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卷第八十三

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朝散大夫右諫議大夫充集賢殿修撰權判西京留

司御史臺上柱國河內郡開國侯食邑一千三百戶食實封四百戶賜紫金魚袋臣

司馬光 奉敕編集

後         學          天         台

胡三省 音  註

晉紀五起屠維協洽(己未),盡上章涒灘(庚申),凡二年。

孝惠皇帝上之下



元康九年(己未、二九九)

1春,正月,孟觀大破衆於中亭水經註扶風美陽縣中亭水,亦謂之中亭川,在美陽縣西。齊萬年

2太子洗馬陳留江統洗,悉薦翻。以爲,宜早絕其原,乃作徙戎論以警朝廷曰:「夫,地在要荒,周禮:九州之外,謂之蕃國,謂東夷南蠻西戎北狄也。國語曰:要服,荒服。韋昭曰:要者,要結好信而服從之。荒者,言荒忽無常也。要,一遙翻。平九土而西戎卽敍。孔安國曰:言荒服之外,流沙之內,皆就次敍。班固曰:卽敍者,言就而敍之。其性氣貪婪,婪,盧含翻。凶悍不仁。悍,侯罕翻,又下罕翻。四夷之中,爲甚,弱則畏服,強則侵叛。當其強也,以漢高祖困於白登孝文軍於霸上。及其弱也,以之微而單于入朝。此其已然之效也。單,音禪。朝,直遙翻。是以有道之君牧也,惟以待之有備,禦之有常,雖稽顙執贄周禮:蕃國世一見,各以其所貴寶爲贄。稽,音啓。而邊城不弛固守,漢元帝時,匈奴單于請罷邊塞守備,侯應以爲不可。所謂不弛固守也。強暴爲寇而兵甲不加遠征,周宣王薄伐獫狁,至于太原,盡境而返,比於蟁蝱,驅之而已,所謂不加遠征也。期令境內獲安,疆埸不侵而已。

及至周室失統,諸侯專征,封疆不固,利害異心,乘間,得入中國,濟西山戎長狄入三國之類。間,古莧翻。或招誘安撫以爲己用,西戎攻殺周幽王陸渾伊川,與之掎角,以敗師于軍與戰于鄢陵。誘,音酉。自是四夷交侵,與中國錯居。徐夷之間,鮮虞之境,赤狄上黨之地,陸渾戎之間,義渠大荔之域,戎蠻子之地。秦始皇幷天下,兵威旁達,攘,走,當是時,中國無復四夷也。事見秦紀

建武中,馬援隴西太守,討叛,徙其餘種於中,種,章勇翻。馮翊河東空地。數歲之後,族類蕃息,蕃,扶元翻。旣恃其肥強,且苦人侵之;永初之元,羣叛亂,覆沒將守,屠破城邑,鄧騭敗北,侵及河內,十年之中,俱敝,任尚馬賢,僅乃克之。事並見漢紀。按漢光武十一年,馬援,降之。安帝永初元年,反。自建武十一年至永初元年,凡七十三年。「數歲之後」,當作「數十歲之後」。將,卽亮翻。守,式又翻。騭,之日翻。夏,戶雅翻。任,音壬。自此之後,餘燼不盡,小有際會,輒復侵叛,復,扶又翻。中世之寇,惟此爲大。興之初,與分隔,疆埸之,一彼一此。武帝武都氐秦川事見六十八卷漢獻帝建安廿三年。欲以弱寇強國,扞禦虜,此蓋權宜之計,非萬世之利也;今者當之,已受其敝矣。

中土沃物豐,帝王所居,咸陽長安,皆中之地。未聞宜在此土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而因其衰敝,遷之畿服,畿服,謂邦畿千里之內。士庶翫習,侮其輕弱,使其怨恨之氣毒於骨髓;至於蕃育衆盛,蕃,扶袁翻。則坐生其心。以貪悍之性,挾憤怒之情,候隙乘便,輒爲橫逆;橫,戶孟翻。而居封域之內,無障塞之隔,掩不備之人,收散野之積,積,子賜翻,聚也。故能爲禍滋蔓,暴害不測,此必然之勢,已驗之事也。當今之宜,宜及兵威方盛,衆事未罷,徙馮翊北地新平安定界內諸,著先零罕幵析支之地,徙扶風始平京兆,出還隴右,著陰平武都之界,先零罕幵析支之地,自湟中西至賜支河首。陰平武都,舊白馬氐地也。著,直略翻。零,音憐。幵,苦堅翻。廩其道路之糧,令足自致,「廩」當作「稟」,給也;下廩糧同。各附本種,種,章勇翻。反其舊土,使屬國、撫夷就安集之。屬國都尉及撫夷護軍也。不雜,並得其所,縱有猾之心,孔安國曰:猾,亂也;華夏也。夏,戶雅翻。風塵之警,則絕遠中國,隔閡山河,遠,于願翻。閡,與礙同。雖有寇暴,所害不廣矣。

難者曰:寇新平,中饑疫,百姓愁苦,咸望寧息;而欲使疲悴之衆,徙自猜之寇,恐勢盡力屈,緒業不卒,難,乃旦翻。悴,秦醉翻。卒,子恤翻,終也。前害未及弭而後變復橫出矣。復,扶又翻。答曰:子以今者羣爲尚挾餘資,悔惡反善,懷我德惠而來柔附乎?將勢窮道盡,智力俱困,懼我兵誅以至於此乎?曰:無有餘力,勢窮道盡故也。然則我能制其短長之命而令其進退由己矣。夫樂其業者不易事,樂,音洛。安其居者無遷志。方其自疑危懼,畏怖促遽,怖,普布翻。故可制以兵威,使之左右無違也。迨其死亡流散,離逷未鳩,逷,他歷翻。爾雅曰:逷,遠也。鳩,集也。中之人,戶皆爲讎,之反,暴掠平民,中之人怨毒之,戶皆爲讎敵。故可遐遷遠處,令其心不懷土也。夫聖賢之謀事也,爲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治,直之翻。道不著而平,德不顯而成。其次則能轉禍爲福,因敗爲功,值困必濟,遇否能通。否,皮鄙翻。今子遭敝事之終而不圖更制之始,更,工衡翻。愛易轍之勤而遵覆車之軌,何哉!車覆於前,不可遵其轍,當易路而行;若遵覆車之迹,則後車又將覆矣。中之人百餘萬口,率其少多,率,列恤翻,約數也。少,詩沼翻。居半,處之與遷,必須口實。口實,謂糧食也。處,昌呂翻。若有窮乏,糝粒不繼者,糝,桑頷翻。以米和羹也。故當傾中之穀以全其生生之計,必無擠於溝壑而不爲侵掠之害也。窮乏,勢必聚而侵掠,晉朝欲弭其害,故當傾穀以給之。擠,子西翻,又子細翻。今我遷之,傳食而至,謂所過郡縣遞給其食也。傳,直戀翻。附其種族,自使相贍,而地之人得其半穀,中居人,居半,今遷使歸其舊地,則秦中百姓將食其所積之穀,以約率之,正得常居之半穀也。種,章勇翻;下餘種同。此爲濟行者以廩糧,遺居者以積倉,遺,于季翻。中之逼,去盜賊之原,去,羌呂翻。除旦夕之損,建終年之益。若憚蹔舉之小勞蹔,與暫同。而忘永逸之弘策,惜日月之煩苦而遺累世之寇敵,非所謂能創業垂統,謀及子孫者也。

幷州,本實匈奴桀惡之寇也,建安中,使右賢王去卑誘質呼廚泉,聽其部落散居六郡。幷州所統六郡也。晉書·匈奴傳曰:匈奴人雜居,平陽西河太原新興上黨樂平,莫不有焉。質呼廚泉事見六十七卷漢獻帝建安二十一年。質,音致。咸熙之際,以一部太強,分爲三率,率,讀曰帥,音所類翻。泰始之初,又增爲四;於是劉猛內叛,連結外虜,事見七十九卷武帝泰始七年、八年。近者郝散之變,發於穀遠穀遠縣上黨郡省,蓋其地猶存舊縣名也。劉昫曰:穀遠,今沁源縣宋白曰:穀遠故縣,在沁源縣南百五十步,孤遠故城是也。晉地記云:穀遠,今名孤遠,後代語訛耳。郝散事見上卷四年。今五部之衆,戶至數萬,人口之盛,過於西戎;其天性驍勇,弓馬便利,倍於驍,堅堯翻。若有不虞風塵之慮,則幷州之域可爲寒心。劉淵之禍,江統固逆知之矣。

正始中,毌丘儉句驪事見七十五卷邵陵厲公正始七年。句,如字,又音駒。驪,力知翻。徙其餘種於滎陽種,章勇翻。始徙之時,戶落百數;子孫孳息,孳,津之翻,生也。今以千計;數世之後,必至殷熾。熾,昌志翻。今百姓失職,民不得安於耕鑿,是失職也。猶或亡叛,犬馬肥充,則有噬齧,況於,能不爲變!但顧其微弱,勢力不逮耳。顧,內顧也。

夫爲邦者,憂不在寡而在不安,論語孔子曰: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以四海之廣,士民之富,豈須虜在內然後取足哉!此等皆可申諭發遣,還其本域,慰彼羈旅懷土之思,釋我華夏纖介之憂,夏,戶雅翻。『惠此中國,以綏四方,』詩·大雅·民勞之辭。德施永世,於計爲長也!」朝廷不能用。

3散騎常侍賈謐侍講東宮,對太子倨傲,成都王見而叱之;怒,言於賈后,出爲平北將軍,鎭考異曰:帝紀云:「以爲鎭北大將軍。」今從本傳梁王爲大將軍、錄尚書事;以河間王爲鎭西將軍,鎭中。肜,余中翻。顒,魚容翻。初,武帝作石函之制,非至親不得鎭中,輕財愛士,朝廷以爲賢,故用之。安平獻王之孫,太原烈王之子也,初襲父爵,咸寧三年,改封河間。爲各據方鎭以阻兵張本。

4夏,六月,:甲十一行本「月」下有「戊戌」二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高密文獻王薨。考異曰:帝紀云「隴西王」,本傳云:「爲尚書令,改封高密。」誤。

5賈后淫虐日甚,私於太醫令程據等;晉志:太醫令,屬宗正。又以簏箱載道上年少入宮,簏,盧谷翻。說文:竹高篋也。少,詩照翻。復恐其漏泄,往往殺之。復,扶又翻。賈模恐禍及己,甚憂之。裴頠張華議廢后,更立謝淑妃謝淑妃,太子之母也。頠,魚毀翻。更,工衡翻。考異曰:賈后傳曰:「裴頠王衍謀廢之,後悔而止。」今從頠傳皆曰:「主上自無廢黜之意,而吾等專行之,儻上心不以爲然,將若之何!且諸王方強,朋黨各異,恐一旦禍起,身死國危,無益社稷。」曰:「誠如公言。然宮中逞其昏虐,亂可立待也。」曰:「卿二人於中宮皆親戚,言或見信,宜數爲陳禍福之戒,庶無大悖,則天下尚未至於亂,吾曹得以優游卒歲而已。」張華處昏亂之朝,位冠羣后,而持心如此,天殆假手於趙王而誅之也。數,所角翻。爲,于僞翻。卒,子恤翻。悖,蒲內翻。旦夕說其從母廣城君說,輸芮翻。從,才用翻。令戒諭賈后以親厚太子,賈模亦數爲后言禍福;后不能用,反以爲毀己而疏之;不得志,憂憤而卒。

秋,八月,以裴頠爲尚書僕射。賈后親屬,然雅望素隆,四海惟恐其不居權位。尋詔專任門下事,制:侍中與給事黃門侍郞同管門下事。爲侍中,專任門下事,賈后之意也。上表固辭,以「賈模適亡,復以臣代之,復,扶又翻。崇外戚之望,彰偏私之舉,爲聖朝累。」累,力瑞翻。不聽。或謂曰:「君可以言,當盡言於中宮;言而不從,當遠引而去。儻二者不立,雖有十表,難以免矣。」慨然久之,竟不能從。史言顧戀祿位以殞首亡家。

帝爲人戇騃,戇,陟降翻,愚也。騃,語駭翻,癡也。嘗在華林園聞蝦蟆,蝦,何加翻。蟆,謨加翻。謂左右曰:「此鳴者,爲官乎,爲私乎?」爲,于僞翻。時天下荒饉,百姓餓死,帝聞之曰:「何不食肉糜!」糜,忙皮翻,粥也。由是權在羣下,政出多門,勢位之家,更相薦託,有如互市。更,工衡翻。恣橫,橫,戶孟翻。貨賂公行。南陽魯褒錢神論以譏之曰:「錢之爲體,有之象,親之如兄,字曰孔方錢圜函方,天圜而地方,故曰有之象。孔方,亦以錢體言。無德而尊,無勢而熱,排金門,入紫闥,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貴可使賤,生可使殺。是故忿爭非錢不勝,幽滯非錢不拔,怨讎非錢不解,令聞非錢不發。聞,音問。洛中朱衣、當塗之士,制:諸王朱衣、絳紗襮。當塗之士,謂當路柄用者。愛我家兄,皆無已已,執我之手,抱我終始。凡今之人,惟錢而已!」

又,朝臣務以苛察相高,每有疑議,羣下各立私意,刑法不壹,獄訟繁滋。裴頠上表曰:「先王刑賞相稱,稱,尺證翻。輕重無二,故下聽有常,羣吏安業。去元康四年大風,廟闕屋瓦有數枚傾落,免太常荀㝢;事輕責重,有違常典。五年二月有大風,蘭臺主者懲懼前事,求索阿棟之間,得瓦小邪十五處,蘭臺主者,御史臺主者也,卽令史之類。阿,屋之隈曲。棟,屋檼也。索,山客翻。遂禁止太常,復興刑獄。復,扶又翻;下頌復、史復同。今年八月,陵上荊一枝圍七寸二分者被斫;司徒、太常奔走道路,說文:荊,木也。司徒,丞相之職。制:丞相與太常掌圍陵。被,皮義翻。雖知事小,而按劾難測,劾,戶槪翻,又戶得翻。搔擾驅馳,各競免負,負,罪負也。于今太常禁止未解。夫刑書之文有限而舛違之故無方,故有臨時議處之制,言法有一定之文,而罪有故、誤,情有輕、重,故制令臨時隨事情議處其罪。處,昌呂翻。誠不能皆得循常也。至於此等,皆爲過當,當,丁浪翻。恐姦吏因緣,得爲淺深也。」旣而曲議猶不止,曲議,謂曲法而議,自爲淺深。三公尚書劉頌復上疏曰:晉志漢成帝置三公尚書,主斷獄;光武以三公曹主歲盡考課州郡事。「自近世以來,法漸多門,令甚不一,吏不知所守,下不知所避,姦僞者因以售其情,居上者難以檢其下,檢校,檢束也。事同議異,獄犴不平。犴,魚旰翻。野獄曰犴。夫君臣之分,各有所司。法欲必奉,故令主者守文;理有窮塞,故使大臣釋滯;事有時宜,故人主權斷。塞,悉則翻。斷,丁亂翻;下弘斷同。主者守文,若釋之執犯蹕之平也;事見十四卷漢文帝三年。大臣釋滯,若公孫弘郭解之獄也;事見十八卷漢武帝元朔二年。人主權斷,若漢祖丁公之爲也。事見十一卷漢高祖五年。天下萬事,自非此類,不得出意妄議,皆以律令從事。然後法信於下,人聽不惑,吏不容姦,可以言政矣。」考異曰:刑法志奏,續表之下,而云「侍中太宰汝南王」。按表引元康八年事,時死已久,蓋誤也。乃下詔,「郞、令史復出法駁案者,隨事以聞,」然亦不能革也。郞、令史,尚書郞及尚書、蘭臺令史也。出法駁案者,謂出於法之外而爲駁議也。駁,北角翻。

遷吏部尚書,建九班之制,欲令百官居職希遷,考課能否,明其賞罰。用權,仕者欲速,事竟不行。

裴頠平陽韋忠張華邵陵厲公正始八年,分河東郡北爲平陽郡辟之,辭疾不起。人問其故,曰:「張茂先華而不實,裴逸民慾而無厭,張華,字茂先裴頠,字逸民。厭,於鹽翻。棄典禮而附賊后,此豈大丈夫之所爲哉!逸民每有心託我,我常恐其溺於深淵而餘波及我,況可褰裳而就之哉!」溺,奴狄翻。

關內侯敦煌索靖,知天下將亂,敦,徒門翻。索,蘇各翻。洛陽宮門銅駝歎曰:「會見汝在荊棘中耳!」銅駝,魏明帝景初元年自長安徙之洛陽

6冬,十一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7初,廣城君郭槐,以賈后無子,常勸后使慈愛太子。賈謐驕縱,數無禮於太子,數,所角翻。廣城君恆切責之。恆,戶登翻。廣城君欲以韓壽女爲太子妃,太子亦欲婚韓氏以自固;賈午及后皆不聽,而爲太子聘王衍少女。太子聞長女美,而后爲賈謐聘之,爲,于僞翻。少,詩照翻。長,知兩翻。心不能平,頗以爲言。及廣城君病,臨終,執后手,令盡心於太子,言甚切至。又曰:「趙粲賈午,必亂汝家事;我死後,勿復聽入。深記吾言!」郭槐妬狠,而垂沒之時,所以告戒其女者如此,蓋多權數,故其智慮能及此耳。復,扶又翻;下同。后不從,更與謀害太子。

太子幼有令名,事見上卷武帝太康十年。及長,不好學,長,知兩翻。好,呼報翻;下同。惟與左右嬉戲,賈后復使黃門輩誘之爲奢靡威虐。誘,音酉。由是名譽浸減,驕慢益彰,或廢朝侍而縱遊逸,朝,直遙翻。於宮中爲市,使人屠酤,手揣斤兩,揣,初委翻。輕重不差。其母,本屠家女也,故太子好之。古者擇女必求之名門,取其幽閒令淑者,良有以也。好,呼到翻。東宮月俸錢五十萬,俸,扶用翻。太子常探取二月,用之猶不足。探,吐南翻,又他紺翻。探取,預取也。又令西園賣葵菜、藍子、雞、麪等物而收其利。葵,亦菜也。公儀休拔園葵,漆室氏女曰「客馬踐吾葵,使吾終歲不食葵」是也。藍,盧甘翻,草可以染青者也。本草圖經曰:藍實,人家蔬圃中作畦種蒔,三月、四月生,苗高三四尺許,葉似水蓼,花紅白色,實亦若蓼子而大,黑色。五月、六月採實。麪,屑麥爲之。又好陰陽小數,多所拘忌。班固曰:陰陽家蓋出於羲和之官,敬順昊天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此其所長也。及拘者爲之,則牽於禁忌,泥於小數,捨人事而任鬼神。洗馬江統上書陳五事:「一曰雖有微苦,宜力疾朝侍。苦,亦疾也。朝,直遙翻。二曰宜勤見保傅,咨詢善道。三曰畫室之功,可宜:甲十一行本「宜」作「且」;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減省,畫室,以五采繪畫。室,屋也。畫,與畵同。後園刻鏤雜作,一皆罷遣。鏤,郞豆翻。四曰西園賣葵、藍之屬,虧敗國體,貶損令聞。敗,補邁翻。聞,音問。五曰繕牆正瓦,不必拘攣小忌。」攣,閭緣翻。太子皆不從。中舍人杜錫晉志:太子中舍人四人,咸寧四年置,以舍人才學美者爲之,與中庶子共掌文翰,職如黃門侍郞,在中庶子下,洗馬上。恐太子不得安其位,每盡忠諫,勸太子修德業,保令名,言辭懇切。太子患之,置針著常所坐氈中,著,陟略翻。刺之流血。刺,七亦翻。之子也。杜預武帝時建平之功。

太子性剛,知賈謐恃中宮驕貴,不能假借之。時爲侍中,至東宮,或捨之,於後庭遊戲。詹事裴權諫曰:詹事,官,掌太子家。初未置詹事,宮事無大小皆由二傅。咸寧元年,置詹事,掌宮事,二傅不復領官屬。,后所親昵,昵,尼質翻。一旦交構,則事危矣。」不從。譖太子於后曰:「太子多畜私財以結小人者,爲賈氏故也。爲,于僞翻。若宮車晏駕,彼居大位,依楊氏故事,誅臣等,廢后於金墉,如反手耳。賈后楊駿,廢太后,天地之所不容也。觀其姑姪之間所言若此,則其心固不能一息安也。不如早圖之,更立慈順者,可以自安。」更,工衡翻。后納其言,乃宣揚太子之短,布於遠近。又詐爲有娠,娠,升人翻,孕也。內藁物、產具,取妹夫韓壽慰祖養之,欲以代太子。

于時朝野咸知賈后有害太子之意,中護軍趙俊請太子廢后,太子不聽。左衞率東平劉卞,以賈后之謀問張華帝在東宮置衞率,初曰中衞率,泰始五年,分爲左右,各領一軍,愍懷在東宮,又加前後二率,謂之四率。率,所律翻。曰:「不聞。」曰:「須昌小吏,受公成拔以至今日。須昌縣,屬東平國自縣小吏從令入,歷官至左衞率。士感知己,是以盡言;而公更有疑於邪!」曰:「假令有此,君欲如何?」曰:「東宮俊乂如林,江統潘滔王敦等皆爲東宮官屬。馬融曰:才過千人曰俊,百人曰乂。四率精兵萬人;公居阿衡之任,若得公命,皇太子因朝入錄尚書事,朝,直遙翻;下同。賈后金墉城,兩黃門力耳。」曰:「今天子當陽,太子,人子也,吾又不受阿衡之命,自言事任不可以伊尹自居。忽相與行此,是無君父而以不孝示天下也。:甲十一行本「也」下有「雖能有成猶不免罪」八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校同;退齋校同。』況權戚滿朝,威柄不一,成可必乎!」賈后常使親黨微服聽察於外,頗聞言,乃遷雍州刺史。雍,於用翻。知言泄,飲藥而死。賈后剛悍,使聞言而張華不以告,則必死於賈后之手,意言實泄之也。

十二月,太子長子病,長,知兩翻。虨,甫斤翻,又方閑翻。太子爲求王爵,不許。疾篤,太子爲之禱祀求福。爲,于僞翻。賈后聞之,乃詐稱帝不豫,召太子入朝。旣至,后不見,置于別室,遣婢陳舞以帝命賜太子酒三升,使盡飲之。太子辭以不能飲三升,逼之曰:「不孝邪!天賜汝酒而不飲,臣子以君父爲天,故以君父之賜爲天賜。酒中有惡物邪!」太子不得已,強飲至盡,強,其兩翻。遂大醉。后使黃門侍郞潘岳作書草,潘岳此事自當赤族,其後天假手於孫秀耳。令小婢承福,以紙筆及草,因太子醉,稱詔使書之,文曰:「陛下宜自了,不自了,吾當入了之。中宮又宜速自了,不自了,吾當手了之。幷與謝妃共要,刻期兩發,勿疑猶豫,以致後患。茹毛飲血於三辰之下,皇天許當掃除患害,立道文爲王,蔣氏爲內主。願成,當以三牲祠北君。」太子醉迷不覺,遂依而寫之。謝妃,太子母也。要,約也,言幷以書與謝妃約,刻期內外俱發也。茹毛飲血,謂盟誓也。道文蔣氏蔣保林也。內主,言將立爲后也。三牲,牛、羊、豕也。北君北帝也。按此書不惟無徵左,使常人觀之,亦知其僞爲而不可信。晉朝王、公、卿、尚書、黃、散視而不敢言。張華之諫,實亦不敢發賈氏之姦,姑引古義,依違而言之耳。裴頠請檢校傳書者,賈氏之姦無所逃矣,而亦不敢竟其說。上下相蒙,宜其大亂也。其字半不成,后補成之,以呈帝。

壬戌,帝幸式乾殿,召公卿入,使黃門令董猛以太子書及青紙詔示之曰:「書如此,今賜死。」徧示諸公王,莫有言者。諸公王,宗室諸王之爲公者。張華曰:「此國之大禍,自古以來,常因廢黜正嫡以致喪亂。喪,息浪翻。且國家有天下日淺,願陛下詳之!」裴頠以爲宜先檢校傳書者;又請比校太子手書,不然,恐有詐妄。賈后乃出太子啓事十餘紙,衆人比視,亦無敢言非者。賈后使董猛矯以長廣公主辭白帝曰:長廣公主武帝女,下嫁甄德「事宜速決,而羣臣各不同,其不從詔者,宜以軍法從事。」欲以此言脅羣臣也。議至日西,不決。后見等意堅,懼事變,乃表免太子爲庶人,詔許之。於是使尚書和郁等持節詣東宮,廢太子爲庶人。太子改服出,拜受詔,步出承華門承華門東宮門也。陸機詩所謂「振纓承華」是也。乘粗犢車,東武公以兵仗送太子及妃王氏、三子同幽于金墉城王衍自表離婚,許之,妃慟哭而歸。清談之禍,起於何晏何晏猶與曹爽同禍福,若王衍者,又不逮何晏矣。殺太子母謝淑媛母保林蔣俊保林、良娣,六宮十四等之數,以下爲東宮女官品秩。師古曰:保林,言其可安衆如林也。



永康元年(庚申、三○○)

1春,正月,癸亥朔,考異曰:帝紀天文志皆有「己卯日食」,宋志無之。按長曆,己卯,十七日,安得日食。赦天下,改元。

2西戎校尉司馬閻纘武帝南蠻校尉於襄陽西戎校尉於長安南夷校尉於寧州,各有長史、司馬。輿棺詣闕上書,以爲:「戾太子稱兵拒命,言者猶曰罪當笞耳。事見二十二卷漢武帝征和二年、三年。受罪之日,不敢失道,猶爲輕於戾太子。宜重選師傅,重,再也。重,直龍翻。先加嚴誨,若不悛改,棄之未晚也。」悛,丑緣翻。書奏,不省。省,悉景翻。之孫也。閻圃見六十七卷漢獻帝建安二十年。

賈后使黃門自首首,式救翻;下同。欲與太子爲逆。詔以黃門首辭班示公卿,遣東武公以千兵防衞太子,幽于許昌宮,令持:「持」作「治」。』書御史劉振持節守之,持書御史,卽治書侍御史。詔宮臣不得辭送。洗馬江統潘滔、舍人王敦杜蕤魯瑤等冒禁至伊水,拜辭涕泣。晉志:太子舍人十六人,職比散騎、中書等侍郞。水經註伊水伊闕中,東北至洛陽縣南,北入于司隸校尉滿奮收縛等送獄。其繫河南獄者,樂廣悉解遣之;樂廣時爲河南尹。洛陽縣獄者,猶未釋。付郡者,河南尹得解遣之;繫洛陽獄者,尹不得與,故未釋。都官從事孫琰賈謐曰:「所以廢徙太子,以其爲惡故耳。今宮臣冒罪拜辭,而加以重辟;流聞四方,乃更彰太子之德也,說,輸芮翻。辟,毗亦翻。聞,音問。不如釋之。」乃語洛湯令曹攄使釋之;攄,抽居翻。語,牛倨翻。亦不坐。之孫;王覽見七十七卷高貴鄕公甘露元年。之孫也。曹肇見七十四卷魏明帝景初二年。太子至,遺王妃書,遺,于季翻。自陳誣枉,妃父不敢以聞。

3丙子,皇孫卒。非疾也。考異曰:帝紀「虨」作「霖」。按,字道文,不當作「霖」,今從

4三月,尉氏雨血,尉氏縣,自以來屬陳留郡應劭曰:古獄官曰尉氏,之別獄也。臣瓚曰:大夫尉氏之邑,故以爲邑名。師古曰:大夫尉氏亦以掌獄之官故爲族耳,說是也。雨,于具翻。妖星見南方,星見妖而不知其名,故但曰妖星。妖,於驕翻。見,賢遍翻;下同。太白晝見,晉·天文志曰:太白晝見,與日爭明,強國弱,小國強,女主昌。中台星拆。史記·天官書曰:魁下六星,兩兩而比者曰三台。三台色齊,君臣和;不齊,君臣乖戾。漢·天文志曰:三台曰泰階:上階,上星爲天子,下星爲女主;中階,上星爲諸侯、三公,下星爲卿、大夫;下階,上星爲士,下星爲庶人。拆者,兩星不相比也。張華少子遜位,少,詩照翻。韙,羽委翻。不從,曰:「天道幽遠,不如靜以待之。」所謂靜以待之者,欲何所待也!

5太子旣廢,衆情憤怒。右衞督司馬雅、常從督許超,皆嘗給事東宮,與殿中中郞士猗右衞督、常從督、殿中中郞,皆屬二衞。武帝甚重兵官,殿中軍校,多選朝廷清望之士居之。司馬雅,宗室之疏屬也。從,才用翻。謀廢賈后,復太子。以張華裴頠安常保位,難與行權,右軍將軍趙王執兵柄,性貪冒,冒,密北翻。可假以濟事。乃說孫秀曰:說,輸芮翻。「中宮凶妬無道,與賈謐等共誣廢太子。今國無嫡嗣,社稷將危,大臣將起大事,而公名奉事中宮,與親善,太子之廢,皆云豫知,豫知廢太子之謀。一朝事起,禍必相及,何不先謀之乎!」許諾,言於納焉,遂告通事令史張林通事令史,中書令史也。中書侍郞本通事郞,官名雖改,令史猶以通事冠之。陸機惠帝起居注曰:張林者,黑山賊張燕之曾孫。及省事張衡等,省事,亦吏職也。賈充爲尚書令,以目疾表置省事吏四員,省事蓋自此始。省,悉景翻。使爲內應。

事將起,孫秀言於曰:「太子聰明剛猛,若還東宮,必不受制於人。明公素黨於賈后,道路皆知之,今雖建大功於太子,太子謂公特逼於百姓之望,翻覆以免罪耳,言百姓望太子復,等畏逼,故背賈氏復太子以求自免罪。雖含忍宿忿,必不能深德明公,若有瑕釁,猶不免誅。不若遷延緩期,遲其事而遷延未發也。賈后必害太子,然後廢賈后,爲太子報讎,爲,于僞翻。非徒免禍而已,乃更可以得志。」然之。

因使人行反間,間,古莧翻。言殿中人欲廢皇后,立太子,司馬雅許超士猗皆殿中人也。賈后數遣宮婢微服於民間聽察,數,所角翻。聞之甚懼。因勸等早除太子以絕衆望。癸未,賈后使太醫令程據和毒藥,和,戶臥翻。矯詔使黃門孫慮許昌毒太子。太子自廢黜,恐被毒,常自煑食於前;被,皮義翻。以告劉振乃徙太子於小坊中,絕其食,宮人猶竊於牆上過食與之。逼太子以藥,太子不肯服,以藥杵椎殺之。椎,傳追翻。有司請以庶人禮葬,賈后表請以廣陵王禮葬之。

6夏,四月,辛卯朔,日有食之。

7趙王孫秀將討賈后,告右衞佽飛督閭和制:右衞有佽飛、虎賁二督。佽飛人,赴斬蛟,古勇士也;自以來以爲衞士之號。佽,日四翻。從之,期以癸巳丙夜一籌,以鼓聲爲應。丙夜,夜三鼓;丙夜一籌,三更一點也。癸巳,使司馬雅張華曰:「趙王欲與公共匡社稷,爲天下除害,爲,于僞翻。使以告。」拒之。怒曰:「刃將在頸,猶爲是言邪!」不顧而出。素有籌略,辭氣之悖如此而無以處之,蓋亦知衆怒不可遏,而己爲賈后用心,不敢背之,搏手無策,待死而已。

及期,矯詔敕三部司馬曰:二衞有前驅、由基、強弩三部司馬。「中宮與賈謐等殺吾太子,今使車騎入廢中宮,趙王以車騎將軍領右軍將軍。汝等皆當從命,事畢,賜爵關中侯,不從者誅三族。」衆皆從之。又矯詔開門,夜入,陳兵道南,御道之南也。遣翊軍校尉齊王武帝太康元年,置翊軍校尉。冏,居永翻。將百人排閤而入,華林駱休爲內應,華林令,華林園令也。芳林園,後避齊王諱,改曰華林園。有天淵池,池中有魏文帝九花叢殿晉志華林令屬大鴻臚。姓譜齊太公之後,有公子駱,子孫以爲氏。又之先有大駱迎帝幸東堂,以詔召賈謐於殿前,將誅之。走入西鍾下,呼曰:「阿后救我!」呼,火故翻。阿,今相傳從安入聲。就斬之。賈后齊王,驚曰:「卿何爲來?」曰:「有詔收后。」后曰:「詔當從我出,何詔也!」后至上閤,遙呼帝曰:「陛下有婦,使人廢之,亦行自廢矣。」是時,梁王亦預其謀,后問曰:「起事者誰?」曰:「。」后曰:「繫狗當繫頸,反繫其尾,何得不然!」恨不先誅也。遂廢后爲庶人,幽之於建始殿。收趙粲賈午等付暴室考竟。晉志:暴室令,屬光祿勳。詔尚書收捕賈氏親黨,召中書監、侍中、黃門侍郞、八座皆夜入殿。尚書始疑詔有詐,郞師景露版奏請手詔,郞,尚書郞也。,姓;,名。等斬之以徇。

陰與謀篡位,欲先除朝望,朝,直遙翻。且報宿怨,乃執張華裴頠解系解結等於殿前。,事見上卷元康六年。弟也。中,罪應誅,故亦怨之。張林曰:「卿欲害忠臣邪?」稱詔詰之曰:詰,去吉翻。「卿爲宰相,太子之廢,不能死節,何也?」曰:「式乾之議,臣諫事具存,可覆按也。」曰:「諫而不從,何不去位?」無以對。遂皆斬之,仍夷三族。解結女適裴氏,明日當嫁而禍起,裴氏欲認活之,女曰:「家旣如此,我何以活爲!」亦坐死。朝廷由是議革舊制,女不從死。不從父母家坐死也。甲午,端門宮門正南門曰端門遣尚書和郁持節送賈庶人金墉楊太后、太子之廢,史皆不書爲庶人,此獨書賈庶人者,正其罪也。劉振董猛孫慮程據等;司徒王戎及內外官坐親黨黜免者甚衆。閻纘張華尸慟哭曰:「早語君遜位而不肯,今果不免,命也!」語,牛倨翻。

於是趙王稱詔赦天下,自爲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相國、侍中,一依故事,晉志曰:丞相、相國,官也,禪,並不置。自惠帝之後,省置無恆,爲之者趙王梁王成都王南陽王王敦王導之徒,非復人臣之職也。今按宣王以丞相輔文王以相國輔,皆非人臣之職。置府兵萬人,以其世子散騎常侍領宂從僕射,荂,枯花翻;楊正衡音孚。晉志:宂從僕射,屬光祿動。從,才用翻。爲前將軍,封濟陽王濟,子禮翻。爲黃門郞,封汝陰王爲散騎侍郞,封霸城侯。黃門郞,卽黃門侍郞。散騎侍郞,初與散騎常侍同置。自,散騎常侍、侍郞與侍中、黃門侍郞共平尚書奏事,皆要官也。孫秀等皆封大郡,並據兵權,文武官封侯者數千人,百官總己以聽於朱氏曰:總己,謂總攝己職。素庸愚,復受制於孫秀復,扶又翻。爲中書令,威權振朝廷,天下皆事而無求於

詔追復故太子位號,使尚書和郁帥東宮官屬迎太子喪於許昌帥,讀曰率。追封南陽王,封臨淮王襄陽王

有司奏:「尚書令王衍備位大臣,太子被誣,志在苟免,謂太子遺王妃書,自陳誣枉,不敢以聞也。請禁錮終身。」從之。

相國欲收人望,選用海內名德之士,以前平陽太守李重滎陽太守荀組爲左、右長史,東平王堪沛國劉謨爲左、右司馬,尚書郞陽平束晳爲記室,魏文帝黃初二年,分魏郡陽平郡。記室,主文翰。束晳太子太傅疎廣之後。曾孫避難,因去字之「足」,改姓爲續漢志曰:記室,主上章表報書記。淮南王文學荀崧、殿中郞陸機爲參軍。殿中郞,尚書郞也,主殿中曹。之子;初佐命之臣。之玄孫也。荀彧初佐命之官。李重有異志,辭疾不就,逼之不已,憂憤成疾,扶曳受拜,數日而卒。

8丁酉,以梁王爲太宰,左光祿大夫何劭爲司徒,右光祿大夫劉寔爲司空。晉志:左、右光祿大夫,假金章紫綬,品秩第二,祿賜、班位、冠幘、車服、佩玉,置吏卒羽林。後之金紫光祿大夫,蓋之左、右光祿大夫也。但之大夫皆爲專官,後世則爲寄祿官耳。杜佑曰:以來,左右光祿三大夫皆銀印青綬,其重者,詔加金章紫綬者,則謂之金紫光祿大夫。重者旣有金紫之號,故謂本光祿爲銀青光祿大夫。

9太子之廢也,將立淮南王爲太弟,議者不合。言有持異議者也。趙王賈后,乃以爲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領中護軍。

10己亥,相國矯詔遣尚書劉弘齎金屑酒賜賈后死于金墉城

11五月,己巳,詔立臨海王:甲十一行本「海」作「淮」;乙十一行本同;本同。』爲皇太孫,還妃王氏以母之;太子之廢也,歸王妃于父母家。太子官屬卽轉爲太孫官屬,相國行太孫太傅。

12己卯,諡故太子曰愍懷;六月,壬寅,葬于顯平陵

13清河康王薨。

14中護軍淮南王,性沈毅,沈,持林翻。宿衞將士皆畏服之。知相國孫秀有異志,陰養死士,謀討之。深憚之。秋,八月,轉爲太尉,外示優崇,實奪其兵權。中護軍掌兵,轉太尉則兵權去矣。稱疾不拜。遣御史劉機,收其官屬以下,劾以拒詔,大逆不敬。劾,戶槪翻,又戶得翻。視詔,乃手書也,大怒,收御史,將斬之。御史走免,斬其令史二人。蘭臺令史也。厲色謂左右曰:「趙王欲破我家!」遂帥國兵及帳下七百人直出,國兵,淮南國兵也。帳下,中護軍帳下也。帥,讀曰率。大呼曰:呼,火故翻。趙王反,我將討之,從我者左袒。」於是歸之者甚衆。將赴宮,尚書左丞王輿閉掖門,宮門端門之左曰左掖門,右曰右掖門不得入,遂圍相府。以東宮爲相府。所將兵皆精銳,將,卽亮翻。與戰屢敗,死者千餘人。太子左率陳徽勒東宮兵鼓譟於內以應左率,卽左衞率。結陳於承華門前,弓弩齊發,射,飛矢雨下。陳,讀曰陣。射,而亦翻。主書司馬眭祕以身蔽續漢志:尚書三十六曹郞,曹有三主書。此主書司馬,蓋相國府官屬,所自署置。,息隨翻,姓也。箭中其背而死。中,竹仲翻;下同。官屬皆隱樹而立,每樹輒中數百箭,自辰至未。中書令陳淮前有中書令陳準,「淮」,蓋「準」字之誤也。之兄也,欲應,言於帝曰:「宜遣白虎幡以解鬬。」白虎幡以麾軍進戰,非以解鬬也。陳準蓋以帝庸愚,故請以白虎幡麾軍,欲兵見之,以爲之攻,出於帝命,將自潰也。否則何以應乃使司馬督護伏胤將騎四百持幡從宮中出,司馬督護,亦殿中將校,屬二衞。侍中汝陰王在門下省,陰與誓曰:「富貴當與卿共之。」乃懷空版出,空版,不書詔之版,本無詔書,而別取空版懷之以出也。詐言有詔助淮南王不之覺,開陣內之,下車受詔,因殺之,幷殺秦王漢王,坐夷滅者數千人。曲赦洛陽不普赦天下,而獨赦洛陽,故曰曲赦。

初,孫秀嘗爲小吏,事黃門郞潘岳屢撻之。孫秀琅邪人。潘岳琅邪內史,爲小吏,給,狡黠自喜。惡其爲人,數撻辱之。衞尉石崇之甥歐陽建素與相國有隙,罪惡,見上卷元康六年。有愛妾曰綠珠綠珠善吹笛。太平廣記曰:今白州雙角山下有綠珠井。昔梁氏之女有容貌,石崇使交州,以眞珠三斛買之。梁氏之居,舊井存焉,汲飲者必誕美女。里閭以美女無益,遂以石塡之。孫秀使求之,不與。及淮南王敗,因稱石崇潘岳歐陽建爲亂,收之。考異曰:崇傳曰:「潛知其計,陰勸淮南王齊王趙王。」若果與同謀,敗,應惶懼,不應被收時,方宴於樓上。蓋以舊怨誣殺之耳。今按石崇傳:「孫秀綠珠不許,怒,乃勸正宴於樓上,介士到門,綠珠曰:『我今爲爾得罪。』綠珠泣曰:『當效死於君前。』因自投於樓下而死。」歎曰:「奴輩利吾財爾!」收者曰:「知財爲禍,何不早散之!」不能答。初,潘岳母常誚責曰:「汝當知足,而乾沒不已乎!」蓋戒乘時射利,不知止也。服虔曰:乾沒,射成敗也。如淳曰:得利爲乾,失利爲沒。乾,音干。一說:以水爲喻也,言其視利而趨,雖乾而在陸,沒而滅頂,皆所不顧也。及敗,謝母曰:「負阿母。」阿,從安入聲。遂與皆族誅,籍沒家。相國淮南王母弟吳王,欲殺之。光祿大夫傅祗爭之於朝堂,朝,直遙翻。衆皆諫止,乃貶賓徒縣王賓徒縣前漢遼西郡後漢遼東屬國都尉,昌黎郡

齊王以功遷游擊將軍,晉志:驍騎將軍、游擊將軍,並雜號將軍也,置爲中軍。及,以領、護、左·右衞、驍騎、游擊爲六軍。意不滿,有恨色,孫秀覺之,且憚其在內,乃出爲平東將軍,鎭許昌許昌起兵討張本。

15以光祿大夫陳準爲太尉,錄尚書事;未幾,薨。

16孫秀議加相國九錫,百官莫敢異議。吏部尚書劉頌曰:「昔之錫之錫,皆一時之用,非可通行。謂禪代然後有九錫,非常典也。周勃霍光,其功至大,皆不聞有九錫之命也。」周勃霍光定策以安漢室,且不聞有九錫之命,所以折之姦謀也。張林積忿不已,以張華之黨,將殺之。孫秀曰:「殺已傷時望,不可復殺。」乃止。復,扶又翻;下同。爲光祿大夫。晉志:光祿大夫與卿同,秩中二千石,著進賢兩梁冠,黑介幘,五時朝服,佩水蒼玉。考異曰:三十國春秋云:「黨大怒,謀害懼,自殺。」頌傳云:「爲光祿,尋病卒。」今從遂下詔加九錫,復加其子撫軍將軍,撫軍將軍,文帝以授武帝,遂以代以加其世子,意趣爲何?中軍將軍,武帝受禪,置中軍將軍,統宿衞七軍,尋罷,已而復置。爲侍中。又加孫秀侍中、輔國將軍,相國司馬、右率如故。右率,右衞率也。不解此官者,欲握東宮兵。張林等並居顯要。增相府兵爲二萬人,與宿衞同,幷所隱匿之兵,數踰三萬。

九月,改司徒爲丞相,以梁王爲之,固辭不受。

及諸子皆頑鄙無識,狡黠貪淫,黠,下八翻。所與共事者,皆邪佞之士,惟競榮利,無遠謀深略,志趣乖異,互相憎嫉。爲射聲校尉,形貌短陋,如奴僕之下者,使尚帝女河東公主史言兵已在頸,乃圖非望。

17冬,十一月,甲子,立皇后羊氏,赦天下。后,尚書郞泰山羊玄之之女也。外祖平南將軍樂安孫旂,與孫秀善,故立之。拜玄之光祿大夫、特進、散騎常侍,封興晉侯晉志:光祿大夫,假銀章青綬者,品秩第三;加特進,則品秩與左右光祿大夫同矣。興晉郡,在河州界。

18詔徵益州刺史趙廞爲大長秋,廞,許今翻。成都內史中山耿滕益州刺史。諸王國置內史,猶王國相也。武帝太康九年,改諸王國相爲內史。考異曰:帝紀作「耿勝」,載記華陽國志作「滕」。今從之。賈后之姻親也。聞徵,甚懼,懼以賈后親黨連坐。且以晉室衰亂,陰有據之志,乃傾倉廩,賑流民,以收衆心。以李特兄弟材武,其黨類皆巴西人,與同郡,李特黨類本巴氐趙廞巴西人也。厚遇之以爲爪牙。等憑恃勢,專聚衆爲盜,人患之。等入事,始上卷元康八年。數密表:「流民剛剽,人愞弱,數,所角翻。剽,匹妙翻。愞,奴亂翻。主不能制客,必爲亂階,宜使還本居。若留之險地,地阻險。之禍更移於矣。」流民本居。雍,於用翻。聞而惡之。惡,烏路翻。

州被詔書,遣文武千餘人迎。是時,成都少城益州太城二城皆張儀所築。旣築太城,後一年又築少城太城成都府子城也,少城唯西南北三壁,東卽太城之西墉也。少,詩照翻。猶在太城,未去。欲入州,功曹陳恂諫曰:「今州、郡搆怨日深,州,謂益州;郡,謂成都。此言搆怨也。入城必有大禍,不如留少城以觀其變,檄諸縣合村保以備秦氐李特等本巴氐人以其徙居秦州界,因謂之秦氐陳西夷行至,陳西夷,謂西夷校尉陳總也。行至,言來領西夷校尉之職,行且至成都也。西夷校尉於汶山,平中郞將於廣州南蠻校尉於襄陽南夷校尉於寧州且當待之。不然,退保犍爲,西渡江源,以防非常。」江源縣蜀郡,後李雄分立江源郡改爲多融縣,又改爲晉原縣蜀州晉原青城唐安三縣,皆江源縣地。犍,居言翻。不從。是日,帥衆入州,帥,讀曰率;下同。遣兵逆之,戰于西門,敗死,考異曰:華陽國志曰:「戰於廣漢宣化亭,殺傳詔。」按州郡俱治成都,不容戰於廣漢。又趙廞若已與戰,不應欲直入州。今從載記郡吏皆竄走,惟陳恂面縛詣,請死;:甲十一行本「死」作「喪」;乙十一行本同;本同。』請其屍而葬之。死,讀曰屍。義而許之。

又遣兵逆西夷校尉陳總江陽江陽縣犍爲郡劉璋江陽郡瀘州瀘川綿水二縣,江陽之地也。有異志,主簿蜀郡趙模曰:「今州郡不協,必生大變,當速行赴之。府是兵要,助順討逆,西夷府兵之要,順,謂耿滕,逆,謂趙廞,使也。誰敢動者!」更緣道停留,比至南安魚涪津南安縣,屬犍爲郡,有魚涪津眉州青神縣南安縣地。宋白曰:榮州應靈縣資官縣嘉州龍游,皆南安縣。比,必寐翻。涪,音浮。已遇軍,:「散財募士以拒戰,若克州軍,則州可得;言破軍則益州可取,罪人斯得矣。不克,順流而退,必無害也。」言順流而退,軍勢不能追,必無所害。曰:「趙益州忿耿侯,故殺之;與吾無嫌,何爲如此!」兵臨其前,猶發是言,陳總特庸人耳。曰:「今州起事,必當殺君以立威,雖不戰,無益也。」言至垂涕,不聽,衆遂自潰。逃草中,服格戰;著,陟略翻。兵殺,見其非是,更搜求得,殺之。搜,尋也。考異曰:帝紀:「又殺犍爲太守李密汶山太守霍固。」按華陽國志犍爲太守李苾汶山太守楊邠,非也。載記亦作「李苾」,蓋誤。

自稱大都督、大將軍、益州牧,考異曰:晉春秋云「建號太平元年」,他書無之,今不取。署置僚屬,改易守令,王官被召,無敢不往。王官,謂晉朝所命者。被,皮義翻。李庠帥妹壻李含天水任回上官晶扶風李攀始平費他帥,讀曰率。楊正衡曰:晶,音精。武帝泰始二年,分扶風始平郡。費,扶沸翻。他,徒河翻。苻成隗伯等四千騎歸爲威寇將軍,沈約:威寇將軍,四十號之第七。陽泉亭侯,委以心膂,使招合六郡壯勇至萬餘人,以斷北道。六郡,卽天水略陽等六郡。壯勇,流民之壯勇者。北道,自中入之道。斷,丁管翻。

屠維大淵獻四月辛酉電子版讎覆計脫文三

上章困敦冬月戊午電子版讎覆計錯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