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卷第七十八

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朝散大夫右諫議大夫知制誥判尚書都省兼提舉萬壽

觀公事柱國河內郡開國侯食邑一千三百戶食實封二百戶賜紫金魚袋 臣

司馬光 奉敕編集

後         學         天         台

胡三省 音  註

魏紀十起玄黓敦牂(壬午),盡閼逢涒灘(甲申),凡三年。涒,音暾。

元皇帝下



景元三年(壬午、二六二)

1秋,八月,乙酉,主立皇后朱氏朱公主之女也。戊子,立子𩅦爲太子。𩅦,烏關翻。據吳志爲四子作名字,𩅦,音湖水灣澳之灣,非先有此音也。

2大將軍姜維將出軍,右車騎將軍廖化曰:「兵不戢,必自焚,伯約之謂也。左傳衆仲曰:兵,猶火也,不戢,將自焚。姜維,字伯約。廖,力救翻,今力弔翻。智不出敵而力小於寇,用之無厭,將何以存!」謂較智則不出於敵人之上,而較力則又弱小也。厭,於鹽翻。冬,十月,入寇洮陽洮陽洮水之陽也。洮水之陰,不置郡縣,而攻之也。沙州記曰:嵹城東北三百里有曾城,臨洮水,曰洮陽城杜佑曰:臨洮郡城本洮陽城,臨洮水。洮,土刀翻。鄧艾與戰於侯和,破之,退住沓中水經註洮水洮陽城,又東逕共和山南,城在四山中,又東逕迷和城北。意侯和卽此地也。沓中在諸中,卽沙漒之地。張駿河西,因前趙之亂,收南地,至于狄道,置武街石門侯和漒川甘松五屯護軍,與後趙分境。乞伏熾盤漒川,師次沓中。則侯和之地在塞內,沓中之地在中明矣。初,以羈旅依見七十一卷明帝太和元年。身受重任,興兵累年,功績不立。黃皓用事於中,與右大將軍閻宇親善,陰欲廢知之,言於主曰:「姦巧專恣,將敗國家,請殺之!」敗,補邁翻。主曰:「趨走小臣耳,往董允每切齒,事見七十四卷邵陵厲公正始六年。吾常恨之,君何足介意!」枝附葉連,懼於失言,遜辭而出。主敕陳謝。由是自疑懼,未出洮陽以前事也。返自洮陽,因求種麥沓中,不敢歸成都司馬昭因是決計絆沓中而伐

3主以濮陽興爲丞相,廷尉丁密、光祿勳孟宗爲左右御史大夫。漢成帝綏和元年,罷御史大夫,置大司空,世祖中興因之。獻帝建安十三年,罷司空,復置御史大夫,未嘗分左右也。蓋分之。初,會稽太守,會,工外翻。守,式又翻。主在會稽遇之厚;左將軍張布嘗爲會稽王左右督將,先封琅邪王,徙居會稽,自會稽入立,未嘗封會稽王也。「會稽」,當作「琅邪」。將,卽亮翻。主卽位,二人皆貴寵用事;典宮省,關軍國,以佞巧更相表裏,更,工衡翻。人失望。

主喜讀書,喜,許記翻。欲與博士祭酒韋昭、博士盛沖講論,前漢五經博士有僕射一人,東漢轉爲祭酒。胡廣曰:官名祭酒,皆一位之元長也。古禮賓客得主人饌,老者一人舉酒以祭於地,舊說以爲示有先。沈約曰:吳王劉氏祭酒。夫祭祀以酒爲本,長者主之,故以祭酒爲稱。侍中、散騎常侍高功者並爲祭酒。公府祭酒,末有之。張布切直,恐其入侍,言己陰過,固諫止之。主曰:「孤之涉學,羣書略徧,但欲與等講習舊聞,亦何所損!君特當恐等道臣下姦慝,故不欲令入耳。如此之事,孤已自備之,不須等然後乃解也。」皇恐陳謝,且言懼妨政事,主曰:「王務、學業,其流各異,不相妨也,王務,猶言王事也。此無所爲非,而君以爲不宜,是以孤有所及耳。不圖君今日在事更行此於孤也,良甚不取!」拜表叩頭。陳壽,自孤之涉學已下,皆詔答之語,得詔惶恐,以表陳謝,重自序述,主又面答之。自王務學業以下,皆面答之語也。所謂今日在事更行此於孤,蓋比之孫綝,以擅權之時,不使主親近儒生也。於是拜叩頭,未嘗再上表也。此「表」字衍。在事者,在官任事也。主曰:「聊相開悟耳,何至叩頭乎!如君之忠誠,遠近所知,吾今日之巍巍,皆君之功也。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詩·大雅·蕩之辭。鮮,息淺翻。終之實難,君其終之。」然主恐疑懼,卒如意,卒,子恤翻。廢其講業,不復使等入。復,扶又翻。

4譙郡嵇康晉書曰:之先姓會稽上虞人,以避怨徙譙郡銍縣嵇山,家於其側,因以命氏。文辭壯麗,好言而尚奇任俠,俠,戶頰翻。陳留阮籍兄子姓譜阮國,在之間。周詩有侵之辭,子孫以國爲姓。後漢己吾阮敦河內山濤河南向秀向,式亮翻。琅邪王戎沛國劉伶特相友善,號竹林七賢。皆崇尚虛無,輕蔑禮法,縱酒昏酣,遺落世事。

阮籍爲步兵校尉,其母卒,方與人圍碁,對者求止,留與決賭。與決勝負也。旣而飲酒二斗,舉聲一號,吐血數升,毀瘠骨立。骨立者,言其瘠甚,身肉俱消,唯骨立也。號,戶刀翻。吐,土故翻。居喪,飲酒無異平日。司隸校尉何曾惡之,惡,烏路翻。面質司馬昭質,正也,面以正義責之也。曰:「卿,縱情、背禮、敗俗之人,今忠賢執政,綜核名實,若卿之曹,不可長也!」背,蒲妹翻。敗,補邁翻。長,知兩翻。因謂曰:「公方以孝治天下,治,直之翻。而聽阮籍以重哀飲酒食肉於公座,何以訓人!宜擯之四裔,無令汙染華夏。」汙,烏故翻。才,常擁護之。之讓九錫也,爲公卿爲勸進牋,辭甚清壯,故愛其才。之子也。何夔見六十三卷漢獻帝建安五年。

阮咸素幸姑婢;姑將婢去,方對客,遽借客馬追之,累騎而還。累,重也,兩人共馬,謂之累騎。還,音旋,又如字。

劉伶嗜酒,常乘鹿車,曰:鹿車,言其小僅可容鹿也。攜一壺酒,使人荷鍤隨之,荷,下可翻。鍤,側洽翻,鍫也。曰:「死便埋我。」當時士大夫皆以爲賢,爭慕效之,謂之放達。

鍾會方有寵於司馬昭,聞嵇康名而造之,造,七到翻。箕踞而鍛,性巧而好鍛。鍛,都玩翻,小冶也。不爲之禮。將去,曰:「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曰:「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遂深銜之。

山濤爲吏部郞,尚書郞有二十三員,吏部其一也。自代;書,自說不堪流俗,而非薄聞而怒之。革命,而非薄之,故聞而怒。東平呂安親善,不孝,爲證其不然。爲,于僞翻。因譖「嘗欲助毌丘儉毌丘儉反,而欲助之。毌,音無。有盛名於世,而言論放蕩,害時亂敎,宜因此除之。」遂殺嘗詣隱者汲郡孫登泰始二年,始分河內汲郡,史追書也。曰:「子才多識寡,難乎免於今之世矣!」

5司馬昭姜維數爲寇,官騎路遺求爲刺客入官騎,騶騎也。數,所角翻。騎,奇寄翻。從事中郞荀勗曰:「明公爲天下宰,宜杖正義以伐違貳,違,離也,背也。貳,攜貳也,兩屬也。而以刺客除賊,非所以刑于四海也。」毛萇曰:刑,法也。韓嬰曰:刑,正也。善之。之曾孫也。荀爽之子也,末爲公。

欲大舉伐,朝臣多以爲不可,獨司隸校尉鍾會勸之。諭衆曰:「自定壽春以來,息役六年,治兵繕甲以擬二虜。治,直之翻。地廣大而下濕,攻之用功差難,不如先定巴蜀,三年之後,因順流之勢,水陸並進,此滅之勢也。春秋晉獻公,因以滅,此言滅乘勢可以滅也。戰士九萬,居守成都及備他境不下四萬,然則餘衆不過五萬。今絆姜維沓中絆,博漫翻。繫足曰絆。使不得東顧,直指駱谷,出其空虛之地以襲漢中,以劉禪之闇,而邊城外破,士女內震,其亡可知也。」乃以鍾會爲鎭西將軍,都督中。征西將軍鄧艾以爲未有釁,屢陳異議;善用兵者,觀釁而動,此所以陳異議也。使主簿師纂司馬以諭之,姓譜:師,古者掌樂之官,因以爲氏。乃奉命。

姜維主:「聞鍾會治兵中,欲規進取,宜並遣左右車騎張翼廖化張翼爲左車騎將軍,廖化爲右車騎將軍。督諸軍分護陽安關口陽安關口,意卽陽平關也。陰平橋頭杜佑曰:陰平橋頭文州界。以防未然。」黃皓信巫鬼,謂敵終不自致,致,至也,又詣也,送也。主寢其事,羣臣莫知。



四年(癸未、二六三)

1春,正:甲十一行本「正」作「二」;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校同;退齋校同。』月,復命司馬昭進爵位如前;如元年之詔也。復,扶又翻。又辭不受。

2交趾太守孫諝貪暴,諝,私呂翻。爲百姓所患;會主遣察戰鄧荀交趾裴松之曰:察戰,官號,今揚都察戰巷擅調孔爵三十頭送建業調,徒弔翻。民憚遠役,因謀作亂。夏,五月,郡吏呂興等殺,遣使來請太守及兵,九眞日南皆應之。

3詔諸軍大舉伐,遣征西將軍鄧艾督三萬餘人自狄道甘松沓中甘松,本生之地,張駿甘松護軍,乞伏國仁甘松郡後魏時,白水羌朝貢,置甘松縣,太和六年,改置扶州甘松嘉誠縣,屬同昌郡武德初,置松州,取甘松嶺爲名,且其地產甘松也。杜佑曰:甘松嶺江水發源之地,甘松山在今交川郡境,今臨洮和政郡之南及合川郡之地。新唐書曰:甘松山洮水之西,吐谷渾居山之陽。以連綴姜維雍州刺史諸葛緒督三萬餘人自祁山武街橋頭,絕歸路。曰:下辨縣武都郡,今城州同谷縣,舊名武街城水經註濁水武街城南。又曰:白水臨洮縣西傾山東南,逕陰平故城南,又東北逕橋頭。雍,於用翻。鍾會統十餘萬衆分從斜谷駱谷子午谷漢中斜,余遮翻。谷,音浴。趣,七喻翻。以廷尉衞瓘持節監軍事,行鎭西軍司。鍾會時爲鎭西將軍,旣監軍,又行軍司。監,古銜翻。之子也。衞覬歷事武帝文帝明帝。覬,音冀。

會過幽州刺史王雄之孫王雄幽州,遣勇士刺殺軻比能問:「計將安出?」曰:「道家有言,『爲而不恃。』老子·道經之言。非成功難,保之難也。」或以問參相國軍事平原劉寔曰:「其平乎?」曰:「破必矣,而皆不還。」客問其故,笑而不答。之禍,識者固知之矣。

秋,八月,軍發洛陽,大賚將士,賚,來代翻,賜也。陳師誓衆。將軍鄧敦未可討,司馬昭斬以徇。

人聞兵且至,乃遣廖化將兵詣沓中姜維繼援,張翼董厥等詣陽安關口爲諸圍外助。大赦,改元炎興。敕諸圍皆不得戰,退保二城,姜維之言也。城中各有兵五千人。北至陰平,聞諸葛緒將向建威,留住月餘待之。鍾會率諸軍平行至漢中。九月,鍾會使前將軍李輔統萬人圍王含樂城,謢軍荀愷蔣斌漢城斌,音彬。考異曰:晉書·文紀作「部將易愷」,今從魏志徑過西趣陽安口,遣人祭諸葛亮墓。諸葛亮沔陽

初,武興蔣舒在事無稱,宋白曰:武興武都沮縣地。元和郡國志曰:興州城卽古武興城也,以處當衝要,置武興督以守之。無稱,言其庸庸無可稱者。漢朝令人代之,朝,直遙翻。使助將軍傅僉關口由是恨。鍾會使護軍胡烈爲前鋒,攻關口詭謂曰:「今賊至不擊而閉城自守,非良圖也。」曰:「受命保城,惟全爲功;今違命出戰,若喪師負國,喪,息浪翻。死無益矣。」曰:「子以保城獲全爲功,我以出戰克敵爲功,請各行其志。」遂率其衆出;謂其戰也,不設備。使果迎戰,亦未可保其必勝,何爲不設備邪?關城失守,亦有罪焉。率其衆迎降胡烈降,戶江翻。乘虛襲城,格鬬而死。之子也。傅肜死事見六十九卷文帝黃初三年。肜,余中翻。鍾會關口已下,長驅而前,大得庫藏積穀。藏,徂浪翻。

鄧艾天水太守王頎直攻姜維營,前漢天水郡後漢改曰漢陽郡復曰天水。頎,渠希翻。隴西太守牽弘邀其前,金城太守楊欣甘松。維聞鍾會諸軍已入漢中,引兵還,欣等追躡於強川口,大戰,強川口,在嵹臺山南。嵹臺山,卽臨洮西傾山闞駰曰:強水陰平西北強山,一曰強川姜維之還也,鄧艾王頎追敗之於強口,卽是地也。敗走。聞諸葛緒已塞道屯橋頭塞,悉則翻。乃從孔函谷入北道,欲出後;聞之,卻還三十里。入北道三十餘里,聞軍卻,尋還,從橋頭過,趣截,較一日不及。言較遲一日,遂不及也。維遂還至陰平,合集士衆,欲赴關城:甲十一行本「城」下有「未到」二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校同;退齋校同。』聞其已破,退趣白水,遇廖化張翼董厥等,合兵守劍閣以拒水經註小劍戍西去大劍山三十里,連山絕險,飛閣通衢,故謂之劍閣華陽國志曰:廣漢郡德陽縣劍閣道三十里,至險。祝穆曰:劍門廣漢郡,爲葭萌縣地,先主霍峻梓潼太守,有劍閣縣苻秦使徐成,攻二劍,克之,始有二劍之號。

4安國元侯高柔卒。

5冬,十月,人告急於。甲申,主使大將軍丁奉督諸軍向壽春;將軍留平施績南郡,議兵所向;將軍丁封孫異沔中以救沔中,時爲境,兵未能至也,擬其所向耳。秭歸等縣,皆在北,與新城接境,自此行兵,亦可以發沔中,然亦猶激西江之水以救涸轍之魚耳。

6詔以征諸將獻捷交至,復命大將軍進位,爵賜一如前詔,復,扶又翻。乃受命。始受相國、晉公、九錫之命。

任城魏舒爲相國參軍。任,音壬。初,少時遲鈍,:甲十一行本「鈍」下有「質朴」二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校同。』不爲鄕親所重,鄕里、親戚也。少,詩照翻。從叔父吏部郞,有名當世,從,才用翻。亦不知之,使守水碓,爲碓水側,置輪碓後,以橫木貫輪,橫木之兩頭,復以木長二尺許,交午貫之,正直碓尾。木激水灌輪,輪轉則交午木戛擊碓尾木而自舂,不煩人力,謂之水碓。碓,都內翻。每歎曰:「堪數百戶長,謂小邑長也。長,知兩翻。我願畢矣!」亦不以介意,不爲皎厲之事。皎者,求以暴白於世。厲,危行也。太原王乂曰:「卿終當爲台輔。」常振其匱乏,受而不辭。年四十餘,郡舉上計掾,上,時掌翻。掾,于絹翻。察孝廉。宗黨以無學業,勸令不就,可以爲高。曰:「若試而不中,中,竹仲翻。其負在我,安可虛竊不就之高以爲己榮乎!」於是自課,百日習一經,因而對策升第,累遷後將軍鍾毓長史。每與參佐射,參佐,參軍及諸佐吏也。毓,余六翻。常爲畫籌而已;射之畫籌,猶投壺之釋算也。爲,于僞翻;下徐爲同。後遇朋人不足,以滿數,射以兩人爲朋。射之有朋,猶古射儀之有耦也。周禮:王以六耦射三侯,諸侯以四耦射二侯,卿大夫以三耦射一侯,士以三耦射豻侯。左傳魯襄公范獻子,射者三耦,公臣不足,取於家臣。杜預云:二人爲耦。容範閒雅,發無不中;中,竹仲翻。舉坐愕然,莫有敵者。坐,徂臥翻。歎而謝曰:「吾之不足以盡卿才,有如此射矣,豈一事哉!」及爲相國參軍,府朝碎務,未嘗見是非;府朝,猶言府庭也。朝,直遙翻。見,賢遍翻。至於廢興大事,衆人莫能斷者,斷,丁亂翻。徐爲籌之,多出衆議之表。深器重之。

7癸卯,立皇后卞氏,昭烈將軍之孫也。

8鄧艾進至陰平,簡選精銳,欲與諸葛緒江油成都水經註涪水廣漢屬國剛氐道徼外,東南流,逕緜竹縣北,又東南逕江油戍北。鄧艾陰平景谷步道懸兵束馬入,逕江油廣漢者也。宋白曰:龍州江油郡北踰山至文州三百三十里。文州陰平地也。鄧艾陰平行無人之地七百里至江油,卽此。九域志龍州北至文州四百三十里。元豐九域志龍州江油縣,南至綿州二百餘里。以本受節度邀姜維,西行非本詔,遂引軍向白水白水關也。曰:在今梁州金牛縣西,東北至關城百八十里。鍾會合。欲專軍勢,密白畏懦不進,檻車徵還,軍悉屬

姜維列營守險,攻之不能克,糧道險遠,軍食乏,欲引還。鄧艾上言:「賊已摧折,宜遂乘之,若從陰平由邪徑經德陽亭前漢德陽縣後漢志廣漢郡始有德陽縣,蓋因故亭而置縣也。自廣漢梓潼郡之後,劍閣縣梓潼德陽縣廣漢續漢志以爲德陽縣劍閣。今姜維劍閣鍾會,而鄧艾欲從德陽亭,則此時分爲兩縣明矣。然德陽亭亦非此時德陽縣治,蓋前漢德陽亭故處也。此道卽所謂陰平景谷道趣,七喻翻。涪,音浮。劍閣西百里,去成都三百餘里,奇兵衝其腹心,出其不意,劍閣之守必還赴,則方軌而進,劍閣之軍不還,則應之兵寡矣。」趣,七喻翻。涪,音浮。遂自陰平行無人之地七百餘里,鑿山通道,造作橋閣。隆慶府陰平縣北六十里有馬閣山,峻峭崚嶒,極爲艱險。鄧艾軍行至此,路不得通,乃懸車束馬,造作棧閣,始通江油,因名馬閣。又自文州青塘嶺龍州百五十里,自北而南者,右肩不得易所負,謂之左擔路,亦路也。據鍾會傳德陽亭江油左擔道,則德陽亭蓋當馬閣山之路。山谷高深,至爲艱險,又糧運將匱,瀕於危殆,以氈自裹,推轉而下。推,吐雷翻。將士皆攀木緣崖,魚貫而進。山崖險陿,單行相繼而進,如貫魚然。先登至江油江油,今龍州江油縣地,南至綿州二百餘里。綿州,古涪城也。守將馬邈降。降,戶江翻;下同。諸葛瞻督諸軍拒,至,停住不進。陳壽曰:成都三百六十里。尚書郞黃崇之子也,黃權劉璋所用,先主而敗,隔在北,遂降屢勸宜速行據險,無令敵得入平地,猶豫未納;再三言之,至于流涕,不能從。遂長驅而前,擊破前鋒,退住緜竹緜竹縣,屬廣漢郡。今綿竹縣東北至綿州百餘里。以書誘曰:「若降者,必表爲琅邪王。」諸葛氏,本琅邪人,故以此誘之。誘,音酉。怒,斬使,列陳以待使,疏吏翻。陳,讀曰陣;下同。遣子惠唐亭侯出其右,司馬師纂等出其左。戰不利,並引還,曰:「賊未可擊!」怒曰:「存亡之分,在此一舉,何不可之有!」叱等,將斬之。馳還更戰,大破,斬黃崇歎曰:「父子荷國重恩,荷,下可翻。不早斬黃皓,使敗國殄民,用生何爲!」策馬冒陳而死。杜佑曰:漢州德陽縣鄧艾諸葛瞻於此,因爲京觀。敗,補邁翻。

人不意兵卒至,不爲城守調度;卒,讀曰猝。調,徒弔翻。已入平土,百姓擾擾,皆迸山澤,不可禁制。迸,比孟翻。主使羣臣會議,或以之與,本爲與國,宜可奔;或以爲南中七郡,南中七郡:越巂朱提牂柯雲南興古建寧永昌也。阻險斗絕,易以自守,易,以豉翻。宜可奔南。光祿大夫譙周以爲:「自古以來,無寄他國爲天子者,若入吳國,亦當臣服。且治政不殊,則大能吞小,此數之自然也。治,直吏翻。由此言之,則能幷不能幷明矣。等爲稱臣,爲小孰與爲大,爲,于僞翻。再辱之恥何與一辱!謂今降,一辱而已。若奔稱臣,是一辱矣;與俱亡,又將臣服於,是爲再辱。且若欲奔南,則當早爲之計,然後可果;果,決也,克也。今大敵已近,禍敗將及,羣小之心,無一可保,恐發足之日,其變不測,何至南之有乎!」謂衆心已離,旣行之後,中道潰散,必不能至南中或曰:「今已不遠,恐不受降,如之何?」降,戶江翻;下同。曰:「方今東吳未賓,事勢不得不受,受之不得不禮。若陛下降不裂土以封陛下者,請身詣京都京都,謂洛陽都。晉景王人避之,率謂京師京都方議降,譙周已爲人諱矣,吁!以古:「古」作「大」。』義爭之。」衆人皆從議。主猶欲入南,狐疑未決。上疏曰:「南方遠夷之地,平常無所供爲,言其民旣不出稅租以供上用,又不出力爲上有所施爲。猶數反叛,自丞相以兵威偪之,窮乃率從。事見七十卷文帝黃初六年。數,所角翻。今若至南,外當拒敵,內供服御,費用張廣,他無所取,耗損諸,其叛必矣!」主乃遣侍中張紹等奉璽綬以降於璽,斯氏翻。綬,音受。北地王怒曰:「若理窮力屈,禍敗將及,便當父子君臣背城一戰,同死社稷,以見先帝可也,諶,時壬翻。背,蒲妹翻。柰何降乎!」主不聽。是日,哭於昭烈之廟,先殺妻子而後自殺。曾謂庸有子如此乎!

張紹等見鄧艾雒縣廣漢郡,東南至成都八十餘里。大喜,報書褒納。主遣太僕蔣顯別敕姜維使降鍾會,又遣尚書郞李虎送士民簿於,戶二十八萬,口九十四萬,甲士十萬二千,吏四萬人。成都城北,主率太子、諸王及羣臣六十餘人,面縛輿櫬詣軍門。杜預曰:面縛,縛手於後,唯見其面也。櫬,棺也,示將受死。櫬,初覲翻。後主時年四十八。持節解縛焚櫬,延請相見;檢御將士,無得虜略,綏納降附,使復舊業;輒依鄧禹故事,承制拜行驃騎將軍,太子奉車、諸王駙馬都尉,羣司各隨高下拜爲王官,或領官屬;鄧禹承制授隗囂故事也,後由此得罪。驃,匹妙翻。師纂益州刺史,隴西太守牽弘等領中諸郡。黃皓姦險,收閉,將殺之,左右,卒以得免。卒,子恤翻。

姜維等聞諸葛瞻敗,未知主所嚮,乃引軍東入于,卽巴中也。鍾會進軍至,遣胡烈等追郪縣廣漢郡劉昫曰:梓州飛烏縣郪縣地,飛烏山以名縣。師古曰:郪,音妻,又音千私翻。主敕命,乃令兵悉放仗,送節傳於胡烈傳,株戀翻。自從東道與廖化張翼董厥等同詣降。將士咸怒,拔刀斫石。觀此,則之將士豈肯下人哉,其主不能用之耳!於是諸郡縣圍守皆被主敕罷兵降。圍守,卽魏延所置漢中諸圍之守兵也。鍾會厚待姜維等,皆權還其印綬節蓋。先主獻帝建安十九年得魏文帝黃初二年卽帝位,傳二世、四十三年而亡。

9人聞已亡,乃罷丁奉等兵。中書丞吳郡華覈有中書監、令,無中書丞,此官蓋置也。華,戶化翻。覈,戶革翻。詣宮門上表曰:「伏聞成都不守,臣主播越,社稷傾覆,失委附之土,棄貢獻之國。臣以草芥,竊懷不寧,陛下聖仁,因澤遠撫,卒聞如此,必垂哀悼。臣不勝忡悵之情,卒,讀曰猝。勝,音升。忡,丑中翻,憂也。謹拜表以聞!」左傳人滅秦伯爲之降服,出次不舉過,數大夫諫,公曰:「同盟滅,敢不矜乎!吾自懼也!」之與國;亡,岌岌乎爲矣。之君臣不知懼,故華覈拜表以儆之。

之伐也,人或謂襄陽張悌曰:「司馬氏得政以來,大難屢作,難,乃旦翻。謂王淩毌丘儉諸葛誕舉兵也。百姓未服,今又勞力遠征,敗於不暇,何以能克!」曰:「不然。曹操雖功蓋中夏夏,戶雅翻。民畏其威而不懷其德也。承之,刑繁役重,東西驅馳,無有寧歲。司馬懿父子累有大功,除其煩苛而布其平惠,爲之謀主而救其疾苦,民心歸之亦已久矣。故南三叛,而腹心不擾;邵陵厲公嘉平元年,王淩叛;高貴鄕公正元元年,毌丘儉叛;甘露二年,諸葛誕叛。曹髦之死,四方不動。任賢使能,各盡其心,其本根固矣,姦計立矣。今閹宦專朝,朝,直遙翻。國無政令,而玩戎黷武,民勞卒敝,競於外利,不脩守備。彼強弱不同,智算亦勝,因危而伐,殆無不克。噫!彼之得志,我之憂也。」人笑其言,至是乃服。

10人以武陵五溪夷與接界,亡,懼其叛亂,乃以越騎校尉鍾離牧武陵太守。已遣漢葭縣郭純試守武陵太守,率涪陵民入遷陵界,沈約曰:漢獻帝建安六年,劉璋涪陵縣分立丹興漢葭二縣,立巴東屬國都尉,後爲涪陵郡遷陵縣,屬武陵郡境也。長,知兩翻。屯于赤沙,誘動諸進攻酉陽赤沙,蓋在遷陵酉陽之間。酉陽縣武陵郡,縣在酉溪之陽。劉昫曰:黔州彭水縣酉陽縣地,酉陽黔陽郡於郡置彭水縣,尋爲黔州九域志曰:武陵郡酉陽縣古城,在今辰州界。杜佑曰:思州務川縣,亦酉陽地。郡中震懼。問朝吏曰:朝,郡朝也。朝,直遙翻。西蜀傾覆,邊境見侵,何以禦之?」皆對曰:「今二縣山險,諸阻兵,不可以軍驚擾,驚擾則諸盤結;宜以漸安,可遣恩信吏宣敎慰勞。」勞,力到翻。曰::甲十一行本「曰」下有「不然」二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校同。』「外境內侵,誑誘人民,誑,居況翻。當及其根柢未深而撲取之,柢,典禮翻,又丁計翻。撲,普卜翻。此救火貴速之勢也。」敕外趣嚴。趣,讀曰促,嚴裝也。撫夷將軍高尚曰:「昔潘太常督兵五萬,然後討五溪夷。事見七十二卷明帝太和五年。是時劉氏連和,諸率化。今旣無往日之援,而郭純已據遷陵,而明府欲以三千兵深入,尚未見其利也。」曰:「非常之事,何得循舊!」卽帥所領,晨夜進道,帥,讀曰率。緣山險行垂二千里,斬惡民懷異心者魁帥百餘人,帥,所類翻。及其支黨凡千餘級。等散走,五谿皆平。

11十二月,庚戌,以司徒鄭沖爲太保。

12壬子,分益州梁州益州犍爲汶山漢嘉江陽朱提越巂牂柯梁州漢中梓潼廣漢涪陵巴西巴東,古州也。言西方金剛之氣強梁,故因名焉。

13癸丑,特赦益州士民,復除租稅之半五年。復,方目翻。

14乙卯,以鄧艾爲太尉,增邑二萬戶;鍾會爲司徒,增邑萬戶。賞平之功也。

15皇太后郭氏殂。

16鄧艾成都,頗自矜伐,謂士大夫:「諸君賴遭,故得有今日耳,如遇吳漢之徒,已殄滅矣。」吳漢成都事見四十二卷漢光武建武十二年。以書言於晉公曰:「兵有先聲而後實者,初,李左車以是說韓信祖其說以言於晉公司馬昭旣受封錫,遂書其爵。今因平之勢以乘人震恐,席卷之時也。然大舉之後,將士疲勞,不可便用,且徐緩之。留隴右兵二萬人、兵二萬人,煑鹽興冶,爲軍農要用。有鹽井,朱提出銀,嚴道邛都出銅,武陽南安臨邛沔陽皆出鐵,置鹽官、鐵官,欲復其利。並作舟船,豫爲順流之事。然後發使告以利害,必歸化,可不征而定也。使,疏吏翻。今宜厚劉禪以致孫休,封扶風王,錫其資財,供其左右。郡有董卓塢董卓築塢於扶風郿縣爲之宮舍,爵其子爲公侯,食郡內縣,以顯歸命之寵;開廣陵城陽以待人,廣陵城陽爲王國以待孫休也。廣陵徐州城陽青州,蓋廣陵郡淮陰故城,城陽郡,二郡壤界實相接也。則畏威懷德,望風而從矣!」使監軍衞瓘:「事當須報,不宜輒行。」重言曰:重,直用翻。「銜命征行,奉指授之策,元惡旣服,至於承制拜假,以安初附,謂合權宜。今舉衆歸命,地盡南海,南中之地,東南帶海,接于交趾東接,宜早鎭定。若待國命,往復道途,延引日月。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利國家,專之可也。』春秋公羊傳之言。未賓,勢與連,不可拘常,以失事機。兵法:『進不求名,退不避罪。』孫子曰:將之至任,不可不察也,進不求名,退不避罪。唯人是保,而利於主,國之寶也。雖無古人之節,終不自嫌以損國家計也!」

鍾會內有異志,姜維知之,欲搆成擾亂,乃說曰:「聞君自南已來,算無遺策,謂平諸葛誕也。說,輸芮翻。道克昌,皆君之力。今復定復,扶又翻。威德振世,民高其功,主畏其謀,欲以此安歸乎!何不法陶朱公汎舟絕迹,全功保身邪!」大夫范蠡旣與越王句踐以雪會稽之恥,乃扁舟五湖,汎海而止於,欲絕其跡,乃號曰陶朱公曰:「君言遠矣,我不能行。且爲今之道,或未盡於此也。」曰:「其他則君智力之所能,無煩於老夫矣。」言爲亂也。之智固足以玩弄鍾會於掌股之上,迫於時,制於命,柰之何哉!由是情好歡甚,好,呼到翻。出則同轝,坐則同席。鄧艾承制專事,乃與衞瓘密白有反狀。善效人書,於劍閣章表、白事,要,一遙翻。章表,上之魏朝;白事,白之晉公皆易其言,令辭指悖傲,多自務伐;悖,蒲內翻,又蒲沒翻。又毀晉公報書,手作以疑之。旣以怒,又以疑



咸熙元年(甲申、二六四)是年五月,始改元咸熙,此猶是景元五年。

1春,正月,壬辰,詔以檻車徵鄧艾晉公不從命,敕鍾會進軍成都,又遣賈充將兵入斜谷斜,昌遮翻。谷,音浴,又古祿翻。自將大軍從帝幸長安將,卽亮翻。以諸王公皆在,乃以山濤爲行軍司馬,鎭楚王之死,盡錄諸王公置,事見七十五卷邵陵厲公嘉平三年。行軍司馬之號始此。

初,鍾會以才能見任,夫人王氏言於曰:夫人王氏之女也,生晉武帝齊王,後諡文明皇后見利忘義,好爲事端,好,呼到翻。寵過必亂,不可大任。」及將伐,西曹屬邵悌言於晉公曰:以來,丞相有東、西曹掾屬。「今遣鍾會率十餘萬衆伐,愚謂單身無任,制,凡遣將帥,皆留其家以爲質任。單身無子弟,故曰單身無任。不若使餘人行也。」晉公笑曰:「我寧不知此邪!數爲邊寇,師老民疲,我今伐之,如指掌耳,指掌,言易也。數,所角翻。而衆言不可伐。夫人心豫怯則智勇並竭,智勇並竭而強使之,強,其兩翻。適所以爲敵禽耳。惟鍾會與人意同,今遣必可滅。滅之後,就如卿慮,何憂其不能辦邪!若爲亂,自能辦之也。已破亡,遺民震恐,不足與共圖事;中國將士各自思歸,不肯與同也。若作惡,作,爲也。惡,不善也。作惡,作亂也,所爲不善也。祇自滅族耳。卿不須憂此,愼勿使人聞也!」及晉公將之長安復曰:「鍾會所統兵,五六倍於鄧艾,但可敕,不須自行。」晉公曰:「卿忘前言邪,忘,巫放翻。而云不須行乎?雖然,所言不可宣也。我要自當以信意待人,但人不當負我耳,我豈可先人生心哉!先,悉薦翻。近日賈護軍問我『頗疑鍾會不?』賈護軍賈充也,時爲中護軍。不,讀曰否。我答言:『如今遣卿行,寧可復疑卿邪?』復,扶又翻。亦無以易我語也。我到長安,則自了矣。」了,辦也,決也。

鍾會衞瓘先至成都鄧艾兵少,欲令,因以爲罪。知其意,然不可得距,軍,遣之收,是以職分使之,故不可得而距。乃夜至成都,檄所統諸將,稱:「奉詔收,其餘一無所問;若來赴官軍,爵賞如先;謂復加爵賞,如先平時也。敢有不出,誅及三族!」比至雞鳴,比,必寐翻。悉來赴,唯帳內在焉。平旦,開門,乘使者車,續漢志有大使車、小使車、諸使車。大使車,立乘,駕駟,赤帷,持節者重導,從賊曹車、斧車、督車、功曹車皆兩大車,伍伯,璅弩十二人,辟車四人,從車四乘,無節,單導,從者減半。小使車,不立乘,有騑,赤屛泥,油,重絳帷,導無斧車。近小使車,蘭輿、赤轂,白蓋、赤帷,從騶騎四十人。此謂追捕考案,有所敕取者之所乘也。諸使車,皆朱班輪,四輻,赤衡軛。徑入至所;尚臥未起,遂執父子,置於檻車。諸將圖欲劫,整仗趣營;趣,七喻翻。輕出迎之,僞作表草,將申明事,詭言將申明無反心。諸將信之而止。

丙子,成都,送京師所憚惟父子旣禽,獨統大衆,威震西土,遂決意謀反。欲使姜維將五萬人出斜谷爲前驅,自將大衆隨其後。旣至長安,令騎士從陸道、步兵從水道,順流浮,以爲五日可到孟津,與騎兵會洛陽,一旦天下可定也。談何容易!晉公書云:「恐鄧艾或不就徵,今遣中護軍賈充將步騎萬人徑入斜谷,屯樂城諸葛亮所築成固樂城也。吾自將十萬屯長安,相見在近。」得書驚,呼所親語之曰:「但取鄧艾,相國知我獨辦之;之足以辦取之事。語,牛倨翻。今來大重,大,讀曰太。必覺我異矣,異,變也。便當速發。事成,可得天下;不成,退保,不失作劉備也!」,謂蜀郡漢中郡之地。丁丑,悉請護軍、郡守、牙門騎督以上此皆從軍在成都者也。之故官,爲太后發哀於朝堂,明元郭太后去年殂。成都有朝堂。朝,直遙翻。矯太后遺詔,使起兵廢司馬昭,皆班示坐上人,坐,徂臥翻。使下議訖,書版署置,更使所親信代領諸軍;所請羣官,悉閉著益州諸曹屋中,著,直略翻。城門宮門皆閉,嚴兵圍守。衞瓘詐稱疾篤,出就外廨。廨,古隘翻,舍也。信之,無所復憚。

姜維欲使盡殺北來諸將,己因殺,盡坑兵,復立主,密書與劉禪曰:「願陛下忍數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姜維之心,始終爲,千載之下,炳炳如丹。陳壽孫盛干寶之譏貶皆非也。欲從言誅諸將,猶豫未決。

帳下督丘建風俗通左丘明之後。又云:齊太公封於營丘,支孫以地爲氏。本屬胡烈愛信之。獨坐,啓,使聽內一親兵出取飲食,諸牙門隨例各內一人。紿語親兵及疏與子曰:「丘建密說消息,已作大坑,白棓數千,紿,徒亥翻。語,牛倨翻。棓,步項翻。欲悉呼外兵入,人賜白㡊,㡊,魏武帝所製,狀如弁,缺四角。㡊,苦洽翻。拜散將,將,卽亮翻。以次棓殺,內坑中。」諸牙門親兵亦咸說此語,一夜,轉相告,皆徧。己卯,日中,胡淵率其父兵雷鼓出門,雷,盧對翻。諸軍不期皆鼓譟而出,曾無督促之者,而爭先赴城。時方給姜維鎧杖,杖,與仗同,直亮翻。白外有匈匈聲,似失火者,匈,許容翻,又許勇翻。毛晃曰:匈匈,喧擾之聲。有頃,白兵走向城。驚,謂曰:「兵來似欲作惡,當云何?」曰:「但當擊之耳!」遣兵悉殺所閉諸牙門郡守,內人共舉机以拄門,內人,謂所閉在屋內者。机,舉綺翻,机案也。兵斫門,不能破。斯須,城外倚梯登城,斯,此也;須,待也;言其間無多時,於此可待也。或燒城屋,蟻附亂進,矢下如雨,牙門郡守各緣屋出,與其軍士相得。姜維左右戰,手殺五六人,衆格斬,爭前殺考異曰:衞瓘傳曰:「謀議,乃書版云:『欲殺胡烈等』,舉以示,不許,因相疑貳。如廁,見胡烈故給使,使宣語三軍,言反。定議,經宿不眠,各橫刀膝上。在外諸軍已潛欲攻旣不出,未敢先發。使慰勞諸軍,便下殿。悔遣之,使呼辭眩疾動,詐仆地;比出閣,數十信追之。至外廨,服鹽湯,大吐。遣所親人及醫視之,皆言不起,由是無所憚。及暮,門閉,作檄,宣告諸軍並已唱義。陵旦,共攻,殺之。」常璩華陽國志曰:「命諸將發喪,因欲誅之;諸將半入,而南安太守胡烈等知其謀,燒成都東門以襲殺。」今從魏志。又世語曰:「死時見剖,膽如斗大。」如斗非身所能容,恐當作「升」。將士死者數百人,殺太子姜維妻子,軍衆鈔略,死喪狼籍。璿,從宣翻。鈔,楚交翻。衞瓘部分諸將,數日乃定。分,扶問翻。

鄧艾本營將士追出於檻車,迎還。衞瓘自以與共陷,恐其爲變,乃遣護軍田續等將兵襲,遇於緜竹西,斬父子。之入江油也,田續不進,欲斬,旣而捨之。及,謂曰:「可以報江油之辱矣。」鎭西長史杜預言於衆曰:「伯玉其不免乎!衞瓘行鎭西軍司,而杜預爲鎭西長史,則爲同僚,而軍事則任之也。,字伯玉身爲名士,位望已高,旣無德音,又不御下以正,謂激田續使報鄧艾而行其私也。將何以堪其責乎!」聞之,不候駕而謝之子也。杜恕見七十三卷明帝景初元年。鄧艾餘子在洛陽者悉伏誅,徙其妻及孫於西城西城縣魏興郡。爲晉武帝張本。

鍾會嘗密言於晉公曰:「挾術難保,不可專任。」及反,已卒,卒,子恤翻。晉公鍾繇之勳與之賢,鍾繇有定中之功。特原辿,官爵如故。裴松之曰:辿,敕連翻。功曹向雄收葬尸,晉公召而責之曰:「往者王經之死,卿哭於東市而我不問,事見上卷景元元年。鍾會躬爲叛逆,又輒收葬,若復相容,當如王法何!」復,扶又翻。曰:「昔先王掩骼埋胔,仁流朽骨,記·月令:孟春之月,掩骼埋胔。鄭玄曰:骨枯曰骼,肉腐曰胔。陸德明曰:露骨曰骼,有肉曰胔。骼,江百翻。胔,才賜翻。周文王澤及朽骨。當時豈先卜其功罪而後收葬哉!今王誅旣加,於法已備,感義收葬,敎亦無闕。法立於上,敎弘於下,以此訓物,不亦可乎,何必使背死違生,以立於世!背,蒲妹翻。明公讎對枯骨,已誅,晉公復以枯骨爲讎對,不令收葬。捐之中野,豈仁賢之度哉!」晉公悅,與宴談而遣之。

2二月,丙辰,車駕還洛陽

3庚申,葬明元皇后

4初,劉禪使巴東太守襄陽羅憲將兵二千人守永安姓譜顓頊末胤,受封於羅國,今房州也,爲所滅,子孫以爲氏。譙周巴記曰:漢獻帝初平六年,益州司馬趙韙建議分巴郡諸縣漢安以下爲永寧郡。建安六年,劉璋永寧巴東郡,治魚復縣先主章武二年,改魚復永安成都敗,吏民驚擾,斬稱成都亂者一人,百姓乃定。及得手敕,乃帥所統臨于都亭三日。帥,讀曰率。都亭,永安之都亭也。臨,力鴆翻。敗,起兵西上,上,時掌翻。外託救援,內欲襲曰:「本朝傾覆,朝,直遙翻。爲脣齒,不恤我難而背盟徼利,難,乃旦翻。徼,一遙翻。不義甚矣。且已亡,何得久,我寧能爲降虜乎!」降,戶江翻。保城繕甲,告誓將士,厲以節義,莫不憤激。人聞敗,百城無主,有兼之志,而巴東固守,兵不得過,乃使撫軍步協率衆而西。步騭子,以爲撫軍將軍。力弱不能禦,遣參軍楊宗突圍北出,告急於安東將軍陳騫,又送文武印綬、任子詣晉公永安與戰,大破之。主怒,復遣鎭軍陸抗等帥衆三萬人增之圍。陸抗爲鎭軍將軍,都督西陵。帥,讀曰率。

5三月,丁丑,以司空王祥爲太尉,征北將軍何曾爲司徒,左僕射荀顗爲司空。顗,魚豈翻。

6己卯,進晉公爵爲王,增封十郡。高貴鄕公甘露三年,晉公始封八郡;帝景元之三年,加封同州弘農雍州馮翊,凡十郡;今又增封十郡,凡二十郡。王祥何曾荀顗共詣晉王顗,魚豈翻。曰:「相王尊重,何侯與一朝之臣何侯,謂何曾。一朝之臣,謂舉魏朝之臣也。朝,直遙翻;下同。皆已盡敬,今日便當相率而拜,無所疑也。」曰:「相國雖尊,要是之宰相,吾等之三公;王、公相去一階而已,安有天子三公可輒拜人者!損魏朝之望,虧晉王之德,君子愛人以禮,我不爲也。」及入,遂拜,而獨長揖。王謂曰:「今日然後知君見顧之重也!」

7劉禪舉家東遷洛陽,時擾攘倉猝,之大臣無從行者,姜維旣死,張翼廖化董厥必亦死於亂兵矣。惟祕書令郤正及殿中督汝南張通捨妻子單身隨相導宜適,舉動無闕,宜,當也;適,亦當也。初入,見君臣,其禮各有所當。嗚呼!使束帶立於朝,上而擯贊主,下而與賓客言,事事合宜而無闕失,豈非人臣之至願哉!乃慨然歎息,恨知之晚。

初,建寧太守霍弋都督南中建寧益州郡也,後主建興元年,改建寧郡,治味縣兵至,欲赴成都劉禪以備敵旣定,不聽。成都不守,素服大臨三日。臨,力鴆翻。諸將咸勸宜速降,降,戶江翻;下同。曰:「今道路隔塞,塞,悉則翻。未詳主之安危,去就大故,不可苟也。若以禮遇主上,則保境而降不晚也。若萬一危辱,吾將以死拒之,何論遲速邪!」得東遷之問,始率六郡將守上表曰:南中七郡,而此言六郡者,蓋越巂已降也。將,卽亮翻。守,式又翻。「臣聞人生在三,事之如一,惟難所在,則致其命。無父母烏生,無君烏以爲生,所謂人生在三也。難,乃旦翻。今臣國敗主附,守死無所,是以委質,不敢有貳。」質,如字。晉王善之,拜南中都尉,委以本任。

丁亥,封劉禪安樂公晉志安樂,屬燕國。樂,音洛;下間樂同。子孫及羣臣封侯者五十餘人。晉王宴,爲之作故技,技,樂也,如巴渝舞之類也。爲,于僞翻;下同。技,與伎同,渠綺翻。旁人皆爲之感愴,而喜笑自若。王謂賈充曰:「人之無情,乃至於此;雖使諸葛亮在,不能輔之久全,況姜維邪!」他日,王問曰:「頗思否?」曰:「此間樂,不思也。」郤正聞之,謂曰:「若王後問,宜泣而答曰:『先人墳墓,遠在,乃心西悲,無日不思。』西悲,用詩·東山語,此儒生之搜章摘句也。因閉其目。」會王復問,復,扶又翻。對如前,王曰:「何乃似郤正語邪!」驚視曰:「誠如尊命。」左右皆笑。

8夏,四月,新附督王稚浮海入句章新附督,蓋以人新附者別爲一部,置督以領之。句章縣會稽郡曰:句章故城在今鄮縣西。略其長吏及男女二百餘口而還。長,知兩翻。

9五月,庚申,晉王奏復五等爵,封騎督以上六百餘人。賞平之功也。制,列爵五等:公、侯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廢五等爵。列侯以戶爲差。獻帝建安二十年,魏王置名號侯以賞軍功,虛封自此始矣。今雖復五等爵,亦虛封也。騎,奇寄翻。

10甲戌,改元。始改元咸熙。

11癸未,追命舞陽文宣侯宣王忠武侯景王

12羅憲被攻凡六月,被,皮義翻。救援不到,城中疾病太半。或說棄城走,說,輸芮翻;下布說同。曰:「吾爲城主,百姓所仰;危不能安,急而棄之,君子不爲也,畢命於此矣!」陳騫言於晉王,遣荊州刺史胡烈將步騎二萬攻西陵以救,秋,七月,師退。晉王使因仍舊任,加陵將軍,沈約置陵將軍,爲四十號之首,言欲陵駕流,以蕩平也。萬年亭侯

13晉王奏使司空荀顗定禮儀,中護軍賈充正法律,尚書僕射裴秀議官制,太保鄭沖總而裁焉。

14交州廣州漢武帝元鼎六年,開百越,置交趾州刺史,治龍編獻帝建安八年,改曰交州,治蒼梧廣信縣。十六年,徙治南海番禺縣。至是分爲二州,廣州番禺交州還治龍編

15主寢疾,口不能言,乃手書呼丞相濮陽興入,令子𩅦出拜之。𩅦,讀如彎。臂,指𩅦以託之。癸未,主殂,諡曰景帝年三十。羣臣尊朱皇后爲皇太后。

人以初亡,交趾攜叛,呂興反也。國內恐懼,欲得長君。長,知兩翻。左典軍萬彧嘗爲烏程令,與烏程侯相善,稱「之才識明斷,長沙桓王之儔也;孫策長沙桓王。斷,丁亂翻。又加之好學,奉遵法度。」好,呼到翻。屢言之於丞相、左將軍朱太后,欲以爲嗣。朱后曰:「我寡婦人,安知社稷之慮,苟吳國無隕,宗廟有賴,可矣。」賴,恃也,利也。於是遂迎立,改元元興,大赦。,字元宗孫和之子。

16八月,庚寅,命中撫軍司馬炎副貳相國事。依五官將故事也。

17初,鍾會之伐也,辛憲英謂其夫之從子羊祜曰:「在事縱恣,非持久處下之道,從,才用翻。處,昌呂翻。吾畏其有他志也。」請其子郞中爲參軍,琇,息救翻。憲英憂曰:「他日吾爲國憂,今日難至吾家矣。」爲,于僞翻。難,乃旦翻。固請於晉王,王不聽。憲英曰:「行矣,戒之,軍旅之間,可以濟者,其惟仁恕乎!」竟以全歸。詔:甲十一行本「詔」上有「癸巳」二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校同;退齋校同。』嘗諫反,賜爵關內侯。司馬師夫人之從父弟,故以諫爲功而得封。

18九月,戊午,以司馬炎爲撫軍大將軍。晉志:撫軍大將軍位從公,班驃騎、車騎、衞、伏波等將軍下。

19辛未,詔以呂興爲安南將軍,都督交州諸軍事,以南中監軍霍弋遙領交州刺史,得以便宜選用長吏。表遣建寧爨谷交趾太守,爨氏建寧之大姓,世爲耆帥,至東爨西爨蠻杜佑曰:昆明越巂西南,諸所居。率牙門董元毛炅炅,古迥翻,又古惠翻。孟幹孟通爨能李松王素等將兵助,未至,爲其功曹:甲十一行本「王」作「李」;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校同。』所殺。

20主貶朱太后景皇后貶其號從夫,而自父其父,母其母。追諡父文皇帝,尊母何氏爲太后。

21冬,十月,丁亥,詔以壽春所獲相國參軍事徐紹爲散騎常侍,水曹掾孫彧爲給事黃門侍郞,水曹掾,相府所置。未嘗置相國,人以晉王爲相國,因亦稱丞相參軍爲相國參軍。掾,于絹翻。以使於使,疏吏翻。其家人在此者悉聽自隨,不必使還,以開廣大信。不必使還,以廣中國之信,攜人之心,晉王因致書主,諭以禍福。

22初,晉王王肅之女,生,以景王後。司馬師,諡景王性孝友,多才藝,清和平允,名聞過於聞,音問。晉王愛之,常曰:「天下者,景王之天下也,吾攝居相位,百年之後,大業宜歸。」立髮委地,手垂過厀,厀,與膝同。嘗從容問裴秀曰:「人有相否?」因以異相示之。從,千容翻。相,息亮翻。由是歸心。羊琇善,爲畫策,察時政所宜損益,爲,于僞翻。皆令豫記之,以備晉王訪問。晉王欲以爲世子,山濤曰:「廢長立少,違禮不祥。」長,知兩翻。少,詩照翻。賈充曰:「中撫軍有君人之德,不可易也。」何曾裴秀曰:「中撫軍聰明神武,有超世之才,人望旣茂,天表如此,固非人臣之相也。」相,息亮翻。晉王由是意定,丙午,立爲世子。晉武帝不能容齊王張本。

23主封太子𩅦及其三弟皆爲王,𩅦弟名𩃙,𩃙音如兕觥之觥。次名,壾音如草莽之莽。次名𠅨,𠅨音如褒衣下寬大之褒。皆自作名字。立妃滕氏爲皇后。

24初,主之立,發優詔,恤士民,開倉廩,振貧乏,科出宮女以配無妻者,科,條也。禽獸養於苑中者皆放之。當時翕然稱爲明主。及旣得志,粗暴驕盈,多忌諱,好酒色,好,呼到翻。大小失望,濮陽興張布竊悔之。或譖諸主,十一月,朔,入朝,朝,直遙翻。主執之,徙於廣州,道殺之,夷三族。以后父滕牧爲衞將軍,錄尚書事。之族人也。滕胤孫綝所殺。

25是歲,罷屯田官。置屯田官,事見六十二卷漢獻帝建安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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