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卷第七十七

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朝散大夫右諫議大夫知制誥判尚書都省兼提舉萬壽

觀公事柱國河內郡開國侯食邑一千三百戶食實封二百戶賜紫金魚袋 臣

司馬光 奉敕編集

後         學         天         台

胡三省 音  註

魏紀九起柔兆困敦(丙子),盡重光大荒落(辛巳),凡六年。

高貴鄕公下



甘露元年(丙子、二五六)是年六月,改元。

1春,正月,姜維進位大將軍。

2二月,丙辰,帝宴羣臣於太極東堂,與諸儒論少康漢高祖優劣,以少康爲優。帝謂少康生於滅亡之後,降爲諸侯之隸,能布其德而兆其謀,卒滅,克復績,祀配天,不失舊物,非至德弘仁,豈濟斯勳!漢祖因土崩之勢,杖一時之權,專任智力以成功業,行事動靜多違聖檢。爲人子則數危其親,爲人君則囚繫賢相,爲人父則不能衞子,身沒之後,社稷幾傾,若與少康易時而處,未必能復大禹之績。嗚呼!帝固有志於少康矣,然而不能殲而身死人手者,不能布其德而兆其謀也。余觀帝之所以論二君優劣,書生之譚耳,未能如石勒辭氣之雄爽也。夏,戶雅翻。少,詩照翻。

3夏,四月,:甲十一行本「月」下有「庚戌」二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校同。』賜大將軍袞冕之服,赤舄副焉。九錫之漸也。

4丙辰,帝幸太學,與諸儒論,諸儒莫能及。時帝與博士淳于俊庾峻馬照禮記,考其難疑答問,不過擿抉經義及之異同耳,非人君之學也。帝嘗與中護軍司馬望、侍中王沈、散騎常侍裴秀、黃門侍郞鍾會等講宴於東堂,幷屬文論,沈,持林翻。散,悉亶翻。騎,奇寄翻。屬,之欲翻。特加禮異,謂爲儒林丈人,爲文籍先生。帝性急,請召欲速,以職在外,特給追鋒車、虎賁五人,爲中護軍,其職在外。傅子曰:追鋒車,施通幰,遽則乘之,令虎賁五人舁之也。晉志曰:追鋒車去小平蓋,加通幰,如軺車,駕二馬。追鋒之名,取其迅速也。施於戎陳之間,是爲傳乘。賁,音奔。每有集會,輒奔馳而至。之子也。裴潛武帝,守代郡著名。

5六月,丙午,改元。蓋以甘露降而改元也。

6姜維鍾提,議者多以爲力已竭,未能更出。安西將軍鄧艾曰:「洮西之敗,見上卷上年。非小失也,士卒凋殘,倉廩空虛,百姓流離。今以策言之,彼有乘勝之勢,我有虛弱之實,一也。彼上下相習,五兵犀利,管子曰:蚩尤盧山之金而作五兵。孔穎達曰:步卒之五兵,謂弓矢一,殳二,矛三,戈四,戟五也;鄭司農所謂戈、矛、戟、酉矛、夷矛,車之五兵也。犀,堅也,古以犀兕爲甲,故謂堅爲犀。我將易兵新,器仗未復,二也。將易,自謂初代王經也。兵新,謂遣還洮西敗卒,更差軍守也。將,卽亮翻。彼以船行,吾以陸軍,勞逸不同,三也。船自白水,可以上沮水,由沮水武都下辨,自此而西北,水路漸峻陿,小舟猶可入也,軍度而西,皆陸行。狄道隴西南安祁山各當有守,彼專爲一,我分爲四,四也。從南安隴西因食穀,若趣祁山趣,七喻翻;下同。熟麥千頃,爲之外倉。:甲十一行本「倉」下有「五也」二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校同;退齋校同。』賊有黠計,其來必矣。」黠,下八翻,桀黠也。

秋,七月,姜維復率衆出祁山復,扶又翻。鄧艾已有備,乃回,從董亭南安水經註董亭南安郡西南,谷水歷其下,東北注于武城山以拒之。水經註渭水獂道南。獂道南安郡治也。又東,逕武城縣西,武城川水入焉。蓋以山名縣也。酈道元後魏人,武城縣後魏所立,而魏收地形志無之,蓋廢省也。爭險不克,其夜,渡東行,緣山趣上邽與戰於段谷水經註上邽之南有段溪水,水出西南馬門溪,東北流,合籍水杜佑曰:秦州上邽縣段谷水。趣,七喻翻。大破之。以爲鎭西將軍、都督隴右諸軍事。與其鎭西大將軍胡濟期會上邽失期不至,故敗,士卒星散,死者甚衆,言士卒迸散如星,不能收拾成隊伍。人由是怨上書謝,求自貶黜,乃以衞將軍行大將軍事。

7八月,庚午,詔司馬昭加號大都督,奏事不名,假黃鉞。癸酉,以太尉司馬孚爲太傅。九月,以司徒高柔爲太尉。

8文欽人以伐之利,說,輸芮翻。孫峻使與驃騎將軍呂據驃,匹妙翻。及車騎將軍劉纂、鎭南將軍朱異、前將軍唐咨江都江都縣廣陵郡。此自邗溝,自也。以圖青州濟南樂安城陽東萊徐州下邳彭城東海琅邪東莞東安廣陵臨淮晉志曰:周禮曰:正東曰青州,蓋取土居少陽,其色爲青。徐州取舒緩之義。或云,因徐丘以立名。餞之於石頭,遇暴疾,以後事付從父弟偏將軍從,才用翻。綝,丑林翻。丁亥,卒。人以爲侍中、武衞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召呂據等還。還,從宣翻,又如字。

9己丑,大司馬呂岱卒,年九十六。始,親近吳郡徐原,慷慨有才志,知其可成,賜巾褠,釋名:巾,謹也。二十成人,士冠、庶人巾,言當自謹脩於四敎。褠,單衣,以來,士庶以爲禮服。褠,古侯翻。與共言論,後遂薦拔,官至侍御史。性忠壯,好直言,好,呼到翻。時有得失,輒諫爭,爭,讀曰諍。又公論之;公然於衆中論其得失。人或以告歎曰:「是我所以貴德淵者也!」徐原,字德淵死,哭之甚哀,曰:「徐德淵呂岱之益友,論語孔子曰:益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今不幸,論語曰:不幸短命死矣。復於何聞過!」復,扶又翻。談者美之。

10呂據孫綝孫峻輔政,大怒,與諸督將連名共表薦滕胤爲丞相;將,卽亮翻。更以爲大司馬,代呂岱武昌引兵還,使人報,欲共廢。冬,十月,:甲十一行本「綝」上有「丁未」二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退齋校同。』遣從兄將兵逆江都,使中使敕文欽劉纂唐咨等共擊取,又遣侍中左將軍華融、中書丞丁晏之制,中書無丞,此所置。華,戶化翻。告喻宜速去意。言宜速往武昌,否則且有誅罰。自以禍及,因留勒兵自衞,召典軍楊崇、將軍孫咨楊崇,蓋帳下典軍。告以爲亂,迫等使有:乙十一行本「有」作「作」。』書難有者,對無之稱,於此則文義不爲通。通鑑旣因三國志舊文,今亦不欲輕改。難,乃旦翻。不聽,表言反,許將軍劉丞以封爵,使率兵騎攻圍又劫等使詐爲詔發兵,等不從,皆殺之。或勸引兵至蒼龍門蒼龍門建業宮之東門也。將士見公出,必委就公。委,棄也。時夜已半,恃與期,又難舉兵向宮,乃約令部曲,約,勒而號令之。呂侯兵已在近道,故皆爲盡死,無離散者。爲,于僞翻。顏色不變,談笑如常。時大風,比曉,不至,比,必寐翻。兵大會,遂殺及將士數十人,夷三族。己酉,大赦,改元太平。或勸呂據者,曰:「吾恥爲叛臣。」遂自殺。,佐孫策以造,故恥爲叛臣,自殺以明節。

11以司空鄭沖爲司徒,左僕射盧毓爲司空。晉志曰:尚書僕射,本置一人;至漢獻帝建安四年,以執金吾榮郃爲尚書左僕射,僕射分置左右蓋自此始。經,迄于江左,省置無常,置二則爲左右僕射,或不兩置,但曰尚書僕射,令闕則左爲省主,若左右並闕,則置尚書僕射以主省事。毓,余六翻。固讓驃騎將軍王昶、光祿大夫王觀、司隸校尉琅邪王祥,詔不許。

性至孝,繼母朱氏遇之無道,愈恭謹。朱氏,年數歲,每見被楚撻,楚,荊也;撻,擊也。被,皮義翻。輒涕泣抱持母;母以非理使輒與俱往。及長,娶妻,長,知兩翻。母虐使妻,妻亦趨而共之,母患之,爲之少止。爲,于僞翻。漸有時譽,母深疾之,密使酖知之,徑起取酒,爭而不與,母遽奪反之。漢書·齊悼惠王傳:奪反孝惠卮。師古曰:反,音幡。自後,母賜饌,饌,雛戀翻,又雛皖翻。輒先嘗,母懼致斃,遂止。末遭亂,隱居三十餘年,不應州郡之命,母終,毀瘁,瘁,秦醉翻,病勞也。杖而後起。徐州刺史呂虔檄爲別駕,委以州事,州界清靜,政化大行,時人歌之曰:「海沂之康,實賴王祥徐州之地,東際海,西北距,故曰海沂邦國不空,別駕之功!」

12十一月,孫綝遷大將軍。負貴倨傲,多行無禮。從弟嘗與誅諸葛恪與,讀曰預。厚遇之,官至右將軍、無難督,平九官事。九官,卽九卿也。魏明帝太和二年,主還建業,留尚書九官於武昌薄於時,怒,與將軍王惇謀殺,事泄,服藥死。



二年(丁丑、二五七)

1春,三月,大梁成侯盧毓卒。

2夏,四月,主臨正殿,大赦,始親政事。孫綝表奏,多見難問,難,乃旦翻。又科兵子弟十八已下、十五以上三千餘人,科,程也;程其長短小大也。或曰:「科」,當作「料」,音聊,量度也。選大將子弟年少有勇力者,使將之,少,詩照翻。將,卽亮翻。日於苑中敎習,曰:「吾立此軍,欲與之俱長。」長,丁丈翻;今知兩翻。又數出中書視大帝時舊事,問左右侍臣曰:「先帝數有特制,特制,謂特出上意,以手詔宣行也。數,所角翻。今大將軍問事,問事,猶言奏事;不言奏者,自卑挹之意。但令我書可邪?」書可,畫可也。嘗食生梅,使黃門至中藏取蜜,中藏,中藏府也,掌幣帛金銀諸貨物。蜜,蜂餹也。藏,徂浪翻;下同。蜜中有鼠矢;召問藏吏,藏吏叩頭。主曰:「黃門從爾求蜜邪?」吏曰:「向求,謂向者嘗求蜜也。實不敢與。」黃門不服。主令破鼠矢,矢中燥,因笑謂左右曰:「若矢先在蜜中,中外當俱濕;今外濕裏燥,此必黃門所爲也。」詰之,果服;詰,去吉翻。左右莫不驚悚。

3征東大將軍諸葛誕素與夏侯玄鄧颺等友善,等死,死見上卷正元元年。死見七十五卷邵陵厲公嘉平元年。颺,余章翻,又余亮翻。王淩毌丘儉相繼誅滅,王淩死見七十五卷嘉平三年。毌丘儉死見上卷正元二年。內不自安,乃傾帑藏振施,帑,他朗翻。施,式智翻。曲赦有罪以收衆心,畜養揚州輕俠數千人以爲死士。畜,許六翻。人欲向徐堨徐堨,卽徐塘,在東關之東。堨,烏葛翻。請十萬衆以守壽春,又求臨築城以備寇。司馬昭初秉政,長史賈充請遣參佐慰勞四征,置征東將軍屯南,征南將軍屯以備;征西將軍屯以備;征北將軍屯以備鮮卑;皆授以重兵。司馬昭初當國,故請慰勞以觀其志趣。勞,力到翻。且觀其志。南,,論說時事,因曰:「洛中諸賢,皆願禪代,君以爲如何?」厲聲曰:「卿非賈豫州子乎?,先爲豫州而卒,故稱之。世受恩,豈可欲以社稷輸人乎!若洛中有難,難,乃旦翻。吾當死之。」默然;還,言於曰:「諸葛誕再在揚州先督揚州東關之敗,改督豫州毌丘儉旣死,復督揚州得士衆心。今召之,必不來,然反疾而禍小;不召,則反遲而禍大,不如召之。」從之。甲子,詔以爲司空,召赴京師得詔書,愈恐,疑揚州刺史樂綝間己,遂殺征東將軍與揚州刺史同治壽春四征之任,率以其州刺史爲儲帥,故間己。間,古莧翻。南及北郡縣屯田口十餘萬官兵,郡縣皆置屯田,凡屯田口悉官兵也。揚州新附勝兵者四五萬人,勝,音升。聚穀足一年食,爲閉門自守之計。遣長史吳綱將少子將,如字。少,詩照翻。靚,疾郢翻,又疾正翻。稱臣請救,幷請以牙門子弟爲質。牙門,諸將之子弟也。質,音致。

4滕胤呂據之妻,皆夏口孫壹之妹也。孫奐庶子也。夏,戶雅翻。六月,孫綝使鎭南將軍朱異虎林將兵襲武昌將部曲來奔。乙巳,詔拜車騎將軍、交州牧,封吳侯,開府辟召,儀同三司,袞冕赤舄,事從豐厚。崇異孫壹者,以招攜貳也。

5司馬昭奉帝及太后討諸葛誕若自行,恐後有挾兩宮爲變者,故奉之以討

吳綱人大喜,使將軍全懌全端唐咨王祚將三萬衆,與文欽同救;以爲左都護,假節、大司徒、驃騎將軍、青州牧,封壽春侯之子;,其從子也。

六月,甲子,車駕次司馬昭督諸軍二十六萬進屯丘頭是役也,司馬昭丘頭武丘,以旌武功。武丘沈丘縣以鎭南將軍王基行鎭東將軍、都督·諸軍事,與安東將軍陳騫等圍壽春始至,圍城未合,文欽全懌等從城東北,因山乘險,得將其衆突入城。壽春城外他無山,唯城北有八公山耳。斂軍堅壁。累求進討,會朱異率三萬人進屯安豐,爲文欽外勢,安豐縣廬江郡分屬安豐郡。今安豐縣壽春南八十里。引諸軍轉據北山謂諸將曰:「今圍壘轉固,兵馬向集,但當精脩守備以待越逸,而更移兵守險,使得放縱,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遂守便宜,上疏曰:「今與賊家對敵,當不動如山,若遷移依險,人心搖蕩,於勢大損。諸軍並據深溝高壘,衆心皆定,不可傾動,此御兵之要也。」書奏,報聽。聽行其策。時帝在軍,故諸軍節度皆稟詔指,而裁其可否者實司馬昭也。於是等四面合圍,表裏再重,重,直龍翻。塹壘甚峻。文欽等數出犯圍,數,所角翻。逆擊,走之。司馬昭又使奮武將軍監青州諸軍事石苞監,古銜翻。兗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胡質簡銳卒爲游軍,以備外寇。擊破朱異陽淵水經註決水廬江雩婁縣北,過安豐縣東,又北,右會陽泉水。水西有陽泉縣故城,故陽泉鄕也,漢靈帝黃琬爲侯國。決水又北入于走,追之,殺傷二千人。

秋,七月,大將軍大發兵出屯鑊里吳王孫綝以留湖中不上岸一步,則鑊里當在巢縣界。復遣朱異帥將軍丁奉黎斐等五入前解壽春之圍。復,扶又翻。帥,讀曰率。留輜重於都陸水經註博鄕縣王莽改曰楊陸泄水出焉,北過芍陂,又西北入于。意者都陸楊陸歟?又據晉紀都陸黎漿南。重,直用翻。進屯黎漿水經註芍陂瀆水東注黎漿水,水東逕黎漿亭南,又東注肥水,謂之黎漿水口也。石苞州泰又擊破之。太山太守胡烈以奇兵五千襲都陸,盡焚資糧,將餘兵食葛葉,走歸孫綝使更死戰,以士卒乏食,不從命。怒,九月,己巳,鑊里。辛未,引兵還建業壽春之圍已固,雖使周瑜呂蒙陸遜復生,不能解也。若孫綝能舉之衆出襄陽以向壽春城下之兵必分歸以自救,諸葛誕文欽等於此時決圍力戰,猶庶幾焉。旣不能拔出諸葛誕,而喪敗士衆,喪,息浪翻。敗,補邁翻。自戮名將,由是人莫不怨之。爲後孫綝張本。

司馬昭曰:「不得至壽春,而人殺之,非其罪也,:甲十一行本作「非其罪也,而人殺之」;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校同,云無註本亦同,下「非其罪也」四字衍。』欲以謝壽春而堅意,使其猶望救耳。今當堅圍,備其越逸,而多方以誤之。」乃縱反間,間,古莧翻。揚言「救方至,大軍乏食,分遣羸疾就穀北,勢不能久。」等益寬恣食,俄而城中乏糧,外救不至。將軍蔣班焦彝,皆腹心謀主也,言於曰:「朱異等以大衆來而不能進,孫綝而歸東,外以發兵爲名,內實坐須成敗。須,待也。今宜及衆心尚固,士卒思用,幷力決死,攻其一面,雖不能盡克,猶有可全者,空坐守死,無爲也。」言不若決死而求生,無爲坐守而待斃。文欽曰:「公今舉十餘萬之衆歸命於,而全端等皆同居死地,公兄子弟盡在表,就孫綝不欲來,主上及其親戚豈肯聽乎!且中國無歲無事,軍民並疲,今守我一年,內變將起,柰何舍此,舍,讀曰捨。欲乘危徼倖乎!」徼,堅堯翻。固勸之,怒。欲殺,二人懼,十一月,棄踰城來降。全懌兄子建業全緒之二子;「輝」,一作「禕」。與其家內爭訟,攜其母將部曲數十家來奔。於是與兄子全端皆將兵在壽春城中,司馬昭用黃門侍郞鍾會策,密爲作書,爲,于僞翻。使所親信齎入城告等,說「中怒等不能拔壽春言不能拔壽春之衆於重圍也。欲盡誅諸將家,故逃來歸命。」十二月,等帥其衆數千人開門出降,帥,讀曰率。降,戶江翻。城中震懼,不知所爲。詔拜平東將軍,封臨湘侯等封拜各有差。

6姜維中兵以赴南,欲乘虛向秦川地四塞以爲固,渭水貫其中。渭川左右,沃壤千里,世謂之秦川率數萬人出駱谷,至沈嶺。時長城積穀甚多,而守兵少,征西將軍都督·諸軍事司馬望雍,於用翻。及安西將軍鄧艾進兵據之,以拒壁於芒水水經註駱谷水郿塢東南山駱谷,北流逕長城西,又北流注于渭水又東,芒水從南來注之;水出南山芒谷,北逕盩厔縣竹圃中,又北流注于。余按駱谷在今洋州眞符縣,屈回八十里,凡八十四盤。數挑戰,數,所角翻。挑,徒了翻。不應。

是時,數出兵,人愁苦,中散大夫譙周仇國論以諷之續漢志曰:中散大夫,秩六百石;漢官曰:秩比二千石。胡廣曰:光祿大夫,本爲中大夫,武帝元狩五年,置諫大夫爲光祿大夫,世祖中興,以爲諫議大夫。又有太中、中散大夫。此四等於古者爲天子之下大夫,視列國之上卿。曰:「或問往古能以弱勝強者,其術如何?曰:吾聞之,處大無患者常多慢,處小有憂者常思善;處,昌呂翻。多慢則生亂,思善則生治,理之常也。故周文養民,以少取多,句踐卹衆,以弱斃強,此其術也。文王,由方百里起,三分天下有其二,所謂以少取多也。句踐,弔死問疾,十年生聚,十年敎訓,以弱斃強或曰:曩者,弱,相與戰爭,項羽約分鴻溝,各歸息民,張良以爲民志已定,則難動也,率兵追,終斃項氏事見十卷漢高帝四年。豈必由文王之事乎?曰:當之際,王侯世尊,言世世居尊位也。君臣久固,民習所專;民習見君臣之分明,故專於戴上。深根者難拔,據固者難遷。當此之時,雖漢祖安能杖劍鞭馬而取天下乎!及罷侯置守之後,謂罷列國諸侯分置三十六郡,郡置守也。民疲役,天下土崩,或歲易主,或月易公,鳥驚獸駭,莫知所從,於是豪強並爭,虎裂狼分,疾搏者獲多,遲後者見吞。今我與彼皆傳國易世矣,旣非末鼎沸之時,實有六國並據之勢,故可爲文王,難爲漢祖。夫民之疲勞,則騷擾之兆生,上慢下暴,則瓦解之形起。諺曰:『射幸數跌,不如審發。』跌,差也,射數差而不中,不如審而後發也。曰:若虞機張,往省括于度則釋。是故智者不爲小利移目,不爲意似改步,孔穎達曰:舉足謂之步。爲,于僞翻。時可而後動,數合而後舉,故之師不再戰而克,鳴條一戰而革命;武王,一戎衣而天下大定。誠重民勞而度時審也。度,徒洛翻。如遂極武黷征,征伐不欲數,數則黷。土崩勢生,不幸遇難,難,乃旦翻。雖有智者將不能謀之矣。」姜維以數戰亡,卒如譙周之言。



三年(戊寅、二五八)

1春,正月,文欽諸葛誕曰:「蔣班焦彝謂我不能出而走,全端全懌又率衆逆降,逆,迎也。降,戶江翻。此敵無備之時也,可以戰矣。」唐咨等皆以爲然,遂大爲攻具,晝夜五六日攻南圍,欲決圍而出。圍上諸軍臨高發石車火箭,石車,卽砲車也。車,昌遮翻。逆燒破其攻具,矢石雨下,死傷蔽地,血流盈塹,塹,七豔翻。復還城。城內食轉竭,出降者數萬口。欲盡出北方人省食,與人堅守,不聽,由是爭恨。素與有隙,徒以計合,事急愈相疑。初以詭計苟合,事急愈相猜疑。計事,遂殺將兵在小城中,二子也;時壽春蓋別有小城。死,勒兵赴之,衆不爲用,遂單走踰城出,自歸於司馬昭。軍吏請誅之,曰:「之罪不容誅,其子固應就戮;然以窮歸命,且城未拔,殺之是堅其心也。」乃赦,使將數百騎巡城,呼曰:呼,火故翻。文欽之子猶不見殺,其餘何懼!」又表皆爲將軍,賜爵關內侯。城內皆喜,且日益饑困。司馬昭身自臨圍,見城上持弓者不發,曰:「可攻矣!」知其衆無拒守之心也。乃四面進軍,同時鼓譟登城。二月,乙酉,克之。窘急,單馬將其麾下突小城欲出,司馬胡奮部兵擊斬之,夷其三族。麾下數百人,皆拱手爲列,不降,每斬一人,輒降之,降,戶江翻,下同。卒不變,以至於盡。史言諸葛誕得人心,人蒙其恩而爲之死。卒,子恤翻。于詮曰:詮,且緣翻。「大丈夫受命其主,以兵救人,旣不能克,又束手於敵,吾弗取也。」乃免冑冒陳而死。陳,讀曰陣。唐咨王祚等皆降。唐咨人降,見七十卷文帝黃初六年。兵萬衆,器仗山積。

司馬昭初圍壽春王基石苞等皆欲急攻之,以爲「壽春城固而衆多,攻之必力屈;若有外寇,表裏受敵,此危道也。今三叛相聚於孤城之中,三叛,謂諸葛誕文欽唐咨也。天其或者使同就戮,吾當以全策縻之。但堅守三面,若賊陸道而來,軍糧必少;吾以游兵輕騎絕其轉輸,可不戰而破也。賊破,等必成禽矣!」乃命諸軍按甲而守之,卒不煩攻而破。卒,子恤翻。議者又以爲「南仍爲叛逆,仍,相因也。兵室家在南,不可縱,宜悉坑之。」曰:「古之用兵,全國爲上,戮其元惡而已。言全其國之人民,止戮其君;所謂誅其君而弔其民也。兵就得亡還,適可以示中國之大度耳。」一無所殺,分布三河近郡以安處之。河南,都也;河東河內皆近京師。處,昌呂翻。唐咨安遠將軍,其餘裨將,咸假位號,衆皆悅服。其南將士吏民爲所脅略者,皆赦之。聽文鴦兄弟收斂父喪,給其車牛,致葬舊墓。文欽人也,舊墓在焉。斂,力贍翻。

王基書曰:遺,于季翻。「初議者云云,求移者甚衆,謂前詔諸軍轉據北山。時未臨履,亦謂宜然。臨履,謂親臨其地而履行營壘處所也。將軍深算利害,獨秉固志,上違詔命,下拒衆議,終至制敵禽賊,雖古人所述,不是過也。」欲遣諸軍輕兵深入,招迎唐咨等子弟,因釁有滅之勢。王基諫曰:「昔諸葛恪東關之勝,竭表之兵以圍新城,城旣不拔,而衆死者大半。事見上卷邵陵厲公嘉平五年。姜維洮西之利,輕兵深入,糧餉不繼,軍覆上邽段谷之敗也。夫大捷之後,上下輕敵,輕敵則慮難不深。難,乃旦翻。今賊新敗於外,又內患未弭,孫綝君臣相猜。是其脩備設慮之時也。且兵出踰年,人有歸志,今俘馘十萬,罪人斯得,謂禽諸葛誕也。曰:周公居東二年,則罪人斯得。自歷代征伐,未有全兵獨克如今之盛者也。武皇帝袁紹官渡,自以所獲已多,不復追奔,復,扶又翻。懼挫威也。」事見六十三卷漢獻帝建安五年。乃止。以爲征東將軍、都督揚州諸軍事,進封東武侯

習鑿齒曰:君子謂司馬大將軍於是役也,可謂能以德攻矣。左傳晉文公城濮之勝,君子謂於是役也能以德攻。夫建業者異道,各有所尚而不能兼幷也。故窮武之雄,斃於不仁;夫差智伯是也。存義之國,喪於懦退。宋襄公是也。喪,息浪翻。今一征而禽三叛,大虜衆,席卷淮浦,俘馘十萬,生虜爲俘,截耳爲馘。古者戰勝,馘所格之左耳而獻之。可謂壯矣。而未及安坐,賞王基之功;種惠人,結異類之情;曰:皋陶邁種德。孔安國曰:種,布也。夫種則有穫,種惠於人,使歸心中國,以成他日混一之功,如種藝之有秋也。,忘疇昔之隙;不咎衆,使揚土懷愧。功高而人樂其成,業廣而敵懷其德。樂,音洛翻武昭旣敷,文算又洽,推是道也,天下其孰能當之哉!鑿齒人,其辭蓋有溢美者。

2司馬昭之克壽春鍾會謀畫居多;親待日隆,委以腹心之任,時人比之子房比之張良也。

3姜維諸葛誕死,復還成都,復拜大將軍。段谷之敗,貶行大將軍事。

4夏,五月,詔以司馬昭爲相國,漢書·百官表曰:相國、丞相,皆官。又按蕭何傳自丞相拜相國;則相國尊於丞相。晉公,食邑八郡,晉書·帝紀曰:以幷州太原上黨西河樂平新興鴈門司州河東平陽,凡八郡,封爲晉公加九錫;前後九讓,乃止。

5秋,七月,主封故齊王章安侯奮徙章安,見上卷邵陵厲公嘉平五年。

6八月,以驃騎將軍王昶爲司空。昶,丑兩翻。

7詔以關內侯王祥爲三老,鄭小同爲五更,帝率羣臣詣太學,行養老乞言之禮。曰:凡養老,五帝憲,三王又乞言。五帝憲,養氣體而不乞言,有善則記之,以爲惇史。三王亦憲,旣養老而後乞言,亦微其禮,皆有惇史。鄭玄曰:憲,法也;養之爲法其德行,三王又從之求善言可施行也。惇史,惇厚者也。微其禮者,依違言之。更,工衡翻。小同之孫也。鄭玄別傳曰:有子爲孔融吏,舉孝廉,之被圍,往赴,爲賊所害;有遺腹子,以丁卯日生,而以丁卯歲生,故名曰小同

8孫綝主親覽政事,多所難問,難,乃旦翻。甚懼;返自鑊里,遂稱疾不朝,朝,直遙翻。使弟威遠將軍倉龍門宿衞,古倉、蒼字通用。武衞將軍、偏將軍長水校尉闓,音開,又苦亥翻。分屯諸營,欲以自固。主惡之,惡,烏路翻。乃推朱公主死意,朱公主死見上卷正元二年。推,尋也,尋問公主所以見殺之意。全公主懼曰:「我實不知,皆朱據二子所白。」是時虎林督,爲外部督,外部督建業外營兵。主皆殺之。妻,卽孫峻妹也。諫,不從,由是益懼。

主陰與全公主及將軍劉丞謀誅全后爲太常、衞將軍,主謂子黃門侍郞曰:「孫綝專勢,輕小於孤。謂輕視之以爲幼小也。孤前敕之使速上岸,爲唐咨等作援,而留湖中不上岸一步;上,時掌翻。又委罪於朱異,擅殺功臣,不先表聞;築第橋南,蓋築第於朱雀橋南。不復朝見。此爲自在,無所復畏,自在,謂居處自如,不復知有君上。復,扶又翻。見,賢遍翻。不可久忍,今規取之。規,圖也。卿父作中軍都督,衞將軍督中軍。使密嚴整士馬,孤當自出臨橋,率宿衞虎騎、左右無難一時圍之,有左右無難督,督無難營兵。作版詔敕所領皆解散,不得舉手。正爾,自當得之;正爾,猶言正如此也。卿去,但當使密耳!卿宣詔卿父,勿令卿母知之;女人旣不曉大事,且同堂姊,邂逅漏泄,誤孤非小也!」解,戶廨翻。逅,戶茂翻。承詔告無遠慮,以語母,母使人密語語,牛倨翻。

九月,戊午,夜以兵襲,執之,遣弟劉承蒼龍門外,劉承,卽劉丞比明,遂圍宮。比,必寐翻。主大怒,上馬帶鞬執弓欲出,鞬,居言翻,戢,弓矢器。曰:「孤大皇帝適子,適,讀曰嫡。在位已五年,誰敢不從者!」侍中近臣及乳母共牽攀止之,不得出,嘆咤不食,咤,陟駕翻。全后曰:「爾父憒憒,憒,烏外翻。類篇曰:悶也。敗我大事!」敗,補邁翻。又遣呼曰:「臣父奉詔不謹,負上,無面目復見。」復,扶又翻,下同。因自殺。使光祿勳孟宗告太廟,廢主爲會稽王時年十六。會,丁外翻。召羣臣議曰:「少帝荒病昏亂,不可以處大位,承宗廟,少,詩昭翻。處,昌呂翻,下同。已告先帝廢之。諸君若有不同者,下異議。」皆震怖,怖,普布翻。曰:「唯將軍令!」遣中書郞李崇主璽綬,璽,斯氏翻。綬,音受。主罪班告遠近。尚書桓彝不肯署名,怒,殺之。典軍施正迎立琅邪王從之。制,中營置左右典軍。己未,使宗正與中書郞董朝同姓爲宗正。中書郞,卽中書侍郞之職。琅邪王會稽建興元年,丹陽,旣又徙會稽。會,工外翻。遣將軍孫耽會稽王之國,時年十六。徙全尚零陵,尋追殺之;遷全公主豫章

冬,十月,戊午,琅邪王行至曲阿杜佑曰:曲阿,今丹陽郡丹陽縣有老公遮王叩頭曰:「事久變生,天下喁喁。」喁,魚容翻。師古曰:喁喁,衆口向上也,又相應和聲。是日,進及布塞亭孫綝琅邪王未至,欲入居宮中,召百官會議,皆惶怖失色,徒唯唯而已。唯,以水翻,諾也。選曹郞虞汜曰:「明公爲國,處將相之任,汜,音祀。處,昌呂翻。擅廢立之威,將上安宗廟,下惠百姓,大小踴躍,自以復見。今迎王未至而欲入宮,如是,羣下搖蕩,衆聽疑惑,非所以永終忠孝,揚名後世也。」不懌而止。之子也。

命弟行丞相事,率百僚以乘輿法駕迎琅邪王永昌亭:甲十一行本「亭」下有「築宮,以武帳爲便殿,設御坐。己卯,王至便殿,止東廂」二十字;乙十一行本同;校同;退齋校同。』孫恩奉上璽符,乘,繩證翻。上,時掌翻。王三讓,乃受。羣臣以次奉引,引,讀曰靷。王就乘輿,百官陪位。以兵千人迎於半野,拜于道側;王下車答拜。卽日,御正殿,大赦,改元永安。,字子烈第六子。孫綝稱「草莽臣」,詣闕上書,上印綬、節鉞,求避賢路。謂他有賢者進用,恐妨其路,求引身避之。主引見慰諭,見,賢遍翻。下詔以爲丞相、荊州牧,增邑五縣;遷大將軍,封永寧侯,今以援立之功,增其封邑。爲御史大夫、衞將軍、中軍督,封縣侯。孫據皆拜將軍,封侯。又以長水校尉張布爲輔義將軍,封永康侯初,爲王時,爲左右督,素見信愛,及卽位,遂寵任之。爲孫晧以亡國喪身張本。宋白曰:赤烏八年,分烏傷上浦,立永康縣,屬東陽郡

先是,丹陽太守李衡數以事侵琅邪王丹陽,見七十五卷邵陵厲公嘉平四年。先,悉薦翻。數,所角翻,下同。其妻習氏諫之,,姓。按風俗通外黃習一不聽。琅邪王上書乞徙他郡,詔徙會稽。及琅邪王卽位,李衡憂懼,謂妻曰:「不用卿言,以至於此。吾欲奔,何如?」妻曰:「不可。君本庶民耳,先帝相拔過重,旣數作無禮,而復逆自猜嫌,復,扶又翻。逃叛求活,以此北歸,何面目見中國人乎!:甲十一行本「乎」下有「曰:『計何所出?』妻曰」八字;乙十一行本同;校同;退齋校同。』琅邪王素好善慕名,好,呼到翻。方欲自顯於天下,終不以私嫌殺君明矣。可自囚詣獄,表列前失,顯求受罪。如此,乃當逆見優饒,逆,迎也,言將優加其官以饒益之。非但直活而已。」從之。主詔曰:「丹陽太守李衡,以往事之嫌,自拘司敗。左傳箴尹克黃,自拘於司敗。司敗,卽司寇也。夫射鉤、斬袪,在君爲君,齊桓公公子糾爭國,管仲桓公,中帶鉤。子糾死,桓公管仲爲相,遂霸諸侯。晉獻公使寺人披,公子重耳踰垣而走,斬其袪。及重耳反國,與謀國事,發之謀,薦趙衰。爲,于僞翻。其遣還郡,勿令自疑。」又加威遠將軍,授以棨戟。果如習氏所料。

己丑,主封故南陽王和子烏程侯死、全,見上卷邵陵厲公嘉平五年。

羣臣奏立皇后、太子,主曰:「朕以寡德,奉承洪業,涖事日淺,恩澤未敷,后妃之號,嗣子之位,非所急也。」有司固請,主不許。

孫綝奉牛酒詣主,主不受,齎詣左將軍張布;酒酣,出怨言曰:「初廢少主時,多勸吾自爲之者;吾以陛下賢明,故迎之。帝非我不立,今上禮見拒,是與凡臣無異,當復改圖耳。」上,時掌翻。復,扶又翻。以告主,主所信倚,故詣之,酒酣失言,遂以賈禍。之凶愚,其赤族宜矣。主銜之,恐其有變,數加賞賜。數,所角翻。戊戌,主詔曰:「大將軍掌中外諸軍事,事統煩多,其加衞將軍、御史大夫侍中,與大將軍分省諸事。」之權也。或有告懷怨侮上,欲圖反者,主執以付殺之,由是益懼,因孟宗求出屯武昌主許之。盡敕所督中營精兵萬餘人,皆令裝載;中營兵,卽中軍也。人謂裝船爲裝載。欲以此兵自隨,上武昌。載,才再翻。車船裝物皆曰載,云:載輸爾載。又取武庫兵器,主咸令給與。求中書兩郞典知荊州諸軍事,主者奏中書不應外出,主特聽之。其所請求,一無違者。

將軍魏邈主曰:「居外,必有變。」說,輸芮翻。武衞士施朔又告謀反。武衞士,武衞之士也。主將討,密問輔義將軍張布曰:「左將軍丁奉,雖不能吏書,而計略過人,能斷大事。」斷,丁亂翻。主召告之,且問以計畫,曰:「丞相兄弟支黨甚盛,恐人心不同,不可卒制;卒,讀曰猝。可因臘會有陛兵誅之。」陛兵,宿衞之兵夾殿陛者,所謂「階戟之士」。主從之。

十二月,丁卯,建業中謠言明會有變,明會,明日臘會也。以土德王,用辰臘。聞之,不悅。夜,大風,發屋揚沙,益懼。戊辰,臘會,稱疾不至;主強起之,強,其兩翻。使者十餘輩,不得已,將入,衆止焉。曰:「國家屢有命,不可辭。可豫整兵,令府內起火,因是可得速還。」遂入,尋而火起,尋,繼時也。求出,主曰:「外兵自多,不足煩丞相也。」起離席,離,力智翻。目左右縛之。叩頭曰:「願徙交州。」主曰:「卿何不徙滕胤呂據交州乎!」復曰:復,扶又翻。「願沒爲官奴。」主曰:「卿何不以爲奴乎!」死,見上甘露元年。遂斬之。以首令其衆曰:「諸與同謀者,皆赦之。」放仗者五千人。孫闓乘船欲降北,追殺之。闓,音開,又可亥翻。之諸弟蓋已就誅,獨走,欲投北。降,戶江翻。三族,發孫峻棺,取其印綬,斲其木而埋之。古者棺椁厚薄皆有度,斲而薄之以示貶。

己巳,主以張布爲中軍督。改葬諸葛恪滕胤呂據等,其罹等事遠徒:甲十一行本「徒」作「徙」;乙十一行本同;校同。』者,一切召還。朝臣有乞爲諸葛恪立碑者,爲,于僞翻。主詔曰:「盛夏出軍,士卒傷損,無尺寸之功,不可謂能;受託孤之任,死於豎子之手,不可謂智。」遂寢。死見上卷嘉平五年。

9初,漢昭烈魏延漢中事見六十八卷漢獻帝建安二十四年。皆實兵諸圍以禦外敵,敵若來攻,使不得入。及興勢之役,王平捍拒曹爽事見七十四卷邵陵厲公正始五年。皆承此制。及姜維用事,建議以爲「錯守諸圍,錯,倉故翻。適可禦敵,不獲大利。不若使敵至,諸圍皆斂兵聚穀,退就二城,諸葛亮二城,見七十一卷明帝太和三年。聽敵入平,謂縱敵使入平地也。重關頭鎭守以捍之,令游軍旁出以伺其虛。敵攻關不克,野無散穀,千里運糧,自然疲乏;引退之日,然後諸城並出,與游軍幷力搏之,此殄敵之術也。」於是主令督漢中胡濟卻住漢壽,監軍王含樂城樂城,在沔陽東山上,周三十里,甚嶮固,諸葛亮所築。沔水逕其北,又北逕西樂城東,而北流注于護軍蔣斌漢城姜維自棄險要以開狡焉啓疆之心,書此爲亡張本。斌,音彬。



四年(己卯、二五九)

1春,正月,黃龍二見寧陵井中。見,賢遍翻,下同。先是,頓丘冠軍陽夏井中屢有龍見,陳壽曰:去年青龍仍見頓丘冠軍陽夏縣界井中。寧陵縣前漢陳留郡後漢梁國頓丘縣東郡魏郡冠軍縣,屬南陽郡陽夏縣陳國梁國。先,悉薦翻。夏,音賈。羣臣以爲吉祥,帝曰:「龍者,君德也。上不在天,下不在田,而數屈於井,數,所角翻。非嘉兆也。」作潛龍詩以自諷,司馬昭見而惡之。帝有誅之志,不務養晦,而憤鬱之氣見於辭而不能自揜,蓋亦淺矣,此其所以死於權臣之手乎!惡,烏路翻。

2夏,六月,京陵穆侯王昶卒。

3主封其子北地王諶,時壬翻。新興王上黨王。尚書令陳祗以巧佞有寵於主,姜維雖位在上,而多率衆在外,希親朝政,權任不及。秋,八月,丙子,卒;主以僕射義陽董厥爲尚書令,尚書諸葛瞻爲僕射。

4冬,十一月,車騎將軍孫壹爲婢所殺。二年,孫壹來降。

5是歲,以王基爲征南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晉書·文帝紀,時分荊州爲二都督,新野州泰襄陽

元皇帝上,字景明武帝之孫,燕王之子也。甘露二年,封安次縣常道鄕公諡法:行義說民曰元。帝本名,卽位,改名



景元元年(庚辰、二六○)是年六月,方改元。

1春,正月,朔,日有食之。

2夏,四月,詔有司率遵前命,復進大將軍位相國,封晉公,加九錫。遵前年之命也。復,扶又翻。

3帝見威權日去,不勝其忿。勝,音升。五月,己丑,召侍中王沈沈,持林翻,下同。尚書王經、散騎常侍王業,謂曰:「司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言路人亦知其將篡。吾不能坐受廢辱,今日當與卿自出討之。」卿下當有等字。王經曰:「昔魯昭公不忍季氏,敗走失國,爲天下笑。季氏世執魯國之政。至昭公時,伐之,不勝,公孫于,次于陽州,死于乾侯。事見左傳今權在其門,爲日久矣,朝廷四方皆爲之致死,爲,于僞翻。不顧逆順之理,非一日也。且宿衞空闕,兵甲寡弱,陛下何所資用;而一旦如此,無乃欲除疾而更深之邪!禍殆不測,宜見重詳。」重,直用翻。重,再也。詳,審也。帝乃出懷中黃素詔投地說文曰:素,白緻繒也。此黃素詔者,蓋以白緻繒染爲黃色以書詔。曰:「行之決矣!正使死何懼,況不必死邪!」於是入白太后。奔走告,呼欲與俱,不從。帝禮遇王沈,呼爲文籍先生,而臨變乃爾,吁!考異曰:世語曰:申意。今從晉諸公贊帝遂拔劍升輦,率殿中宿衞蒼頭官僮鼓譟而出。弟屯騎校尉遇帝於東止車門,左右呵之,衆奔走。伷,讀曰胄。中護軍賈充自外入,逆與帝戰於南闕下,帝自用劍。衆欲退,騎督成倅弟太子舍人曰:「事急矣,當云何?」曰:「司馬公畜養汝等,畜,許六翻。騎督,督騎兵。晉志,太子舍人職比散騎、中書等侍郞。時未立太子,不應置東宮官屬;之私人,授以是官耳。騎,奇寄翻。倅,七內翻。正爲今日。爲,于僞翻。今日之事,無所問也!」卽抽戈前刺帝,殞于車下。時年二十。刺,七亦翻。聞之,大驚,自投於地。太傅奔往,枕帝股而哭甚哀,枕帝於股也。左傳崔杼弒其君晏子枕尸股而哭之,三踊而出。枕,職任翻。曰:「殺陛下者,臣之罪也!」

入殿中,召羣臣會議。尚書左僕射陳泰不至,使其舅尚書荀顗召之,曰:「世之論者以方於舅,方,比也。今舅不如也。」阿附司馬氏,而己忠於室。子弟內外咸共逼之,乃入,見,悲慟,亦對之泣曰:「玄伯陳泰,字玄伯卿何以處我?」處,昌呂翻。曰:「獨有斬賈充,少可以謝天下耳。」少,詩沼翻。考異曰:魏氏春秋曰:「帝之崩也,太傅司馬孚、尚書右僕射陳泰枕帝尸於股,號哭盡哀。大將軍入禁中,見之悲慟,大將軍亦對之泣,謂曰:『玄伯其如我何?』曰:『獨有斬賈充,少可以謝天下耳。』大將軍久之曰:『卿更思其他。』曰:「豈可使復發後言!』遂歐血薨。」裴松之以爲違實。今從干寶晉紀久之曰:「卿更思其次。」曰:「言惟有進於此,言當以弒君之罪罪不知其次。」乃不復更言。復,扶又翻。之子也。彧,於六翻。

太后下令,罪狀高貴鄕公,廢爲庶人,葬以民禮。收王經及其家屬付廷尉。謝其母,母顏色不變,笑而應曰:「人誰不死,正恐不得其所;以此幷命,何恨之有!」非此母不生此子。及就誅,故吏向雄哭之,哀動一市。,姓也,音式亮翻。王沈以功封安平侯。庚寅,太傅等上言,請以王禮葬高貴鄕公,太后許之。

使中護軍司馬炎燕王之子常道鄕公水經註曰:白祀溝水廣陽縣婁城東,東南逕常道城西,故鄕亭也,西去良鄕城四十里,魏少帝所封也。廣陽,故燕國以爲明帝嗣。之子也。

4辛卯,羣公奏太后自今令書皆稱詔制。羣公,自上公、三公至諸從公也。

5癸卯,司馬昭固讓相國、晉公、九錫之命,太后詔許之。

6戊申,上言:「成濟兄弟大逆不道,夷其族。」

7六月,癸丑,太后詔常道鄕公更名更,工衡翻。甲寅,常道鄕公洛陽,是日,卽皇帝位,年十五,大赦,改元。

8丙辰,詔進司馬昭爵位九錫如前,固讓,乃止。

9癸亥,以尚書右僕射王觀爲司空。

10都尉嚴密建議作浦里塘書·方術傳浦里塘丹陽郡宛陵縣界。志·濮陽興傳亦云:嚴密丹陽湖田,作浦里塘羣臣皆以爲難;唯衞將軍陳留濮陽興以爲可成,濮陽,以邑爲姓。陳留風俗傳長沙太守濮陽逸會稽時,爲太守,深與相結,及卽位,遂與張布並見信用。遂會諸軍民就作,功費不可勝數。勝,音升。士卒多死亡,民大愁怨。

11會稽郡謠言王當還爲天子,而宮人告使巫禱祠,有惡言,有司以聞。主黜候官侯,遣之國;晉志曰:建安郡,故閩中郡漢高祖以封閩越王。及武帝滅之,徙其人,名爲東冶後漢改爲候官都尉。建安郡,以候官爲縣屬焉。宋白曰:漢武帝元鼎六年,立都尉,居候官以禦兩越,所謂南北一候也。自殺,衞送者皆伏罪。

12冬,十月,陽鄕肅侯王觀卒。諡法:剛德克就曰肅。

13十一月,詔尊燕王,待以殊禮。

14十二月,甲午,以司隸校尉王祥爲司空。

15尚書王沈豫州刺史。初到,下敎敕屬城及士民曰:「若有能陳長吏可否,長,知兩翻。說百姓所患者,給穀五百斛。若說刺史得失,朝政寬猛者,給穀千斛。」主簿陳廞褚䂮廞,許今翻。䂮,力灼翻。入白曰:「敎旨思聞苦言,示以勸賞。竊恐拘介之士或憚賞而不言,貪昧之人將慕利而妄舉。苟不合宜,賞不虛行,則遠聽者未知當否之所在,當,丁浪翻。徒見言之不用,因謂設而不行。愚以爲告下之事,可少須後。」須,待也。又敎曰:「夫興益於上,受分於下,興益,謂進言有益於上也。受分,謂受賞也。斯乃君子之操,何不言之有!」褚䂮復白曰:復,扶又翻,下同。周公所以能致忠諫者,以其款誠之心著也。冰炭不言而冷熱之質自明者,以其有實也。若好忠直,好,呼到翻。如冰炭之自然,則諤諤之言將不求而自至。若德不足以配配,合也。明不足以並周公,實不可以同冰炭,雖懸重賞,忠諫之言未可致也。」乃止。



二年(辛巳、二六一)

1春,三月,襄陽太守胡烈襄陽縣南郡沈約曰:魏武荊州,分南郡以北及南陽山都襄陽郡表言:「鄧由李光等十八屯同謀歸化,遣使送質任,質,音致。欲令郡兵臨迎拔。」詔王基部分諸軍徑造沮水以迎之。造,七到翻。應劭曰:沮水漢中房陵東入師古曰:沮,千余翻。南郡臨沮縣臨沮水得名。水經註曰:自臨沮界東南過枝江縣,又東南入于「若等如期到者,便當因此震蕩表。」馳驛遺司馬昭書,遺,于季翻,下同。說「等可疑之狀,且當清澄,謂事之虛實未定,如水之混濁,莫測其淺深,且當清澄以俟之;蓋亦當時常語也。未宜便舉重兵深入應之。」又曰:「夷陵東西皆險陿,陿,與狹同。竹木叢蔚,卒有要害,弩馬不陳。蔚,音尉,又紆勿翻。卒,讀曰猝。謂猝然敵人於要害之地設伏邀擊,弩馬不得陳其力也。今者筋角濡弱,考工記:弓人爲弓,冬析幹,春液角,夏治筋,秋合三材。春液角,夏治筋,以陽煦而筋角濡滑也。冬析幹,秋合三材,以陰凝而堅緻也。春夏之交,陽氣蒸潤,筋角濡弱,則弓弩之力不勁。水潦方降,廢盛農之務,要難必之利,此事之危者也。要,一邀翻。姜維之趣上邽趣,七喻翻。文欽之據壽春,皆深入求利,以取覆沒,此近事之鑒戒也。嘉平已來,累有內難,曹爽兄弟旣死,累有廢立之事,毌丘儉諸葛誕相繼而舉兵也。難,乃旦翻。當今之宜,當務鎭安社稷,撫寧上下,力農務本,懷柔百姓,未宜動衆以求外利也。」累得書,意狐疑,敕諸軍已上道者,且權停住所在,令各就其所至之地而住軍也。須候節度。須,待也。復遺書曰:「昔漢祖酈生之說,欲封六國,寤張良之謀而趣銷印。事見十卷漢高帝三年。復,扶又翻;下同。趣,讀曰促。謀慮淺短,誠不及留侯,亦懼襄陽食其之謬。」食其,音異基。於是罷兵,報書曰:「凡處事者多曲相從順,鮮能確然共盡理實,處,昌呂翻。鮮,息淺翻。誠感忠愛,每見規示,輒依來旨,已罷軍嚴。」旣而等果不降。降,戶江翻。之弟也。

2秋,八月,甲寅,復命司馬昭進爵位如前,不受。

3冬,十月,主以董厥爲輔國大將軍,諸葛瞻爲都護、衞將軍,共平尚書事,以侍中樊建爲尚書令。時中常侍黃皓用事,皆不能矯正,揉曲使直曰矯。士大夫多附之,唯不與往來。祕書令郤正久在內職,與比屋,比,毗至翻,近也,並也,聯也;又簿必翻,相次也。周旋三十餘年,澹然自守,以書自娛,旣不爲所愛,亦不爲所憎,故官不過六百石,祕書令,秩六百石。而亦不罹其禍。主弟甘陵王永憎譖之,使十年不得朝見。朝,直遙翻。見,賢遍翻。

主使五官中郞將薛珝聘于珝,況羽翻。及還,主問政得失,對曰:「主闇而不知其過,臣下容身以求免罪,入其朝不聞直言,經其野民皆菜色。臣聞燕雀處堂,子母相樂,以爲至安也,突決棟焚,而燕雀怡然不知禍之將及,其是之謂乎!」子順引先人之言也。嗚呼!之亡形成矣,薛珝見而知之。濮陽興張布用事,浦里塘之役,民愁怨,韋昭盛沖以切直而不得居王所,亦知之否邪?知而不言,無亦容身而求免罪邪?處,昌呂翻。樂,音洛。之子也。薛綜見七十二卷明帝青龍元年。

4是歲,鮮卑索頭部大人拓跋力微始遣其子沙漠汗入貢,因留爲質。索,昔各翻。汗,音寒。質,音致。力微之先,世居北荒,不交南夏魏收曰:之先出自黃帝黃帝子曰昌意昌意少子受封北國,有大鮮卑山,因以爲號。黃帝以土德王,北人謂土爲「托」,謂后爲「拔」,故以爲氏。或曰:自謂托天而生,拔地而長,故爲托拔氏蕭子顯曰:匈奴女名托跋,妻李陵俗以母爲姓,故爲李陵之後而甚諱之,有言其是後者,輒見殺。夏,戶雅翻。至可汗,始強大,可汗,北方之尊稱,猶時之單于也。宋白曰:虜俗呼天爲汗。可,讀如渴。汗,何干翻。統國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後五世至可汗推寅魏書曰:漢桓帝時,鮮卑檀石槐分其地爲東西三部,其大人曰置鞬落羅,曰律推演宴荔游等,皆爲大帥。推演,蓋卽推寅也。按魏收魏書·帝紀死,立;死,立;死,立;死,立;死,推寅立。推寅,蓋俗云鑽硏之義。南遷大澤;又七世至可汗推寅死,立;死,立;死,立;死,立;死,立;死,立;死,立。使其兄弟七人及族人乙旃氏車惃氏車,昌遮翻。惃,胡昆翻,又公渾翻,又古本翻。分統部衆爲十族,魏書·官氏志統國有九十九姓,至,七分國人,使諸兄弟各攝領之。乃分其民,以兄爲紇骨氏,後改爲胡氏;次兄爲普氏,後改爲周氏;次兄爲拔拔氏,後改爲長孫氏。弟爲達奚氏,後改爲奚氏;次弟爲伊婁氏,後改爲伊氏;次弟爲丘敦氏,後改爲丘氏;次弟爲侯氏,後改亥氏。七族之興,自此始也。又命叔父之胤曰乙旃氏,後改爲叔孫氏。又命疏族爲車惃氏,後改爲車氏。凡與托拔氏爲十姓,百世不通婚。老,以位授其子詰汾,使南遷,遂居匈奴故地。詰汾卒,力微立,復徙居定襄盛樂定襄郡成樂縣後漢雲中郡。建安二十年,倂雲中定襄五原朔方新興郡,郡止置一縣,以屬新興;而盛樂故縣棄之荒外,故力微得居之。後魏旣盛,南都平城,置盛樂宮於其地,永熙中,又置盛樂郡。復,扶又翻。部衆浸盛,諸部皆畏服之。拓跋氏始見于此。鮮卑軻比能爲敵者也。軻比能死,北邊差安,而拓跋氏盛矣,爲後魏張本。

屠維大淵獻四月乙巳電子版讎覆計文衍一錯五脫九異俗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