬歲樓下;而所配兵力甚弱,不能敵而散。乙未,拔京口黃回軍先入,自以有誓不殺諸王,乃以景素讓殿中將軍張倪奴倪奴景素,斬之,幷其三子,同黨垣祗祖等數十人皆伏誅。蕭道成黃回高道慶不問,撫之如舊。撫之所以安反側,事定之後決不能容之。是日,解嚴。丙申,大赦。

初,巴東建平蠻反,沈攸之遣軍討之。及景素反,攸之急追峽中軍以赴建康巴東太守劉攘兵建平太守劉道欣攸之有異謀,勒兵斷峽,不聽軍下。攘兵天賜荊州西曹,西曹者,公府之西曹椽。攸之天賜往諭之。攘兵景素實反,乃釋甲謝愆,攸之待之如故。劉道欣堅守建平攘兵譬說不回,乃與伐軍攻斬之。沈攸之劉攘兵,卒爲攘兵所禍;蕭道成黃回,而權以濟事;非用人之難,用勢之難也。說,輸芮翻。

8甲辰,主追尊其母李貴人思皇后李氏李惠之女,高祖之母也。爲後李惠貴張本。

9八月,丁卯,立皇弟南陽王翽,呼會翻。新興王始建王

10庚午,以給事黃門侍郞阮佃夫南豫州刺史,留鎭京師

11九月,戊子,賜驍騎將軍高道慶死。驍,堅堯翻。騎,奇寄翻。

12冬,十月,辛酉,以吏部尚書王僧虔爲尚書左:甲十一行本「左」作「右」;乙十一行本同;本同。』僕射。

13十一月,戊子,以太尉、安樂王長樂定州刺史,司空李訢徐州刺史。樂,音洛。訢,許斤翻。

順皇帝,字仲謨明帝第三子也,小字知觀;實桂陽王休範之子。諡法:慈和徧服曰順。蕭氏所以諡之曰順者,以其順天命人心而禪代也。



昇明元年(丁巳、四七七)是年七月,帝卽位,始改元昇明。

1春,正月,乙酉朔,改元太和。

2己酉,略陽王元壽聚衆五千餘家,自稱衝天王;二月,辛未,二州刺史尉洛侯擊破之。二州,此所謂南秦東益也。尉,紆勿翻。

3三月,庚子,東陽王爲司徒。

4夏,四月,丁卯,主如白登;壬申,如崞山崞,音郭。

初,蒼梧王在東宮,好緣漆帳竿,好,呼到翻。去地丈餘;喜怒乖節,主帥不能禁。主帥,謂東宮齋內主帥也。帥,所類翻。太宗屢敕陳太妃痛捶之。陳氏蒼梧王之母也。卽位,尊爲太妃。揰,止橤翻。及卽帝位,內畏太后、太妃,外憚諸大臣,未敢縱逸。自加元服,內外稍無以制,數出遊行,數,所角翻。始出宮,猶整儀衞。俄而弃車騎,帥左右數人,或出郊野,或入市廛。騎,奇寄翻;下同。帥,讀曰率。太妃每乘青犢車,青犢車,青蓋犢車也。制,諸王青蓋車。時有司奏,皇太妃輿服一同晉孝武李太妃故事。隨相檢攝。旣而輕騎遠走一二十里,太妃不復能追;復,扶又翻;下已復同。儀衞亦懼禍不敢追尋,唯整部伍別在一處,瞻望而已。

初,太宗嘗以陳太妃賜嬖人李道兒,已復迎還,生帝,已,旣也;旣而復迎之還也。嬖,卑義翻,又博計翻。故帝每微行,自稱「劉統」,劉統,自言統天下也,猶苻堅稱「苻詔」,桓玄稱「桓詔」。或稱「李將軍」。常著小袴衫,營署巷陌,無不貫穿;著,陟略翻。穿,如字,又樞絹翻。或夜宿客舍,或晝臥道傍,排突廝養,廝,息移翻。養,餘亮翻。韋昭曰:析薪爲廝,炊烹爲養。又,廝給、養馬者。與之交易,或遭慢辱,悅而受之。凡諸鄙事,裁衣、作帽,過目則能;未嘗吹箎,箎,音池,以竹爲之,長八尺四寸,圍三寸。周禮·賈疏云:箎八孔。執管便韻。韻,諧也,和也。京口旣平,驕恣尤甚,無日不出,夕去晨返,晨出暮歸。從者並執鋋矛,從,才用翻。鋋,音蟬,又以前翻,小矛也。行人男女及犬馬牛驢,逢無免者。民間擾懼,商販皆息,門戶晝閉,行人殆絕。鍼、椎、鑿、鋸,不離左右,鍼,與鉗同,其淹翻。離,力智翻。小有忤意,卽加屠剖,忤,五故翻。一日不殺,則慘然不樂;殿省憂惶,食息不保。阮佃夫與直閤將軍申伯宗等,謀因帝出江乘射雉,稱太后令,喚隊仗還,樂,音洛。射,而亦翻。隊有隊主、副,仗有仗主、副。閉城門,遣人執帝廢之,立安成王。事覺,甲戌,帝收佃夫等殺之。

太后數訓戒帝,數,所角翻。帝不悅。會端午,太后賜帝毛扇。毛扇,蓋羽扇也。考異曰:宋略作「太妃賜」,今從宋書帝嫌其不華,令太醫煑藥,欲鴆太后。左右止之曰:「若行此事,官便應作孝子,豈復得出入狡獪!」復,扶又翻;下無復、誰復同。狡,古巧翻。獪,古外翻。南人謂小兒戲爲狡獪。帝曰:「汝語大有理!」乃止。

六月,甲戌,有告散騎常侍杜幼文、司徒左長史沈勃、游擊將軍孫超之阮佃夫同謀者,帝登帥衞士,自掩三家,悉誅之,登,登時也;登時,猶言卽時也。散,悉亶翻。騎,奇寄翻。帥,讀曰率。考異曰:南史曰:「孝武二十八子,太宗殺其十六,餘皆帝殺之。」按宋書孝武諸子,十人早卒,二人爲景和所殺,餘皆太宗殺之,無及蒼梧時者,南史誤也。刳解臠割,嬰孩不免。沈勃時居喪在廬,廬,倚廬也。:居喪者,居倚廬,寢苫枕塊。孟康曰:倚廬,倚牆至地而爲之,無楣柱。孔穎達曰:居倚廬者,謂於中門之外,東牆下倚木爲廬。又說曰:凡非適子,自未葬以於隱者爲廬。曰:不欲人屬目,蓋於東南角。左右未至,帝揮刀獨前。知不免,手搏帝耳,唾罵之曰:唾,湯臥翻。「汝罪踰,屠戮無日,」遂死。是日,大赦。

帝嘗直入領軍府。時盛熱,蕭道成晝臥裸袒。裸,郞果翻。帝立道成於室內,畫腹爲的,畫,讀與畵同。自引滿,將射之。射,而亦翻;下無復射、箭射同。道成斂版曰:「老臣無罪。」左右王天恩曰:「領軍腹大,是佳射堋;堋,補隥翻。射堋,今言射垜也。一箭便死,後無復射;不如以骲箭射之。」帝乃更以骲箭射,正中其齊。更,工衡翻。骲,蒲交翻,又蒲剝翻。集韻云:骨鏃也。余謂骨鏃亦能害人,況以之射人腹乎!蓋當時所謂骲箭者,必非骨鏃。中,竹仲翻。齊,與臍同。投弓大笑曰:「此手何如!」帝忌道成威名,嘗自磨鋋,曰:「明日殺蕭道成。」陳太妃罵之曰:「蕭道成有功於國,若害之,誰復爲汝盡力邪!」爲,于僞翻。帝乃止。

道成憂懼,密與袁粲褚淵謀廢立。曰:「主上幼年,微過易改。易,以豉翻。之事,非季世所行;縱使功成,亦終無全地。」默然。於此時已心歸道成矣。領軍功曹丹陽紀僧眞言於道成曰:「今朝廷猖狂,人不自保;天下之望,不在,明公豈得坐受夷滅!存亡之機,仰希熟慮。」道成然之。道成時爲中領軍,以僧眞爲功曹。希,望也。

或勸道成廣陵起兵。道成世子,時爲晉熙王長史,行郢州事,欲使郢州兵東下會京口將,卽亮翻。道成密遣所親劉僧副告其從兄行二州刺史劉善明曰:從,才用翻。「人多見勸北固廣陵,恐未爲長算。今秋風行起,卿若能與垣東海微共動虜,則我諸計可立。」亦告東海太守垣榮祖善明曰:「宋氏將亡,愚智共知。北虜若動,反爲公患。公神武高世,唯當靜以待之,因機奮發,功業自定,不可遠去根本,自貽猖蹶。」榮祖亦曰:「領府去臺百步,領府,謂領軍府也。公走,人豈不知!若單騎輕行,騎,奇寄翻。廣陵人閉門不受,公欲何之!公今動足下牀,恐卽有叩臺門者,言將有告之者。公事去矣。」紀僧眞曰:「主上雖無道,國家累世之基猶爲安固。公百口,北度必不得俱。縱得廣陵城,天子居深宮,施號令,目公爲逆,何必避之!此非萬全策也。」道成族弟鎭軍長史順之順之蕭衍之父也。考異曰:齊高帝紀姚思廉梁書·武帝紀,自相國至皇考一十餘世,皆有名及官位。蓋史官附會,今所不取。及次子驃騎從事中郞驃,匹妙翻。騎,奇寄翻。嶷,魚力翻。皆以爲:「帝好單行道路,於此立計,易以成功;外州起兵,鮮有克捷,好,呼到翻。易,以豉翻。鮮,息淺翻。鮮,少也。徒先人受禍耳。」先,悉薦翻。道成乃止。

東中郞司馬、行會稽郡李安民欲奉江夏王起兵於東方,明帝泰始七年以皇子江夏王義恭,時蓋爲東中郞將,以安民爲司馬行郡事也。會,工外翻。夏,戶雅翻。躋,牋西翻。道成止之。

越騎校尉王敬則潛自結於道成,夜著青衣,扶匐道路,著,則略翻。扶,讀曰蒲。說文曰:手行也。匐,蒲北翻。道成聽察帝之往來。道成敬則陰結帝左右楊玉夫楊萬年陳奉伯等一:「一」作「二」。』十五人於殿中,詗伺機便。爲,于僞翻。詗,喧正翻,又古迥翻。伺,候也。伺,相吏翻。

秋,七月,丁亥夜,帝微行至領軍府門。左右曰:「一府皆眠,何不緣牆入?」帝曰:「我今夕欲於一處作適,適意作戲,謂之作適。宜待明夕。」員外郞桓康等於道成門間聽聞之。此員外郞蓋員外散騎郞也。

戊子,帝乘露車,與左右於臺岡賭跳,臺岡,意卽臺城來岡也。賭跳者,賭跳躑,以高者爲勝也。跳,音他弔翻。考異曰:南史作「蠻岡」,今從宋書仍往青園尼寺,尼,女夷翻。晚,至新安寺孝武寵姬殷貴妃死,爲之立寺。貴妃子子鸞新安王,故以新安爲寺名。偷狗,就曇度道人煑之。曇,徒含翻。飲酒醉,還仁壽殿寢。楊玉夫常得帝意,至是忽憎之,見輒切齒曰:「明日當殺小子取肝肺!」是夜,令玉夫伺織女渡河,續齊諧記曰:桂陽成武丁有仙道,謂其弟曰:「七月七日,織女當渡河。」弟問曰:「織女何事渡河?」答曰:「織女暫詣牽牛。」人至今云織女嫁牽牛也。崔寔四民月令曰:或云見天漢中奕奕有正白氣,光耀五色,以此爲徵應。曰:「見當報我;不見,將殺汝!」時帝出入無常,省內諸閤,夜皆不閉,廂下畏相逢值,無敢出者;宿衞並逃避,內外莫相禁攝。是夕,王敬則出外。玉夫伺帝熟寢,與楊萬年取帝防身刀刎之。御左右防身刀,卽所謂千牛刀也。刎,扶粉翻。敕廂下奏伎伎,渠綺翻。陳奉伯袖其首,依常行法,稱敕開承明門出,以首與敬則敬則馳詣領軍府,叩門大呼,呼,火故翻。蕭道成蒼梧王誑之,不敢開門。誑,居況翻。敬則於牆上投其首,道成洗視,乃戎服乘馬而出,敬則桓康等皆從。入宮,至承明門,詐爲行還。敬則恐內人覘見,以刀環塞窐孔,覘,丑廉翻,又丑豔翻。塞,悉則翻。窐孔,卽古之所謂圭竇也。窐,古攜翻,又音攜。呼門甚急,門開而入。他夕,蒼梧王每開門,門者震懾,不敢仰視,至是弗之疑。懾,之涉翻。考異曰:齊高帝紀云:「衞尉丞顏靈寶窺見太祖乘馬在外,竊謂親人曰:『今若不開,內領軍入,天下會是亂耳。』」按靈寶若語所親,則須有知者,豈得宿衞晏然不動!今從宋·後廢帝紀道成入殿,殿中驚怖;怖,普布翻。旣而聞蒼梧王死,咸稱萬歲。

己丑旦,道成戎服出殿庭槐樹下,以太后令召袁粲褚淵劉秉入會議。道成曰:「此使君家事,何以斷之?」使,疏吏翻。斷,丁亂翻。未答。道成須髯盡張,目光如電。曰:「尚書衆事,可以見付;軍旅處分,須,與鬚同。處,昌呂翻。分,扶問翻。一委領軍。」道成次讓袁粲亦不敢當。王敬則拔白刃,在牀側跳躍曰:「天下事皆應關蕭公!敢有開一言者,血染敬則刀!」仍手取白紗帽加道成首,五代志:帽自天子下及士人通冠之,以白紗者,名高頂帽。皇太子在上省則烏紗,在永福則白紗。蓋貴白紗也。杜佑曰:制:黑帽綴紫褾,褾以繒爲之,長四寸,廣一寸。後制高屋白紗帽。令卽位,曰:「今日誰敢復動!事須及熱!」道成正色呵之曰:「卿都自不解!」復,扶又翻。呵,虎何翻。解,戶買翻,曉也。欲有言,敬則叱之,乃止。褚淵曰:「非蕭公無以了此。」手取事授道成褚淵手取其事以授道成,自此天下之事一歸之矣。道成曰:「相與不肯;我安得辭!」乃下議,備法駕詣東城,迎立安成王東城,卽東府城也。於是長刀遮等,各失色而去。觀史所書,會議之際,道成目光如電,須髯盡張;王敬則拔白刃跳躍,繼又以長刀遮等,事勢可知矣。於此時,聲其弒君之罪,以身死之,猶不愧於仇牧,何待至石頭邪!出,於路逢從弟從,才用翻。開車迎問曰:「今日之事,當歸兄邪?」曰:「吾等已讓領軍矣。」拊膺曰:「兄肉中詎有血邪!今年族矣!」事去矣,自中人以下皆知之。

是日,以太后令,數蒼梧王罪惡,數,所具翻。曰:「吾密令蕭領軍潛運明略。安成王,宜臨萬國。」追封蒼梧王。儀衞至東府門,安成王令門者勿開,以待袁司徒至,王乃入居朝堂。史言袁粲爲一時倚重。朝,直遙翻。壬辰,王卽皇帝位,時年十一,改元,大赦。改元昇明。蒼梧王於郊壇西。南郊壇在臺城南巳地,世祖大明三年,移南郊壇於牛頭山以正陽位。

5京兆康王子推卒。

6甲午,蕭道成出鎭東府。丙申,以道成爲司空、錄尚書事、驃騎大將軍;驃,匹妙翻。騎,奇寄翻。袁粲遷中書監,褚淵加開府儀同三司;劉秉遷尚書令,加中領軍;以晉熙王揚州刺史。劉秉始謂尚書萬機,本以宗室居之,則天下無變;旣而蕭道成兼總軍國,布置心膂,與奪自專,褚淵素相憑附,袁粲閣手仰成矣。閣手者,高拱充位而無所爲,兩手若有所閣也。仰,牛向翻。辛丑,以尚書右僕射王僧虔爲僕射。丙午,以武陵王郢州刺史;蕭道成改領南徐州刺史。

7八月,壬子,大赦。

8癸亥,詔袁粲石頭性沖靜,每有朝命,常固辭;朝,直遙翻。逼切不得已,乃就職。至是知蕭道成有不臣之志,陰欲圖之,卽時順命。袁粲石頭死節張本。

9初,太宗使陳昭華母養順帝;戊辰,尊昭華爲皇太妃。魏明帝置昭華,晉武帝制淑妃、淑媛、淑儀、脩華、脩容、脩儀、婕妤、充華、容華爲九嬪,而昭華之號不復見。至宋孝武制以昭儀、昭容、昭華代脩華、脩儀、脩容也。

10丙子,詔曰:「工商皁隸,各有厥分;分,扶問翻。而有司縱濫,或染流俗。自今戶內有工役者,唯止本部丞;「流俗」,北史作「清流」。此蓋以當時授官不分流品,故詔凡工役之戶,官止本部丞。若有勳勞者,不從此制。」

11蕭道成固讓司空;庚辰,以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12九月,乙酉,更定律令。更,工衡翻。

13戊申,封楊玉夫等二十五人爲侯、伯、子、男。

14冬,十月,楊文度遣其弟文弘仇池,陷之。帥,所類翻。考異曰:魏書·本紀作「楊黽」,氐傳作「鼠」,皆避顯祖諱也。

15初,徐州刺史李訢,事顯祖爲倉部尚書,晉武帝始置倉部郞,屬度支尚書;倉部尚書,後魏所置也,卽前太倉尚書。訢,許斤翻。信用盧奴范檦弟左將軍諫曰:考異曰:魏典:「檦」作「標」;「瑛」作「璞」。今從魏書。余按檦與標同;卑遙翻。瑛,音英。能降人以色,假人以財,輕德義而重勢利;聽其言也甘,察其行也賊,不早絕之,後悔無及。」不從,腹心之事,皆以語行,下孟翻。語,牛倨翻。

尚書趙黑,與皆有寵於顯祖,對掌選部。選,須絹翻。以其私用人爲方州,古者八州八伯,謂之方伯,後世遂以州刺史爲方州。顯祖發之,由是有隙。頃之,前爲監藏,監,古銜翻。藏,徂浪翻。盜用官物,坐黜爲門士。恨之,寢食爲之衰少;踰年,復入爲侍中、尚書左僕射,領選。爲,于僞翻。復,扶又翻;下我復、黑復同。

顯祖殂,馮太后,稱專恣,出爲徐州范檦知太后怨以其告李敷也,事見一百三十二卷明帝泰始六年;爲太倉尚書亦在是年也。乃告謀外叛。太后徵平城問狀,對無之,太后引使證之。曰:「汝今誣我,我復何言!然汝受我恩如此之厚,乃忍爲爾乎?」曰:「受公恩,何如公受李敷恩?公忍爲之於何爲不忍於公!」慨然嘆曰:「吾不用言,悔之何及!」趙黑復於中構成其罪,丙子,誅及其子令和令度然後寢食如故。

16十一月,癸未,征西將軍皮歡喜等三將軍率衆四萬擊楊文弘

17丁亥,懷州伊祁苟自稱後,伊祁氏,故云然。聚衆於重山作亂;重山,卽河內重門之山,在共縣北。重,直龍翻。洛州刺史馮熙討滅之。馮太后欲盡誅闔城之民,雍州刺史張白澤諫曰:「凶渠逆黨,盡已梟夷;雍州京兆扶風馮翊咸陽北地平秦武都等郡。凶渠,謂渠魁也。孔安國曰:渠,大也。雍,於用翻。梟,堅堯翻。城中豈無忠良仁信之士,柰何不問白黑,一切誅之!」乃止。

18十二月,皮歡喜軍至建安水經註楊定隴右徙治歷城,去仇池百二十里。歷城後改爲建安城考異曰:是年,置閏在十一月,之十二月也。楊文弘棄城走。

19初,沈攸之蕭道成於大明、景和之間同直殿省,深相親善,道成女爲攸之子中書侍郞文和婦。攸之荊州,直閤將軍高道慶,家在華容華容縣,自以來屬南郡。按九域志:今江陵府石首縣建寧鎭卽其地。宋白曰:江陵府監利縣,本華容縣地。假還,過江陵假,居訝翻,休假也。過,工禾翻。攸之爭戲槊。槊,色角翻。馳還建康,言攸之反狀已成,請以三千人襲之。執政皆以爲不可,道成仍保證其不然。楊運長等惡攸之惡,烏路翻。密與道慶謀遣刺客殺攸之,不克。會蒼梧王遇弑,主簿宗儼之、功曹臧寅攸之因此起兵。攸之以其長子元琰建康爲司徒左長史,故未發。長,知兩翻。凝之之子也。臧凝之見一百二十七卷宋文帝元嘉三十年。

楊運長等已不在內,已出爲外官,不在省內也。蕭道成元琰蒼梧王刳斮之具示攸之攸之道成名位素出己下,一旦專制朝權,心不平,斮,則略翻。朝,直遙翻。元琰曰:「吾寧爲王淩死,不爲賈充生。」王淩賈充事,並見魏紀然亦未暇舉兵。乃上表稱慶,因留元琰

雍州刺史張敬兒,素與攸之司馬劉攘兵善,雍,於用翻。攸之將起事,密以問攘兵攘兵無所言,寄敬兒馬鐙一隻,鐙,都鄧翻。敬兒乃爲之備。

攸之有素書十數行,行,戶剛翻。常韜在裲襠角,博雅曰:裲襠,謂之袹腹。裲,里養翻。襠,都郞翻。云是明帝與己約誓。攸之將舉兵,其妾崔氏諫曰:「官年已老,那不爲百口計!」之間,義從私屬以至婢僕,率呼其主爲官。攸之指裲襠角示之,且稱太后使至,賜攸之燭,使,疏吏翻;下同。割之,得太后手令云:「社稷之事,一以委公。」於是勒兵移檄,遣使邀張敬兒豫州刺史劉懷珍梁州刺史梓潼范柏年司州刺史姚道和湘州行事庾佩玉南陽王未至,故庾佩玉行府州事。巴陵內史王文和同舉兵。敬兒懷珍文和並斬其使,馳表以聞;文和尋棄州奔夏口巴陵,非州也,「州」,當作「郡」。夏,戶雅翻。柏年道和佩玉皆懷兩端。道和後秦高祖之孫也。後秦姚興,廟號高祖

辛酉,攸之遣輔國將軍孫同等相繼東下。攸之道成書,遺,于季翻。以爲:「少帝昏狂,少,詩照翻。宜與諸公密議,共白太后,下令廢之;柰何交結左右,親行弒逆;乃至不殯,流蟲在戶?凡在臣下,誰不惋駭!又,移易朝舊,朝舊,謂朝廷舊臣也。惋,烏貫翻。朝,直遙翻;下同。布置親黨,宮閤管籥,悉關家人。吾不知子孟孔明遺訓固如此乎!霍光,字子孟諸葛亮,字孔明足下旣有賊之心,吾寧敢捐包胥之節邪!」申包胥師以存,事見左傳朝廷聞之,忷懼。忷,許拱翻。

丁卯,道成入守朝堂,命侍中蕭嶷代鎭東府,嶷,魚力翻。撫軍行參軍蕭映京口之弟也。戊辰,內外纂嚴。己巳,郢州刺史武陵王荊州刺史。庚午,以右衞將軍黃回郢州刺史,督前鋒諸軍以討攸之

初,道成以世子晉熙王長史,行郢州事,修治器械以備攸之道成桂陽之難,進爵縣公,以爲世子。賾,士革翻。治,直之翻。及徵揚州,以爲左衞將軍,與俱下。劉懷珍言於道成曰:「夏口衝要,宜得其人。」道成書曰:「汝旣入朝,當須文武兼資與汝意合者,委以後事。」乃薦司馬柳世隆自代。道成世隆武陵王長史,行郢州事。將行,謂世隆曰:「攸之一旦爲變,焚夏口舟艦,夏,戶雅翻。艦,戶黯翻。沿流而東,不可制也。若得攸之留攻郢城,必未能猝拔。君爲其內,我爲其外,破之必矣。」及攸之起兵,行至尋陽,未得朝廷處分,處,昌呂翻。分,扶問翻。衆欲倍道趨建康趨,七喻翻。曰:「尋陽地居中流,密邇畿甸。若留屯湓口,內藩朝廷,外援夏首夏首,卽夏口保據形勝,控制西南,今日會此,天所置也。」或以爲湓口城小難固,左中郞將周山圖曰:「今據中流,爲四方勢援,不可以小事難之;苟衆心齊一,江山皆城隍也。」庚午,湓口悉以事委山圖山圖斷取行旅船板以造樓櫓,立水栅,斷,丁管翻。立栅於水中曰水栅。旬日皆辦。道成聞之,喜曰:「眞我子也!」以爲西討都督,山圖爲軍副。時江州刺史邵陵王尋陽以爲尋陽城不足固,表移同鎭湓口尋陽時治柴桑,今江州德化西南九十里有柴桑山湓口德化縣西一里。江州德化,蓋近湓口古城處。江州別駕豫章胡諧之尋陽

湘州刺史王蘊遭母喪罷歸,至巴陵,與沈攸之深相結。巴陵江陵四百餘里,蓋使命往來,深相結也。攸之未舉兵,郢州,欲因蕭賾出弔作難,據郢城知之,不出。還,至東府,又欲因蕭道成出弔作難,道成又不出。作難者,欲殺之也。難,乃旦翻。乃與袁粲劉秉密謀誅道成,將帥黃回任候伯孫曇瓘王宜興卜伯興等皆與通謀。將,卽亮翻。帥,所類翻。任,音壬。曇,徒含翻。伯興天與之子也。卜天與死於元凶之難。

道成初聞攸之事起,自往詣辭不見。通直郞袁達,「不宜示異同」,通直郞,通直散騎侍郞也。晉武帝置員外散騎侍郞,元帝泰興二年,使二人與散騎侍郞同員直,故謂之通直散騎侍郞也。曰:「彼若以主幼時艱,與桂陽時不異,桂陽王休範反時也。劫我入臺,我何辭以拒之!一朝同止,欲異得乎!」道成乃召褚淵,與之連席,每事必引共之。果如袁粲所料。劉韞爲領軍將軍,入直門下省;考異曰:南齊書,「韞」作「韜」,今從宋書南史卜伯興爲直閤,黃回等諸將皆出屯新亭將,卽亮翻。

初,褚淵爲衞將軍,遭母憂去職,朝廷敦迫,不起。素有重名,自往譬說,譬說,猶說諭也。說,輸芮翻。乃從之。及爲尚書令,遭母憂,譬說懇至,遂不起,由是恨之。之恨,以其奪己志而使之失爲子之道也。而殺以傾,又失爲臣之節。曰忠與孝,二者胥失焉。沈攸之事起,道成議之。曰:「西夏釁難,事必無成,夏,戶雅翻。釁,許覲翻。難,乃旦翻。公當先備其內耳。」謂備袁粲等也。謀旣定,將以告;衆謂道成素善,不可告。曰:「與彼唯善,豈容大作同異!今若不告,事定便應除之。」乃以謀告袁粲猶以故意待褚淵也。卽以告道成

道成亦先聞其謀,遣軍主蘇烈薛淵太原王天生將兵助石頭薛淵固辭,道成強之,將,卽亮翻。強,其兩翻。不得已,涕泣拜辭。道成曰:「卿近在石頭,日夕去來,何悲如是,且又何辭?」曰:「不審公能保袁公共爲一家否?今往,與之同則負公,不同則立受禍,何得不悲!」道成曰:「所以遣卿,正爲能盡臨事之宜,使我無西顧之憂耳。石頭臺城西,故云然。爲,于僞翻。但當努力,無所多言。」安都之從子也。從,才用翻。道成又以驍騎將軍王敬則爲直閤,驍,堅堯翻。騎,奇寄翻。伯興共總禁兵。

謀矯太后令,使伯興帥宿衞兵攻道成於朝堂,帥,讀曰率;下同。朝,直遙翻。等帥所領爲應。劉秉任候伯等並赴石頭,本期壬申夜發,恇擾不知所爲,晡後卽束裝;臨去,啜羹,寫胸上,手振不自禁。恇,去王翻。振當作震,戰也,動也。禁,音居吟翻,勝也。未暗,載婦女,盡室奔石頭,部曲數百,赫奕滿道。旣至,見粲,粲驚曰:「何事遽來?今敗矣!」石頭,則事大露,故云必敗。曰:「得見公,萬死何恨!」孫曇瓘聞之,亦奔石頭丹陽王遜等走告道成,事乃大露。僧綽之子也。王僧綽柄用於元嘉之季。

道成密使人告王敬則。時閤已閉,敬則欲開閤出,卜伯興嚴兵爲備,敬則乃鋸所止屋壁得出,至中書省收已成嚴,嚴,裝也;成嚴,謂裝束已成,俟期而發也。列燭自照。見敬則猝至,驚起迎之,曰:「兄何能夜顧?」敬則呵之曰:「小子那敢作賊!」敬則敬則拳毆其頰仆地而殺之,呵,虎何翻。毆,烏口翻。又殺伯興卜伯興父子俱死於劉氏之難。蘇烈等據倉城倉城石頭倉城王蘊已走,歎曰:「事不成矣!」狼狽帥部曲數百向石頭帥,讀曰率;下同。考異曰:宋書云:「齊王使募人,已得數百。」宋略云:「是夕徵其私衆,倏忽之間,被甲數百,莫知所從出。」按道成素已疑,必不使之募兵。宋略近是也。本期開南門,時暗夜,薛淵據門射之。射,而亦翻。已敗,卽散走。

道成遣軍主會稽戴僧靜帥數百人向石頭等,會,工外翻。倉門得入,與之幷力攻孫曇瓘驍勇善戰,臺軍死者百餘人。王天生殊死戰,故得相持。自亥至丑,戴僧靜分兵攻府西門,焚之。在城東門,見火起,欲還赴府。與二子踰城走。俁,宇矩翻。陔,柯開翻。下城,列燭自照,謂其子曰:「本知一木不能止大廈之崩,但以名義至此耳。」僧靜乘暗踰城獨進,覺有異人,以身衞僧靜直前斫之。曰:「我不失忠臣,汝不失孝子!」遂父子俱死。考異南史云:「僧靜奮刀直前,欲斬之。子叫,抱父乞先死,兵士人人莫不隕涕。曰:『我不失忠臣,汝不失孝子。』仍求筆作啓云:『臣義奉大宋,策名兩畢。今便歸魂墳隴,永就山丘。』僧靜乃幷斬之。」按時僧靜不備,挺身直往,安肯容作啓,從容如此!宋書皆無此等事。今不取。百姓哀之,謠曰:「可憐石頭城,寧爲袁粲死,不作褚淵生!」劉秉父子走至額檐湖蕭子顯齊書作「雒檐湖」。檐,余廉翻。追執,斬之,任候伯等並乘船赴石頭,旣至,臺軍已集,不得入,乃馳還。

黃回嚴兵,期詰旦帥所領從御道直向臺門攻道成詰,去吉翻。帥,讀曰率。聞事泄,不敢發。道成撫之如舊。王蘊孫曇瓘皆逃竄,先捕得,斬之,其餘黨皆無所問。

典籤莫嗣祖宣通密謀,道成召詰之,曰:「袁粲謀反,何不啓聞?」嗣祖曰:「小人無識,但知報恩,何敢泄其大事!今袁公已死,義不求生。」嬖人張承伯藏匿道成並赦而用之。史言蕭道成能弃怨錄才。嬖,卑義翻,又博計翻。

簡淡平素,而無經世之才;好飲酒;喜吟諷,好,呼到翻。喜,許記翻。身居劇任,不肯當事;主事每往諮決,主事,尚書省主事也,尚書諸曹各有主事。或高詠對之。閒居高臥,門無雜賓,物情不接,故及於敗。

裴子野論曰:袁景倩,民望國華,袁粲,字景倩受付託之重;智不足以除姦,權不足以處變,處,昌呂翻。蕭條散落,危不而扶。及九鼎旣輕,三才將換,區區斗城之裏,斗城,言城如斗大也。出萬死而不辭,蓋蹈匹夫之節而無棟梁之具矣。裴子野之論,有春秋責備賢者之意,故通鑑取之。

20甲戌,大赦。

21乙亥,以尚書僕射王僧虔爲左僕射,新除中書令王延之爲右僕射,度支尚書張岱爲吏部尚書,度,徒洛翻。吏部尚書王奐丹楊尹。延之之孫也。

劉秉吳郡太守。司徒右長史張瓌之子也,張永歷事三帝。瓌,古回翻。遭父喪在,家素豪盛,蕭道成使伺間取間,古莧翻。詣府,帥部曲十餘人直入齋中,執,斬之,帥,讀曰率。郡中莫敢動。道成聞之,以告從父領軍曰:「以百口一擲,出手得盧矣。」從,才用翻。樗蒲,得盧者勝。道成卽以吳郡太守。

道成移屯閱武堂,猶以重兵付黃回使西上,而配以腹心。配以腹心,所以防也。上,時掌翻。素與王宜興不協,恐宜興反告其謀,閏月,辛巳,因事收宜興,斬之。諸將皆言握強兵必反,將,卽亮翻;下同。寧朔將軍桓康請獨往刺之,刺,七亦翻。道成曰:「卿等何疑!彼無能爲也。」史言道成才識雄於一時。

沈攸之遣中兵參軍孫同等五將以三萬人爲前驅,司馬劉攘兵等五將以二萬人次之;又遣中兵參軍王靈秀等四將分兵出夏口,據魯山。癸巳,攸之夏口考異曰:沈約齊紀:「十一月,攸之遂謀爲亂。張敬兒遣使詣攸之慶冬,攸之呼使人於密室謂之曰:『奉皇太后令,得袁司徒劉丹陽諸人書,呼我速下;可令雍州知此意。』答敬兒書:『信口一二,』而封雞毛、桃耳數物置函中。敬兒賀冬使卽乘驛白公。十二日壬辰,攸之孫同等先發。十七日丁酉,張敬兒使至。十八日戊戌,公率衆入鎭朝堂。閏月十四日癸巳,攸之夏口。」按是歲曆閏十二月庚辰朔,曆閏十一月庚戌朔;然則冬至必在十一月晦。攸之敬兒賀冬使者猶隱祕,豈可十二日已發兵東下乎!又,攸之若十二日已舉兵於江陵,豈可六十餘日始至夏口!又宋·順帝紀:「十二月,攸之反。丁卯,齊王入守朝堂。」丁卯乃十二月十八日也。「閏月癸巳,攸之郢城。」攸之傳:「十一月反,十二月十二日,遣孫同等東下,閏月十四日至夏口。」宋略:「十二月,沈攸之作亂。丁卯,蕭道成入屯朝堂。閏月癸巳,攸之師及郢州。」南齊·高帝紀:「十二月,攸之舉兵。乙卯,太祖入居朝堂。」諸書大抵略相符合,惟齊紀不同;蓋齊紀之誤,今不取。自恃兵強,有驕色。以郢城弱小,不足攻,云「欲問訊安西」,暫泊黃金浦武陵王蓋以安西將軍鎭黃金浦鸚鵡洲上,相傳以爲黃蓋屯兵于此,得名。遣人告柳世隆曰:「被太后令,當暫還都。被,皮義翻。卿旣相與奉國,想得此意。」世隆曰:「東下之師,久承聲問。郢城小鎭,自守而已。」宗儼之攸之郢城臧寅以爲:「郢城兵雖少而地險,少,詩沼翻。攻守勢異,非旬日可拔。若不時舉,孟子曰: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五旬而舉之。戰國策白起一戰而舉鄢郢。舉,拔也。挫銳損威。今順流長驅,計日可捷。旣傾根本,郢城豈能自固!」攸之從其計,欲留偏師守郢城,自將大衆東下。將,卽亮翻。乙未,將發,柳世隆遣人於西渚挑戰,鸚鵡洲西渚。挑,徒了翻。前軍中兵參軍焦度於城樓上肆言罵攸之,且穢辱之。攸之怒,改計攻城,令諸軍登岸燒郭邑,築長圍,晝夜攻戰。世隆隨宜拒應,攸之不能克。

道成吳興太守沈文秀:「秀」作「季」;下同。』錢唐軍事。五代史志曰:餘杭郡錢唐縣,舊置錢唐郡,蓋此時置也。文秀攸之新安太守登之,誅其宗族。沈攸之沈慶之文秀因事以報父仇。

22乙未,以後軍將軍楊運長宣城太守;於是太宗嬖臣無在禁省者矣。嬖,卑義翻。又,博計翻。

沈約論曰:夫人君南面,九重奧絕,重,直龍翻。陪奉朝夕,義隔卿士,階闥之任,宜有司存。旣而恩以狎生,信由恩固,無可憚之姿,有易親之色。易,以豉翻。孝建、泰始,主威獨運,而刑政糾雜,理難遍通,耳目所寄,事歸近習。及覘歡慍,候慘舒,動中主情,舉無謬旨;覘,丑廉翻,又丑豔翻。中,竹仲翻。人主謂其身卑位薄,以爲權不得重。曾不知鼠憑社貴,狐藉虎威,中山靖王曰:社鼠不熏,所託者然也。江乙曰:虎求百獸而食之,得狐。狐曰:「子無食我!天帝使我長百獸。子以我爲不信,吾爲子先行,子隨我後,百獸見我而敢不走乎!」虎以爲然,遂與之行;獸見之皆走。虎不知百獸畏己而皆走也,以爲畏狐也。外無逼主之嫌,內有專用之効,勢傾天下,未之或悟。及太宗晚運,慮經盛衰,權倖之徒,慴憚宗戚,慴,之涉翻。欲使幼主孤立,永竊國權,構造同異,興樹禍隙,帝弟宗王,相繼屠勦。謂殺建安諸王也。勦,子小翻。寶祚夙傾,實由於此矣。

23辛丑,尚書左丞濟陽江謐建議假蕭道成黃鉞,濟,子禮翻。從之。

24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楊文度都督北秦二州諸軍事,以龍驤將軍楊文弘略陽太守。雍,於用翻。驤,思將翻。壬寅,皮歡喜葭蘆,斬文度楊難當族弟廣香陰平公葭蘆戍主,仍詔歡喜駱谷城文弘奉表謝罪於,遣子苟奴入侍。文弘南秦州刺史、武都王

25乙巳,蕭道成出頓新亭,謂驃騎參軍江淹曰:道成爲驃騎大將軍,以爲參軍。驃,匹妙翻。騎,奇寄翻;下同。「天下紛紛,君謂何如?」曰:「成敗在德,不在衆寡。公雄武有奇略,一勝也;寬容而仁恕,二勝也;賢能畢力,三勝也;民望所歸,四勝也;奉天子以伐叛逆,五勝也。彼志銳而器小,一敗也;有威而無恩,二敗也;士卒解體,三敗也;搢紳不懷,四敗也;懸兵數千里而無同惡相濟,五敗也:雖豺狼十萬,終爲我獲。」道成笑曰:「君談過矣。」南徐州行事劉善明言於道成曰:「攸之收衆聚騎,造舟治械,苞藏禍心,於今十年。明帝泰始五年,沈攸之郢州已懷異志,至是適十年。治,直之翻。性旣險躁,才非持重;躁,則到翻。而起逆累旬,遲迴不進。一則暗於兵機,二則人情離怨,三則有掣肘之患,掣,昌列翻。四則天奪其魄。本慮其剽勇輕速,剽,匹妙翻。掩襲未備,決於一戰;今六師齊奮,諸侯同舉,此籠中之鳥耳。」蕭賾攸之周山圖山圖曰:「攸之相與鄰鄕,攸之吳興人,而山圖義興人,故曰鄰鄕。數共征伐,數,所角翻。頗悉其人,性度險刻,士心不附。今頓兵堅城之下,適所以爲離散之漸耳。」



二年(戊午、四七八)

1春,正月,己酉朔,百官戎服入朝。朝,直遙翻。

沈攸之盡銳攻郢城柳世隆乘間屢破之。間,古莧翻。蕭賾遣軍主桓敬等八軍據西塞西塞山在今武昌縣東百三十里,界于兩山之間。土俗編曰:舊境分界于此。世隆聲援。

攸之府法曹南鄕范雲,使送書入城,餉武陵王犢一羫,羫,苦江翻。柳世隆魚三十尾,皆去其首。去,羌呂翻。城中欲殺之,曰:「老母弱弟,懸命沈氏,若違其命,禍必及親;今日就戮,甘心如薺。」詩·谷風:誰謂荼苦,其甘如薺。此謂甘心就死,如茹薺也。薺,齊禮翻。乃赦之。

攸之遣其將皇甫仲賢武昌,中兵參軍公孫方平西陽武昌太守臧渙降於攸之西陽太守王毓湓城將,卽亮翻。降,戶江翻。湓,蒲奔翻。方平西陽豫州刺史劉懷珍建寧太守張謨等將萬人擊之,豫州建寧左郡孝武大明八年,省郡爲建寧左縣,屬西陽郡,尋復爲郡;蓋皆左所居地也。五代志永安郡麻城縣西陽縣,又有建寧郡。將,卽亮翻。辛酉,方平敗走。平西將軍黃回等軍至西陽,泝流而進。泝,蘇故翻。

攸之素失人情,但劫以威力。初發江陵,已有逃者;及攻郢城,三十餘日不拔,逃者稍多;攸之日夕乘馬歷營撫慰,而去者不息。攸之大怒,召諸軍主曰:「我被太后令,被,皮義翻。建義下都。大事若克,白紗帽共著耳;著,則略翻。如其不振,朝廷自誅我百口,不關餘人。比軍人叛散,比,毗至翻。皆卿等不以爲意。我亦不能問叛身,自今軍中有叛者,軍主任其罪。」任,音壬。於是一人叛,遣人追之,亦去不返,莫敢發覺,咸有異計。

劉攘兵射書入城請降,射,而亦翻。柳世隆開門納之;丁卯夜,攘兵燒營而去。軍中見火起,爭棄甲走,將帥不能禁。將,卽亮翻。帥,所類翻。攸之聞之,怒,銜須咀之,自咀其須,怒之甚也。須,與鬚同。咀,音在呂翻,嚼也。攘兵兄子天賜、女壻張平虜,斬之。向旦,攸之帥衆過,至魯山大別山,一名魯山,在今漢陽軍沔陽縣東一里,江水逕其南,漢水從西北來注之。帥,讀曰率。軍遂大散,考異曰:宋略云:「甲辰,攸之衆潰,西逃;乙巳,華容民斬其首。」按是月己酉朔,無甲辰、乙巳。諸將皆走。臧寅曰:「幸其成而弃其敗,吾不忍爲也!」乃投水死。攸之猶有數十騎自隨,宣令軍中曰:「荊州城中大有錢,可相與還取以爲資糧。」郢城未有追軍,而散軍畏抄,卽緣而居者。騎,奇寄翻。抄,楚交翻。更相聚結,可二萬人,隨攸之江陵

張敬兒旣斬攸之使者,卽勒兵;偵攸之下,遂襲江陵偵,丑正翻,候也。攸之使子元琰與兼長史江乂、別駕傅宣共守江陵城敬兒沙橋,觀望未進。城中夜聞鶴唳,謂爲軍來,開門出走,吏民崩潰。元琰寵洲寵洲樂鄕楊正衡晉書音義曰:寵,力董翻。爲人所殺。敬兒江陵考異曰:宋略云:「辛未,敬兒江陵。」按己巳,攸之敬兒據城走死,不容敬兒至辛未乃入城也。攸之二子、四孫。

攸之將至江陵百餘里,聞城已爲敬兒所據,士卒隨之者皆散。攸之無所歸,與其子文和走至華容界,皆縊于櫟林;櫟,郞狄翻,木名,柞屬。己巳,村民斬首送江陵敬兒擎之以楯,覆以青繖,楯,食尹翻。覆,敷又翻。繖,蘇旰翻,蓋也。徇諸市郭,乃送建康敬兒攸之親黨,收其財物數十萬,皆以入私。

初,倉曹參軍金城邊榮,爲府錄事所辱,攸之鞭殺錄事。爲,于僞翻。敬兒將至,爲留府司馬,或說之使詣敬兒降,說,輸芮翻。曰:「受沈公厚恩,共如此大事,一朝緩急,便易本心,吾不能也。」城潰,軍士執以見敬兒敬兒曰:「邊公何不早來!」曰:「沈公見留守城,不忍委去;本不祈生,祈,求也,告也。何須見問!」敬兒曰:「死何難得!」命斬之。歡笑而去。太山程邕之曰:「與邊公周遊,不忍見邊公死,乞先見殺。」兵人不得行戮,以白敬兒敬兒曰:「求死甚易,何爲不許!」先殺邕之,然後及,軍人莫不垂泣。易,以豉翻。士爲知己死,邊榮程邕之俱有焉。孫同宗儼之等皆伏誅。宗儼之臧寅攸之舉兵,孫同爲軍鋒。

丙子,解嚴,以侍中柳世隆爲尚書右僕射,蕭道成還鎭東府。丁丑,以右:甲十一行本「右」作「左」;乙十一行本同;校同。』衞將軍蕭賾江州刺史,侍中蕭嶷爲中領軍。賾,士革翻。嶷,魚力翻。二月,庚辰,以尚書左僕射王僧虔爲尚書令,右僕射王延之爲左僕射。癸未,加蕭道成太尉、都督南徐等十六州諸軍事,蕭子顯齊書:都督南徐南兗十六州。以衞將軍褚淵爲中書監、司空。道成表送黃鉞。上流已定,故表還黃鉞。

吏部郞王儉僧綽之子也,神彩淵曠,好學博聞,少有宰相之志,時論亦推許之。道成爲太尉右長史,太尉府時置左、右長史。好,呼到翻。少,詩照翻。相,息亮翻。待遇隆密,事無大小專委之。

2丁亥,主如湯泉;代都之湯泉也;言湯泉者,以別下洛縣橋山之湯泉。魏土地記曰:代城北九十里有桑乾城,城西渡桑乾水,去城十里,有溫湯,療疾有驗。又下洛縣西南四十里有橋山,下有溫泉。癸卯,還。

3宕昌王彌機初立。三月,丙子,遣使拜彌機征南大將軍、·二州牧、河南公宕昌王宕,徒浪翻。使,疏吏翻。

4黃回不樂在郢州樂,音洛。固求南兗,遂帥部曲輒還;帥,讀曰率。:「辛」改「己」。』卯,改都督南兗等五州諸軍事、南兗州刺史。黃回,刃在其頸,乃輒東還,此送死也。

5初,王蘊湘州湘州刺史南陽王未之鎭,明帝子也;音呼會翻。長沙內史庾佩玉行府事。先遣中兵參軍韓幼宗將兵戍湘州,與佩玉不相能。及沈攸之反,兩人互相疑,佩玉襲殺幼宗黃回郢州,遣輔國將軍任候伯湘州事;候伯輒殺佩玉,冀以自免。任候伯黃回皆與同謀。任,音壬。湘州刺史呂安國之鎭,蕭道成使安國候伯

6夏,四月,甲申,主如崞山;丁亥,還。還,從宣翻,又如字。

7蕭道成黃回終爲禍亂;有部曲數千人,欲遣收,恐爲亂。辛卯,召入東府。至,停外齋,使桓康將數十人,數罪而殺之,幷其子竟陵僧念道成翦除異己,至是盡矣。數,所具翻。相,息亮翻。

甲午,以淮南宣城二郡太守蕭映南兗州事,仍以其弟代之。淮南宣城逼近京邑,故道成不以授他人。

8五月,禁皇族、貴戚及士民之家不顧氏族,下與非類婚偶;犯者以違制論。

9主與太后臨虎圈,圈,求遠翻。有虎逸,登閣道,幾至御座,侍衞皆驚靡;幾,居希翻。靡,披靡也。吏部尚書王叡執戟禦之,太后稱以爲忠,親任愈重。史言馮后假公義以成其私。

10六月,丁酉,以輔國將軍楊文弘北秦州刺史、武都王

11庚子,皇叔卒。

12蕭道成以大明以來,公私奢侈,秋,八月,奏罷御府,御府令,自以來有之,屬少府,屬光祿勳。據宋紀世祖大明四年,改細作署令爲左右御府令。省二尚方彫飾器玩;辛卯,又奏禁民間華僞雜物,凡十七條。蕭子顯齊書,表禁:不得以金銀爲箔;馬乘具不得金銀度;不得織成繡裙;道路不得著錦履;不得用紅色爲幡蓋衣服;不得剪綵帛爲雜花;不得以綾作雜服飾;不得打鹿行錦及局腳檉柏牀牙,箱籠雜物;綵帛作屛障;錦緣薦席;不得私作器仗;不得以七寶飾樂器;又諸雜飾物不得以金銀爲花獸;不得輒鑄金銅爲像:皆頒墨敕,凡十七條。

13乙未,以蕭賾爲領軍將軍,蕭嶷江州刺史。

14九月,乙巳朔,日有食之。

15蕭道成欲引時賢參贊大業,夜,召驃騎長史謝朏,屛人與言,久之,無言;唯二小兒捉燭,道成難之,乃取燭遣兒,又無言;道成乃呼左右。之子也。朏,敷尾翻。屛,必郢翻。捉,執也,持也。謝莊見一百三十卷明帝泰始元年。道成爲驃騎大將軍,長史亦其府官也。

太尉右長史王儉知其指,他日,請間言於道成曰:「功高不賞,古今非一。以公今日位地,欲終北面,可乎?」道成正色裁之,而神采內和。因曰:「蒙公殊盼,所以吐所難吐;何賜拒之深!宋氏失德,非公豈復寧濟!但人情澆薄,不能持久;公若小復推遷,則人望去矣。復,扶又翻。豈唯大業永淪,七尺亦不可得保。」七尺,謂七尺之軀也。道成曰:「卿言不無理。」曰:「公今名位,故是經常宰相,宜禮絕羣后,微示變革。當先令褚公知之,請銜命。」道成曰:「我當自往。」經少日,道成自造褚淵,款言移晷。少,詩沼翻。造,七到翻。晷,居洧翻,日影也。乃謂曰:「我夢應得官。」曰:「今授始爾,謂方加太尉、都督也。恐一二年間未容便移;且吉夢未必應在旦夕。」道成還,以告曰:「是未達理耳。」乃唱議加道成太傅,假黃鉞,使中書舍人虞整作詔。

道成所親任遐曰:任,音壬。「此大事,應報褚公。」道成曰:「褚公不從,柰何?」曰:「彥回惜身保妻子,非有奇才異節;能制之。」果無違異。褚淵,字彥回。史言褚淵之爲人,人皆得而侮薄之。

丙午,詔進道成假黃鉞、大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傅、領揚州牧,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使持節、太尉、驃騎大將軍、錄尚書、南徐州刺史如故。使,疏吏翻。道成固辭殊禮。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皆殊禮也。

16揚州刺史晉熙王爲司徒。

17戊申,太傅道成蕭映南兗州刺史。冬,十月,丁丑,以蕭晃豫州刺史。

18己卯,獲孫曇瓘,殺之。石頭之禍,曇瓘逃去。曇,徒含翻。

19員外散騎常侍鄭羲來聘。

20壬寅,立皇后謝氏。后,之孫也。

21十一月,癸亥,臨澧侯劉晃坐謀反,與其黨皆伏誅。之從子也。沈約臨澧縣晉武帝太康四年立,屬天門郡。澧,音禮。

22甲子,徙南陽王隨郡王翽,呼會翻。

23馮太后青州刺史南郡王李惠高祖之母,女也,故忌之。誣云將南叛;十二月,癸巳,誅及妻幷其子弟。太后以猜嫌所夷滅者十餘家,而所歷皆有善政,人尤冤惜之。

24尚書令王僧虔奏以「朝廷禮樂,多違正典。大明中卽以宮縣合和鞞拂,晉志曰:鼙舞未詳所起,然漢代已施於宴享矣;傅毅張衡所賦,皆其事也。舊曲有五篇:一,關東有賢女;二,章和二年中;三,樂久長;四,四方皇;五,殿前生桂樹;其辭盡亡。作新歌五篇。泰始中又別製新歌,皆易其曲名。拂舞出自江左,舊云舞;檢其歌,非辭也;亦陳於殿庭。楊泓序曰:自到江南白符舞,或言白鳧鳩舞,云有此來數十年矣。察其辭旨,乃是人患孫晧虐政,思屬也。其曲有:白鳩濟濟獨祿碣石淮南王五篇。余觀其辭過諸公所作歌辭遠甚,但失之悽楚,非治世之音耳。縣,讀曰懸。鞞,與鼙同。節數雖會,慮乖雅體。又,今之清商,實由銅爵,三祖風流,遺音盈耳,相高,江左彌貴,魏太祖銅爵臺,自作樂府,被於管弦,後遂置清商令以掌之,屬光祿勳。三祖,謂魏太祖高祖烈祖也。唐會要曰:自播遷,古樂遂分散不存。苻堅,始得清商之樂,傳于前、後二秦;及宋武中,收之入于南;獲之,隋文曰:「此華夏正聲也。」乃置清商署,總謂之清樂。中庸和雅,莫近於斯。而情變聽移,稍復銷落,十數年間,亡者將半,民間競造新聲雜曲,煩淫無極,宜命有司悉加補綴。」朝廷從之。

25是歲,懷州刺史高允以老疾告歸鄕里,尋復以安車徵至平城復,扶又翻。拜鎭軍大將軍、中書監;固辭,不許。乘車入殿,朝賀不拜。朝,直遙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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