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卷第七

朝散大夫右諫議大夫權御使中丞充理檢使上護軍賜紫金魚袋臣

司馬光 奉敕編集

後        學        天       台

胡三省 音  註

秦紀二起閼逢閹茂(甲戌),盡玄黓執徐(壬辰),凡十九年。

始皇帝下



二十年(甲戌、前二二七)

1荊軻咸陽,因王寵臣蒙嘉卑辭以求見;王大喜,朝服,設九賓而見之。韋昭曰:九賓,周禮九儀也,謂公、侯、伯、子、男、孤、卿、大夫、士也。史記正義曰:云:設文物大備,卽謂九賓,不得以周禮九賓義爲釋。劉原父曰:賓,謂傳擯之擯。九賓,擯者九人。荊軻奉圖而進於王,圖窮而匕首見,見,賢遍翻。因把王袖而揕之;未至身,王驚起,袖絕。荊軻逐王,王環柱而走。環,音宦。羣臣皆愕,卒起不意,愕,五各翻。卒,讀曰猝;後倉卒之卒皆同音。盡失其度。而法,羣臣侍殿上者不得操尺寸之兵,操,七刀翻。左右以手共搏之,且曰:「王負劍!」負劍,王遂拔以擊荊軻,斷其左股。斷,丁管翻。荊軻廢,乃引匕首擿王,中銅柱。索隱曰:擿,與擲同,古字耳,音持益翻。中,竹仲翻。自知事不就,罵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約契以報太子也!」遂體解荊軻以徇。體解,支解也。解,佳買翻。王於是大怒,益發兵詣,就王翦以伐,與師、師戰於易水之西,大破之。



二十一年(乙亥、前二二六)

1冬,十月,王翦薊,音計。燕王及太子率其精兵東保遼東李信急追之。代王燕王書,遺,于季翻。令殺太子以獻。衍水中,索隱曰:衍水遼東燕王使使斬,欲以獻王,王復進兵攻之。復,扶又翻。

2王賁賁,音奔,之子也。取十餘城。王問於將軍李信曰:「吾欲取王父莊襄王,故謂於將軍度用幾何人而足?」度,徒洛翻。李信曰:「不過用二十萬。」王以問王翦王翦曰:「非六十萬人不可。」王曰:「王將軍老矣,何怯也!」遂使李信蒙恬將二十萬人伐王翦因謝病歸頻陽王翦頻陽人也。頻陽縣京兆秦厲公所置。應劭曰:縣在頻水之陽。杜佑曰:美陽頻陽縣,故城在縣西南三十里。宋白曰:因界內頻陽山而名。



二十二年(丙子、前二二五)

1王賁,引溝以灌大梁陳留郡浚儀縣,故大梁狼湯水所經也。水經渠水滎陽,東南流至浚儀縣云:始皇使王賁,斷故渠,引水東南出以灌大梁,因謂之梁溝三月,城壞。魏王假降,殺之,遂滅降,戶江翻。

王使人謂安陵君曰:「寡人欲以五百里地易安陵。」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幸。雖然,臣受地於之先王,願終守之,弗敢易!」王義而許之。

2李信平輿汝南郡平輿縣春秋沈子之國。輿,音預,史記正義讀如字。蒙恬汝南郡寖縣應劭曰:孫叔敖子所邑之寖丘是也;世祖更名固始徐廣曰:,今固始寢丘師古曰:寖,子袵翻。劉仲馮曰:據後淮陽國已有固始,此疑自別地。余謂郡縣離合無常,蓋後來倂固始也。杜佑曰:潁州汝陰縣,有寢丘蒙恬卽此。大破軍。又攻鄢郢,破之。鄢郢故都之鄢郢也。故都爲白起所取,已置南郡。據壽春,以壽春,則其前自,亦必以矣。然則此也。潁川鄢陵,與平輿城父地皆相近。或曰:「鄢郢」當作「鄢陵」。於是引兵而西,與蒙恬城父沛郡城父縣索隱曰:在汝南卽良鄕史記正義曰:言引兵而會城父,則是汝州郟城縣父城者也。括地志汝州郟城縣東四十里有父城故城,卽服虔云「城父北境」者也。又許州葉縣東北四十五里亦有父城故城,卽杜預云「襄城城父縣」者也。此二城,父城之名耳,服虔城父是誤也。左傳水經註云:大城城父,使太子居之。十三州志云:太子所居城父,謂今亳州城父,是也。此三家之說,是城父之名。云,潁川父城縣沛郡城父縣,據縣屬郡,其名自分。人因隨之,三日三夜不頓舍,大敗李信,入兩壁,殺七都尉;此郡都尉將兵從伐者也。列郡有守,有尉,有監,然之制,行軍亦自有都尉。敗,補邁翻。李信奔還。

王聞之,大怒,自至頻陽王翦曰:「寡人不用將軍謀,李信果辱軍。將軍雖病,獨忍棄寡人乎!」王翦謝:「病不能將。」王曰:「已矣,勿復言!」將,卽亮翻。復,扶又翻。王翦曰:「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萬人不可!」王曰:「爲聽將軍計耳。」於是王翦將六十萬人伐。王送至霸上應劭曰:霸上,地名,在霸水上,在長安東三十里。霸水,古之滋水秦穆公更名。王翦請美田宅甚衆。王曰:「將軍行矣,何憂貧乎!」王翦曰:「爲大王將,有功,終不得封侯,故及大王之嚮臣,以請田宅爲子孫業耳。」王大笑。王翦旣行,至關,此當是出武關也。使使還請善田者五輩。或曰:「將軍之乞貸亦已甚矣!」貸,與貣同,吐得翻,從人求物也。王翦曰:「不然。王怚中而不信人。史記註:怚,音麤。徐廣曰:一作「粗」。今空國中之甲士而專委於我,我不多請田宅爲子孫業以自堅,顧令王坐而疑我矣。」



二十三年(丁丑、前二二四)

1王翦以南至平輿人聞王翦益軍而來,乃悉國中兵以禦之;王翦堅壁不與戰。人數挑戰,數,所角翻。挑戰者,擿撓敵以求戰也。挑,徒了翻。終不出。王翦日休士洗沐,而善飲食,撫循之;飲,於禁翻。食,祥吏翻,後以義推。親與士卒同食。久之,王翦使人問「軍中戲乎?」對曰:「方投石、超距。」徐廣曰:「超」,一作「拔」。裴駰曰:據漢書云:甘延壽投石拔距,絕於等倫。張晏曰:范蠡兵法:飛石重十二斤,爲機發,行三百步。延壽有力,能手投之。拔距,猶超距也。索隱曰:超距,猶跳躍也。余謂投石,以石投人也,高固「桀石以投人」是也。超距,距躍也,魏犨「距躍三百」是也。王翦曰:「可用矣!」旣不得戰,乃引而東。王翦追之,令壯士擊,大破師,至蘄南沛郡蘄縣史記正義曰:徐州縣也。以爲江夏蘄春,其誤甚矣。,渠之翻,又音機。殺其將軍項燕項燕項梁之父也。燕,烏賢翻。師遂敗走。王翦因乘勝略定城邑。



二十四年(戊寅、前二二三)

1王翦蒙武楚王負芻,以其地置楚郡至是亡矣。按三十六郡無楚郡,此蓋滅之時暫置耳;後分爲九江會稽三郡。



二十五年(己卯、前二二二)

1大興兵,使王賁遼東,虜燕王喜至是亡。

曰:不勝一朝之忿以犯虎狼之勝,音升。輕慮淺謀,挑怨速禍,使召公之廟不祀忽諸,忽諸,言忽然而亡也。罪孰大焉!而論者或謂之賢,豈不過哉!

夫爲國家者,任官以才,立政以禮,懷民以仁,交鄰以信;是以官得其人,政得其節,百姓懷其德,四鄰親其義。夫如是,則國家安如磐石,熾如焱火,熾,尺志翻。焱,弋贍翻。觸之者碎,犯之者焦,雖有強暴之國,尚何足畏哉!釋此不爲,顧以萬乘之國,決匹夫之怒,逞盜賊之謀,功隳身戮,社稷爲墟,不亦悲哉!

夫其膝行、蒲伏,非恭也;蒲,蓬逋翻,手行也。伏,鳧墨翻,伏地也。復言、重諾,非信也;復言,謂言必信而可復也。重諾,重然諾也。糜金、散玉,非惠也;刎首、決腹,非勇也。要之,謀不遠而動不義,其白公勝之流乎!白公勝欲報其父讎,不勝其忿,以及其叔父,事見左傳

荊軻懷其豢養之私,不顧七族,鄒陽曰:荊軻湛七族。應劭曰:荊軻秦王,其族坐之湛沒。欲以尺八匕首強而弱,不亦愚乎!故揚子論之,以要離爲蛛蝥之靡,聶政爲壯士之靡,要離人,爲吳王闔閭慶忌。言其力不足,譬如蜘蛛之螫毒於人而靡死耳。靡,披靡而死也。爾雅疏:鼅鼄,卽鼄蝥。方言:自以西,之間謂之鼄蝥,之間謂之鼅鼄。蛛,音朱;蝥,音矛。靡,溫公揚子註,音如字。:美爲切,謂糜爛也。余謂音義俱非。聶政事見一卷安王五年。荊軻爲刺客之靡,皆不可謂之義。又曰:「荊軻,君子盜諸。」吳祕曰:荊軻,以君子之道類之則盜爾。善哉!

2王賁,虜代王,見上卷十九年旣不祀。

3王翦悉定荊江南地,降百越之君,置會稽郡會稽郡吳縣,兼有今閩越兩浙之地。後漢會稽吳郡,而會稽郡徙治山陰縣劉恕曰:會諸侯南而有功,因名其山曰會稽,猶言會計也。會,古外翻。

4五月,天下大酺。

5初,君王后賢,君王后太史敫女,襄王后。謹,與諸侯信;亦東邊海上。東取島夷,以海上爲邊也。或曰:東邊海,不與接,故不受兵。日夜攻三晉,五國各自救,以故齊王立四十餘年不受兵。及君王后且死,戒王曰:「羣臣之可用者某。」王曰:「請書之。」君王后曰:「善!」王取筆牘受言,君王后曰:「老婦已忘矣。」忘,巫放翻。君王后死,后勝姓譜郈氏,其后去「邑」。史記正義曰:勝,音升。多受間金。間,古莧翻;下同。賓客入又多與金。客皆爲反間,勸王朝,不脩攻戰之備,不助五國攻以故得滅五國。

齊王將入朝,雍門司馬前曰:左傳,伐雍門之萩。杜預曰:雍門城門也。經典釋文:雍,於用翻;:於龍切,非也。「所爲立王者,爲社稷耶,爲王耶?」王曰:「爲社稷。」司馬曰:「爲社稷立王,王何以去社稷而入?」孟子曰:民爲大,社稷次之,君爲輕。齊王還車而反。

卽墨大夫聞之,見齊王曰:「地方數:十二行本「數」作「四」;乙十一行本同。』千里,帶甲數百萬。夫三晉大夫皆不便,而在之間者百數;「甄」,當作「鄄」,音工掾翻。王收而與之百萬人之衆,使收三晉之故地,卽臨晉之關可以入矣。三晉兵自河東則入臨晉關鄢郢大夫不欲爲,而在城南下者百數,城南下,卽南城之下也。南城,齊威王使檀子所守者。王收而與之百萬之師,使收故地,卽武關可以入矣。南陽武關如此,則威可立,秦國可亡,豈特保其國家而已哉!」齊王不聽。



二十六年(庚辰、前二二一)

1王賁南攻,猝入臨淄,民莫敢格者。格,如字,止也,鬬也。使人誘齊王,約封以五百里之地,誘,音酉。齊王遂降,遷之河內郡共縣史記正義曰:今衞州共城縣。共,音恭;下同。處之松柏之間,餓而死。處,昌呂翻。人怨王不早與諸侯合從,聽姦人賓客以亡其國,歌之曰:「松耶,柏耶!住共者客耶!」疾用客之不詳也。索隱曰:謂不詳審用賓客,不知其善否也。田氏亡。

曰:從衡之說雖反覆百端,然大要合從者,六國之利也。昔先王建萬國,親諸侯,使之朝聘以相交,饗宴以相樂,樂,音洛。會盟以相結者,無他,欲其同心勠力以保家國也。曏使六國能以信義相親,則秦雖強暴,安得而亡之哉!夫三晉者,之藩蔽;者,三晉之根柢;柢,都禮翻,又丁計翻。形勢相資,表裏相依。故以三晉而攻,自絕其根柢也,以而攻三晉,自撤其藩蔽也。安有撤其藩蔽以媚盜,曰「盜將愛我而不攻」,豈不悖哉!

2王初幷天下,自以爲德兼三皇,功過五帝伏羲神農黃帝三皇少昊顓頊高辛唐堯虞舜五帝宋均援神契甄耀度曰:伏羲神農燧人三皇黃帝顓頊帝嚳唐堯虞舜五帝孔穎達曰:鄭玄中候敕省圖運斗樞伏羲女媧神農三皇五帝者,德合五帝座星者稱帝,則黃帝金天氏高陽氏高辛氏陶唐氏有虞氏是也;實六人而稱五者,以其俱合五帝座星也。白虎通伏羲神農祝融三皇。帝者,天之一名,所以名帝。帝者,諦也,言天蕩然無心,忘於物我,公平通遠,舉事審諦,故謂之帝也。帝號同天,名所莫加,而稱皇者,以皇是美大之名,言大於帝也。乃更號曰「皇帝」,命爲「制」,令爲「詔」,師古曰:天子之言,一曰制書,二曰詔書。制書,謂其制度之命也。如淳曰:詔,告也。自以上,唯天子得稱之。更,工衡翻。自稱曰「朕」。古者君臣之間通稱曰朕;自定制,唯天子獨稱之。追尊莊襄王太上皇太上者,極尊之稱也。始皇自號曰始皇帝,故追尊莊襄王太上皇。自漢高帝以尊太公,此後不復爲追號。制曰:「死而以行爲諡,則是子議父,臣議君也,甚無謂。自今以來,除諡法。周公諡法,緣行之美惡以立諡。如之君,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也。今除之,畏後人加己以惡諡也。諡,神志翻。朕爲始皇帝,後世以計數,史記正義:數,色主翻。二世、三世至于萬世,傳之無窮。」

3初,齊威之時,鄒衍論著終始五德之運;所謂終始五德之運者:伏羲以木德王;木生火,故神農以火德王;火生土,故黃帝以土德王;土生金,故少昊以金德王;金生水,故顓頊以水德王;水生木,故帝嚳又以木德王;木又生火,故帝堯以火德王;火又生土,故帝舜以土德王;土又生金,故以金德王;金又生水,故以水德王;水又生木,故以木德王:此五德之終而復始也。鄒衍以爲得火德,蓋以火流王屋爲受命之符,且服色尚赤故也。就之說以爲終始,當以土爲行。今始皇以水勝火,自以水爲行,所謂推五勝也。初以土爲行,蓋亦祖之說也。始皇幷天下,人奏之。始皇采用其說,以爲得火德,,從所不勝,爲水德。始改年,朝賀皆自十月朔;衣服、旌旄、節旗皆尚黑;數以六爲紀。改年句斷。以建寅之月爲歲首,以建丑之月爲歲首,以建子之月爲歲首;今始皇以建亥之月爲歲首,是改年也。自此紀年皆以十月爲歲首,朝賀以十月朔。以水爲行,故色尚黑。水成數六,故以六爲紀。『史記·始皇紀曰:數以六爲紀,符、法冠皆六寸,而輿六尺,六尺爲步,乘六馬。』

4丞相:十二行本「綰」下有「等」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言:「地遠,莊襄王諱,故以索隱曰:丞相,姓不爲置王,無以鎭之。請立諸子。」始皇下其議。下,遐嫁翻;凡自上而下之下皆同音。廷尉曰:書·百官表:廷尉,官。應劭曰:聽獄必質諸朝廷,與衆共之;兵獄同制,故稱廷尉。師古曰:廷,平也;治獄貴平,故以爲號。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衆,然後屬疏遠,相攻擊如仇讎,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內賴陛下神靈一統,皆爲郡、縣,諸子功臣以公賦稅重賞賜之,甚足易制,易,以豉翻;史記正義音以職翻,非也。天下無異意,則安寧之術也。置諸侯不便。」始皇曰:「天下共苦戰鬬不休,以有侯王。賴宗廟,天下初定,又復立國,是樹兵也;而求其寧息,豈不難哉!廷尉議是。」

分天下爲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監。裴駰曰:三川河東南陽南郡九江鄣郡會稽潁川碭郡泗水薛郡東郡琅邪齊郡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代郡鉅鹿邯鄲上黨太原雲中九原鴈門上郡隴西北地漢中巴郡蜀郡黔中長沙,凡三十五郡,與內史爲三十六郡。書·百官表:郡守掌治其郡;郡尉掌佐守典武職、甲卒;監御史掌監郡。守,始究翻。監,去聲;又居銜切。余謂守、尉、監,官名也,當從去聲;若監郡之監則從平聲。記·王制:天子使其大夫爲三監,監於方伯之國。陸德明釋文:監,古暫翻;監於,古銜翻;可以知矣。

收天下兵聚咸陽,銷以爲鍾鐻、鐻與虡同,音巨。虡者所以懸鍾;橫曰筍,植曰虡。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宮庭:十二行本「庭」作「廷」;乙十一行本同;本同。』中。史記正義曰:漢書·五行志:時大人見臨洮,長五丈,足履六尺,皆夷狄服,凡十二人;故銷兵器,鑄而象之,所謂「金狄」也。一法度、衡、石、丈尺。徙天下豪桀於咸陽十二萬戶。

諸廟及章臺上林皆在南。上林長安縣西南。始起上林苑,至漢武帝又增而廣之。每破諸侯,寫放其宮室,作之咸陽北阪上,程大昌雍錄曰:咸陽北阪,漢武帝別名渭城。阪,卽九嵕諸山麓也。南臨,自雍門以東至,殿屋、復道、周閣相屬,徐廣曰:雍門高陵縣史記正義曰:在今岐州雍縣東。余按高陵縣左馮翊左輔都尉治焉;雍縣右扶風。二說相去何遠也?三輔黃圖曰:長安城西出北頭第一門曰雍門,本名西城門。但長安離宮,咸陽扶風渭城也。渭城長安相去雖不遠,然長安未有十二門也。豈作史者因雍門而書之歟!,言之交也。復,與複同,音方目翻。複道,閣道也;上下有道,故謂之複。所得諸侯美人、鍾鼓以充入之。



二十七年(辛巳、前二二○)

1始皇隴西北地,至雞頭山,過回中焉。史·隗囂傳王孟雞頭道曰:在原州高平縣西。括地志成州上祿縣東北二十里有雞頭山應劭曰:回中安定高平孟康曰:回中北地曰:回中括地志回中宮西四十里。史記正義曰:言始皇西巡,出右,向西北,出寧州,西南行至成州,出雞頭山,東還過岐州回中宮也。余謂上書巡隴西北地,則先至原州雞頭山而還過回中,道里爲順。若出成州雞頭,則須先過回中而後至雞頭。以書法之前後觀之,居然可見。

2作信宮南,已,更命曰極廟作宮已成而更名也。索隱曰:言爲宮廟象天極,故曰極廟天官書:中宮曰天極,是也。極廟道通驪山,作甘泉前殿,築甬道自咸陽屬之,治馳道於天下。三輔黃圖曰:甘泉宮,一名雲陽宮關輔記曰:林光宮,一曰甘泉宮始皇造,在今池陽縣西。故甘泉山宮周匝十餘里,漢武帝廣之,周十九里。又黃圖曰:咸陽北至九嵕甘泉,南至,東至,西至之交;東西八百里,南北四百里,離宮、別館,聯望相屬。甬道,夾城之類也。應劭曰:築垣牆如街巷。甬,余隴翻。賈山曰:爲馳道於天下,東窮,南極,江湖之上,瀕海之觀畢至。道廣五十步,三丈而樹,厚築其外,隱以金椎,樹以青松。應劭曰:馳道,天子所行道也,若今之中道。孔穎達曰:馳道,如今御路也;是君馳走車馬之處,故曰馳道。屬,之欲翻。



二十八年(壬午、前二一九)

1始皇東行郡、縣,上鄒嶧山,立石頌功業。魯國鄒縣嶧山在北。應劭曰:邾文公遷于繹,卽此。括地志鄒嶧山兗州鄒縣南二十二里。嶧,音亦。於是召集儒生七十人,孔穎達曰:儒之言優也,柔也,能安人,能服人。又,儒者,濡也,以先王之道能濡其身。泰山下,議封禪。諸儒或曰:「古者封禪,爲蒲車,惡傷山之土石、草木;掃地而祭,席用:十二行本「用」作「因」;乙十一行本同。』葅稭。」議各乖異。始皇以其難施用,由此絀儒生。括地志泰山兗州博城縣西北三十里,一曰岱宗服虔曰:封者,增山之高;禪,廣地也。張晏曰:天高不可及,於泰山上立封禪以祭之,冀近神靈也。項威曰:封泰山,告太平,升中和之氣於天。祭土爲封,謂負土於泰山爲壇而祭也。除地爲墠;後改「墠」爲「禪」。晉太康地記曰:爲壇於泰山以祭天,示增高也;爲墠於梁父以祭地,示廣也。白虎通曰:王者易姓而起,必升封於泰山之上者何?因高告高,順其類,故升封者增高也。下禪梁父之基,廣厚也。刻石紀號者,著己之功迹以自勸也。增太山之高以報天,附梁父之基以報地。惡,烏路翻。師古曰:蒲車,以蒲裹輪。「葅稭」,作「苴稭」。如淳曰:苴,讀如租;稭,讀曰戞。晉灼曰:苴,藉也;師古曰:茅藉也。「苴」,本作「葅」,假借用。應劭曰:稭,藁本,去皮以爲席。絀,與黜同,黜退也。而遂除車道,上自太山陽至顚,立石頌德;從陰道下,禪於梁父師古曰:山南曰陽,山北曰陰。泰山郡梁父縣師古曰:以山名縣。括地志梁父山在兗州泗水縣北八十里。父,音甫。其禮頗采太祝之祀雍上帝所用,:奉常之屬有太祝令、丞,蓋漢仍制也。作畤於以祀上帝,今采其禮以爲封禪禮。而封藏皆祕之,世不得而記也。

於是始皇遂東游海上,行禮祠名山、大川及八神。封禪書:八神:一曰天主,祠天齊淵水;二曰地主,祠太山梁父;三曰兵主,祠蚩尤;四曰陰主,祠三山;五曰陽主,祠之罘山;六曰月主,祠之萊山;七曰日主,祠成山;八曰四時主,祠琅邪。或曰:八神,太公以來祠之。始皇南登琅邪,大樂之,留三月,作琅邪臺,立石頌德,明得意。琅邪郡琅邪縣山海經琅邪臺勃海間,琅邪之東。郭璞曰:琅邪臨海邊,有山曰琅邪臺越王句踐琅邪,作觀臺以望東海史記曰:始皇徙三萬家於臺下。是其所作因之舊也。括地志琅邪山在密州諸城縣東南百四十里;始皇立層臺於山上,謂之琅邪臺。邪,音耶。大樂之,樂琅邪之風景也。樂,音洛。

初,宋毋忌羨門子高之徒稱有仙道、形解解,佳買翻。銷化之術,迂怪之士皆爭傳習之。道經:月中仙人宋毋忌白澤圖云:火之精曰宋毋忌。蓋其人火仙也。曰:羨門子高,仙人,居碣石山上。服虔曰:形解,尸解也。張晏曰:人老而解去故骨如變化也。今山中有龍骨,世謂之龍解骨化去。迂,羽俱翻,又憂俱翻。齊威王宣王燕昭王皆信其言,使人入海求蓬萊方丈瀛洲,云此三神山在勃海中,去人不遠。患且至,則風引船去。嘗有至者,諸仙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及始皇至海上,諸方士徐巿等爭上書言之,太史公曰:嬴姓分封者爲徐氏姓譜曰:皋陶伯益有功,封其子若木請得齊戒與童男女求之。齊戒之齊,讀曰齋。於是遣徐巿發童男女數千人入海求之。船交海中,皆以風爲解,師古曰:自解說云「爲風不得而至」。自解,猶今言分疏。曰:「未能至,望見之焉。」

始皇還,過彭城楚國彭城縣,古彭祖國齋戒禱祠,欲出泗水水經泗水魯國卞縣北山,東南過彭城縣,又東過下邳縣。時人相傳以爲太丘社亡而鼎沒於泗水中,故祠泗水,欲出鼎。使千人沒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水水經淮水南陽郡平氏縣桐柏山,東南至淮陵入海,行三千餘里。衡山南郡衡山長沙國湘南縣之東南。括地志衡山,一名岣嶁山,在衡州湘潭縣西四十一里。衡山國北;,置南郡荊州江陵府。之,往也。湘山祠,逢大風,幾不能渡。幾,居依翻。上問博士曰:「湘君何神?」對曰:「聞之:女,之妻,葬此。」湘水零陵郡零陵縣陽朔山,北至括地志黃陵廟岳州湘陰縣北五十七里,二妃之神。二妃冢在湘陰縣一百六十里青草山上。盛弘之荊州記青草湖,南有青草山,湖因山而名。陟方死於蒼梧,二妃死於之間,因葬焉。博士以儒學爲官。漢成帝詔曰:儒林之官,四海淵源。宜皆明於古今,溫故知新,通達國體,故謂之博士。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樹,赭其山。赭,音者,赤也。遂自南郡武關歸。

2初,張良,其父、祖以上五世相張良大父開地,相韓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父,相釐王悼惠王,凡五世。亡,散千金之產,欲爲報仇。爲,于僞翻。



二十九年(癸未、前二一八)

1始皇東游,至陽武博浪沙中,陽武縣河南郡,有博浪沙索隱曰:今浚儀西北四十里有博浪城。史記正義曰:鄭州陽武縣博浪沙,當官道。師古曰:「狼」,音浪,史記作「浪」,正義音狼。張良令力士操鐵椎狙擊始皇,誤中副車。狙,玃屬。狙之伺物,必伏,乘其便而擊之。狙擊者,謂伏其旁而狙伺以擊之也。狙,千恕翻,又千余翻。索隱曰:漢官儀:天子有屬車,卽副車,奉車卽御而從後。余謂副,貳也;有五時副車,又在屬車之外。始皇驚,求,弗得;令天下大索十日。索,山客翻。

始皇遂登之罘之罘山東萊腄縣括地志之罘山萊州文登縣東北一百八十里。罘,音浮。刻石;旋,之琅邪,道上黨入。旋,卽還字。之,往也。



三十一年(乙酉、前二一六)

1使黔首自實田。二十六年,更名民曰黔首。孔穎達曰:黔,黑也。凡民以黑巾覆頭,故謂之黔首。



三十二年(丙戌、前二一五)

1始皇碣石大碣石山右北平郡驪成縣西南。文穎曰:碣石遼西郡絫縣酈道元曰:濡水絫縣碣石山。今於此枕海有石如埇道,數十里,當山頂有大石如柱形,往往而見,立於鉅海之中,名天橋柱。碣,音桀。使盧生羨門姓譜姓之後,封於,以國爲氏。碣石門。壞城郭,決通堤坊。壞,音怪。坊,讀曰防。始皇巡北邊,從上郡入。盧生使入海還,因奏錄圖書曰:「亡也。」錄圖書,如後世讖緯之書。鄭玄曰:胡亥秦二世名也。見圖書而不知此爲人名,反備北始皇乃遣將軍蒙恬發兵三十萬人,北伐匈奴



三十三年(丁亥、前二一四)

1發諸嘗逋亡人、贅壻、賈人爲兵,賈誼曰:人家貧子壯則出贅。師古曰:謂之贅壻,言其不當出在妻家,猶人身之有肬贅也。轉貨販易者爲商,坐市販賣者爲賈。贅,之銳翻。略取南越陸梁地,索隱曰:謂南方之人,其性陸梁,故曰陸梁地。漢高帝功臣有陸量侯須無,詔以爲列諸侯,自置吏令、長,受令長沙王如淳曰:陸量秦始皇本紀所謂陸梁地也。桂林南海象郡桂林因產桂而名。合浦以南,山間無雜木,冬夏長青,葉長尺餘。文穎曰:桂林,今鬱林師古曰:桂林,今桂州界是其地,非鬱林也。南海郡,今廣州茂陵書曰:象郡臨塵,去長安萬七千五百里。韋昭曰:今日南是也。以讁徙民五十萬人戍五嶺,與雜處。所謂讁戍也。晉志曰:自北徂南,入之道,必由嶺嶠;時有五處,故曰五嶺師古曰:嶺者,西自衡山之南,東窮于海,一山之限耳,而別標名,則有五焉。裴氏廣州記曰:大庾始安臨賀桂陽揭陽五嶺鄧德明南康記曰:大庾嶺,一也;桂陽騎田嶺,二也;九眞龐嶺,三也;臨賀萌渚嶺,四也;始安越城嶺,五也。師古說爲是。蜀註曰:大庾嶺虔州永明嶺白芒嶺道州臘嶺郴州臨源嶺桂州。讁,則革翻。處,昌呂翻。

2蒙恬斥逐匈奴,收南地爲四十四縣。築長城,因地形,用制險塞;起臨洮遼東,延袤萬餘里。於是渡,據陽山,逶迤而北。師古曰:南地當北地之北,黃河之南。余按,河出積石,過金城隴西安定北地郡界,皆東北流;北過朔方窳渾間,方屈而東南流,逕高闕南;又自臨河縣東逕陽山南,徐廣所謂陽山河北陰山河南者。劉昭曰:二山皆屬五原郡西安陽縣臨洮縣隴西郡洮水西羌中,北至枹罕東入。縣臨洮水,因以爲名。洮,土刀翻。延,長行也。南北曰袤。袤,音茂。逶,於爲翻。迤,以支翻。暴師於外十餘年,蒙恬常居上郡統治之;威振匈奴暴,讀如字;劉伯莊音僕。括地志上郡故城在綏州上縣東南五十里。



『「三」原誤作「二」。』十四年(戊子、前二一三)

1謫治獄吏不直及覆獄故、失者,覆獄者,奏當已成而覆按之也。故者,知其當罪與不當罪而故出入之;失者,誤出入也。築長城及處南越地。處,昌呂翻。

丞相李斯上書曰:「異時諸侯並爭,厚招遊學。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當家則力農工,士則學習法令。今諸生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相與非法敎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誇主以爲名,異趣以爲高,率羣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請史官非記皆燒之;此燒列國史記也。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有藏、百家語者,皆詣守、尉雜燒之。之焚書,焚天下之人所藏之書耳,其博士官所藏則故在;項羽宮室,始倂博士所藏者焚之。此所以後之學者咎蕭何不能於收圖書之日倂收之也。有敢偶語棄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爲城旦。應劭曰:城旦,旦起行治城;四歲刑也。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有欲學法令者,:十二行本「有欲」二字互乙,無「者」字;乙十一行本同。』以吏爲師。」制曰:「可。」

陳餘孔鮒曰:「將滅先王之籍,而子爲書籍之主,其危哉!」子魚曰:「吾爲無用之學,知吾者惟友。非吾友,吾何危哉!吾將藏之以待其求;求至,無患矣。」孔鮒孔子八世孫,字子魚。鮒,音附。



三十五年(己丑、前二一二)

1使蒙恬除直道,道九原,抵雲陽雲陽縣馮翊塹山堙谷,塹,七豔翻。堙,音因。千八百里;數年不就。

2始皇以爲咸陽人多,先王之宮庭:十二行本「庭」作「廷」;乙十一行本同;本同。』小,乃營作朝宮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師古曰:阿,近也;以其去咸陽近,且號阿房索隱曰:此以形名宮也;言其宮曰阿房廣也。三輔黃圖曰:作宮基旁,天下謂之阿房括地志阿房宮亦曰阿城,在雍州長安縣西一十四里。史記正義曰:按宮在上林宛中;雍州郭城西南面,卽阿房宮城東南面也。房,白郞翻。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馳爲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中有南山北山:自甘泉連延至巀嶭九嵕北山;自終南太白連延至商嶺南山南山之顚以爲闕。爲複道,自阿房度渭,屬之咸陽,以象天極閣道、絕漢抵營室也。天官書曰:天極後十七星,絕漢抵營室,曰閣道。北辰爲天極。營室二星,天子之宮也。隱宮、徒刑者七十:十二行本「十」下有「餘」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校同。』萬人,史記正義曰:餘刑見於市朝;宮刑,一百日隱於蔭室養之乃可,故曰隱宮,下蠶室是也。徒刑者,有罪旣加刑,復罰作之也。乃分作阿房宮或作驪山。發北山石椁,寫地材,曰:寫,四夜切;舍車解馬爲寫,或作「卸」。余謂此非舍車解馬之「卸」,卽前寫放宮室之「寫」,讀如字。皆至;中計宮三百,或曰:「皆至」當屬上句。關中記云:東自函關弘農郡靈寶縣界,西至隴關汧陽郡汧源縣界,二關之間,謂之中,東西千餘里。外四百餘。於是立石東海界中,以爲東門。東海郡朐縣始皇立石海上,以爲東門闕。朐,音劬。因徙三萬家驪邑,五萬家雲陽,皆復不事十歲。復,方目翻,除也。不事者,不供征役之事。

3盧生始皇曰:「方中:人主時爲微行以辟惡鬼。惡鬼辟,辟,讀曰避。眞人至。願上所居宮毋令人知,然後不死之藥殆可得也!」始皇曰:「吾慕眞人!」自謂「眞人」,不稱「朕」。曰:稱,去聲;不稱,不愜意也。余謂說非也。始皇初幷天下,自稱曰朕,至此不稱朕耳。乃令咸陽之旁二百里內宮觀二百七十,復:十二行本「復」作「複」;乙十一行本同;本同。』道、甬道相連,帷帳、鍾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行所幸,有言其處者,罪死。始皇梁山宮梁山宮扶風好畤縣括地志:俗名望宮山,在雍州好畤縣西十二里,北去梁山九里。雍錄曰:奉天縣梁山梁山宮正在其地。從山上見丞相車騎衆,弗善也。中人或告丞相,丞相後損車騎。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語!」案問,莫服,捕時在旁者,盡殺之。自是後,莫知行之所在。羣臣受決事者,悉於咸陽宮

侯生盧生相與譏議始皇,因亡去。始皇聞之,大怒曰:「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誹,敷尾翻。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廉問,或爲妖言以亂黔首。」廉,察也。有誹謗、妖言之罪,除之。妖,於遙翻。於是使御史悉案問諸生。置御史,掌討姦猾,治大獄,御史大夫統之。諸生傳相告引,傳相告引者,謂甲引乙,乙復引丙也。傳,柱戀翻。相,如字。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餘人,皆阬之咸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後;益發謫徙邊。始皇長子扶蘇諫曰:「諸生皆誦法孔子孔子之言以爲法也。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始皇怒,使扶蘇北監蒙恬軍於上郡胡亥奪嫡殺扶蘇張本。



三十六年(庚寅、前二一一)

1有隕石于東郡東郡,本地,野王,以其地置東郡或刻其石曰:「始皇死而地分。」始皇使御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燔其石。燔,音煩,爇也。

2河北榆中三萬家;河北北河之北也。賜爵一級。



三十七年(辛卯、前二一○)

1冬,十月,癸丑,始皇出遊;左丞相從,右丞相去疾守。去疾,姓。從,才用翻。守,手又翻。始皇二十餘子,少子胡亥最愛,請從;上許之。

十一月,行至雲夢,望祀虞舜九疑山古者,天子巡狩所至,山川之神,各以秩次望祭之。酈道元曰:營水營陽郡泠道縣留山,西流逕九疑山。其山磐碁蒼梧之野,峯秀數郡之間,羅巖九舉,各導一溪,岫壑負阻,異嶺同勢,遊者疑焉,故曰九疑括地志九疑山永州唐興縣東南百里,其山九峯相似,故名。元次山曰:九疑山永州,方四千里,四州各近一隅。九域志曰:九疑道州舜陵女英峯下,九疑之第六峯也。太史公曰:南狩,崩於蒼梧之野,歸葬於九疑山山海經曰:之所葬,在今道州零陵界。則蒼梧九疑,兩處也;合而言之者,誤也。下,觀藉柯,渡海渚,過丹陽,至錢唐史記正義曰:括地志海渚,云在舒州同安縣東。按舒州在江之中流,疑海字誤。藉,秦昔翻。柯,音歌。丹陽縣鄣郡括地志丹陽故城,在潤州江寧縣東南五里。錢唐縣會稽郡西部都尉所治。杭州治所。浙江。水波惡,乃西百二十里,從陿中渡。所謂水波惡處,則今之由錢唐西陵者是也。西陿中渡,則今富陽分水之間。徐廣曰:蓋在餘杭也。顧夷曰:餘杭秦始皇會稽經此,立爲縣。會稽會稽山在會稽郡山陰縣南,有冢、井。大禹,望于南海;立石頌德。還,過,從江乘渡。江乘縣鄣郡丹陽郡括地志江乘故縣城在今潤州句容縣北六十里。並海上,北至琅邪之罘並,步浪翻。罘,音浮。見巨魚,射殺之。遂並海西,至平原津而病。平原縣齊郡分置平原郡史記正義曰:今德州平原縣南六十里有張公故城,城東有津,後名張公渡,恐此平原郡古津也。漢書平津侯公孫弘所封亦近此,蓋平津卽此津。余按公孫弘傳:封勃海高城縣平津鄕,則平津平原津也。篤馬河平原東北入海。此蓋津渡處。射,而亦翻。並,步浪翻。

始皇惡言死,惡,烏路翻。羣臣莫敢言死事。病益甚,乃令中車府令行符璽事趙高爲書賜扶蘇曰:「與喪,會咸陽而葬。」書已封,在趙高所,未付使者。書·百官表:太僕,官,其屬有車府令。秋,七月,丙寅,始皇崩於沙丘平臺史記正義曰:始皇崩在沙丘宮平臺之中。丞相爲上崩在外,爲,于僞翻。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乃祕之不發喪,棺載轀涼車中,文穎曰:轀輬車,如今喪轜車也。孟康曰:如衣車,有窗牖,閉之則溫,開之則涼,故名。如淳曰:轀輬車,其車廣大,有羽飾。沈約宋書·禮志曰:制:大行載轀輬車,四輪;其飾如金根,加施組,連璧交路;四角金龍飾,銜璧,垂五采飾羽流蘇,前後雲畫帷裳;𣝛文畫曲轓,長與車等。太僕御駕六白駱馬,以黑藥灼其身爲虎文。史記正義曰:棺,音館,又古玩翻。轀,音溫。「涼」,一作「輬」,音同。『:𣝛,韻會:臼許切,音巨。說文:云鐘鼓之柎也。』故幸宦者驂乘。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輒從車中可其奏事。獨胡亥趙高及幸宦者五六人知之。

初,始皇尊寵蒙氏,信任之。蒙恬:乙十一行本「任」下有「在」字。』外將,蒙毅常居中參謀議,名爲忠信,故雖諸將相莫敢與之爭。將,卽亮翻。趙高者,生而隱宮;曰:餘刑顯於市朝,宮刑在於隱室,故曰隱宮。始皇聞其強力,通於獄法,舉以爲中車府令,使敎胡亥決獄;胡亥幸之。趙高有罪,始皇使蒙毅治之;法應死。始皇敏於事,赦之,復其官。趙高旣雅得幸於胡亥雅,素也。又怨蒙氏,乃說胡亥,請詐以始皇命誅扶蘇而立胡亥爲太子。胡亥然其計。趙高曰:「不與丞相謀,恐事不能成。」乃見丞相曰:「上賜長子書及符璽,皆在胡亥所。長子,謂扶蘇定太子,在君侯與高之口耳。事將何如?」曰:「安得亡國之言!此非人臣所當議也!」曰:「君侯材能、謀慮、功高、無怨、長子信之,此五者皆孰與蒙恬?」曰:「不及也。」曰:「然則長子卽位,必用蒙恬爲丞相,君侯終不懷通侯之印歸鄕里明矣!通侯,曰徹侯,亦曰列侯。應劭曰:通,亦徹也;通者,言功德通於王室也。張晏曰:列侯者,見序列也。胡亥慈仁篤厚,可以爲嗣。願君審計而定之!」丞相以爲然,乃相與謀,詐爲受始皇詔,立胡亥爲太子;更爲書賜扶蘇更,工衡翻;改也。數以不能闢地立功,士卒多耗,數,所具翻。:十二行本「數」上有「反」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校同;退齋校同。』上書,直言誹謗,日夜怨望不得罷歸爲太子;將軍不矯正,知其謀;皆賜死,以兵屬裨將王離數,所角翻;下同。屬,之欲翻,付也;音蜀,非;下以屬同。

扶蘇發書,泣,入內舍,欲自殺。蒙恬曰:「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將三十萬衆守邊,公子爲監,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來,卽自殺,安知其非詐!復請而後死,未暮也。」使者數趣之。扶蘇蒙恬曰:「父賜子死,尚安復請!」卽自殺。趣,讀曰促。復,扶又翻。蒙恬不肯死,使者以屬吏,繫諸陽周陽周縣上郡史記正義曰:陽周寧州羅川縣之邑。屬,之欲翻。今按天寶元年,改羅川縣眞寧縣更置李斯舍人爲護軍,百官表:護軍都尉,官。又,漢王陳平爲護軍中尉,盡護諸將。當是時,已屬吏,恐其軍有變,故以李斯舍人爲護軍,使之護諸將也。還報。胡亥已聞扶蘇死,卽欲釋蒙恬。會蒙毅始皇出禱山川,還至。趙高言於胡亥曰:「先帝欲舉賢立太子久矣,而諫以爲不可;不若誅之!」乃繫諸據地理,沙丘甚遠。蓋毅還至,卽就繫之。

遂從井陘九原井陘常山石邑縣西。史記正義曰:井陘故關在幷州石艾縣東十八里,卽井陘口會暑,轀車臭,乃詔從官令車載一石鮑魚以亂之。孟康曰:百二十斤曰石。書·貨殖傳:鮿鮑千鈞。師古曰:鮿,膊魚也,卽今之不著鹽而乾者也。鮑,今之䱒魚也。而說者乃讀鮑爲鮠魚之鮠,失義遠矣。鄭康成以䱒於煏室乾之,亦非也。煏室乾之,卽鮑耳。蓋今人所呼鰎魚者是也。秦皇載鮑亂臭者,則是䱒魚耳;而煏室乾者,本不臭也。鮑,白卯翻。鮿,音接。䱒,於業翻。鮠,五回翻。煏,蒲北翻。鰎,居偃翻。從直道至咸陽,發喪。直道,卽三十五年蒙恬所除者。太子胡亥襲位。

九月,葬始皇驪山,下錮三泉;師古曰:三重之泉,言至水也。余謂錮者,治銅錮塞之也。三泉者,取九泉之數言之。奇器珍怪,徙藏滿之。謂徙府庫之物以實陵便房中。藏,才浪翻。令匠作機弩,有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爲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劉伯莊云:機相灌輸,以防穿近者。予按文勢,自機弩至輒射之,文意已足;機相灌輸,是承水銀爲百川、江河、大海之意,作如是觀,文意甚順。射,而亦翻。史記正義:灌,音館。輸,音戍。上具天文,下具地理。後宮無子者,皆令從死。從,才用翻。葬旣已下,或言工匠爲機藏,皆知之,藏重卽泄。大事盡,閉之墓中。藏重卽泄,謂工匠若更爲第二重機藏,與外人近,卽泄其所以爲機藏之事,故大事盡則皆閉之墓中。大事盡,句絕,謂旣下窆,則送終之大事盡也。重,直龍翻。

2二世欲誅蒙恬兄弟。二世兄子子嬰諫曰:「趙王遷殺李牧而用顏聚齊王殺其故世忠臣而用后勝,卒皆亡國。二事並見前。卒,子恤翻。蒙氏之大臣、謀士也,而陛下欲一旦棄去之。誅殺忠臣而立無節行之人,行,下孟翻。是內使羣臣不相信而外使鬬士之意離也!」二世弗聽,遂殺蒙毅及內史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孫,積功信於三世矣。、父,三世皆事有功。今臣將兵三十餘萬,身雖囚繫,其勢足以倍畔。倍,蒲妹翻。然自知必死而守義者,不敢辱先人之敎以不忘先帝也!」乃吞藥自殺。

揚子法言曰:或問:「蒙恬忠而被誅,忠奚可爲也?」曰:「壍山,堙谷,起臨洮,擊遼水,力不足而屍有餘,忠不足相也。」相,息亮翻。

曰:始皇方毒天下而蒙恬爲之使,不仁可知矣。然明於爲人臣之義,雖無罪見誅,能守死不貳,斯亦足稱也。使,如字。

二世皇帝上胡亥始皇少子也。:十二行本無此八字;乙十一行本同。』



元年(壬辰、前二○九)

1冬,十月,戊寅,大赦。

2春,二世東行郡縣,李斯從;到碣石,並海,南至會稽;而盡刻始皇所立刻石,旁著大臣從者名,行,下孟翻。從,才用翻。並,步浪翻。著,如字;史記正義丁略翻。以章先帝成功盛德而還。

夏,四月,二世咸陽,謂趙高曰:「夫人生居世間也,譬猶騁六驥過決隙也。曰:上音缺;下丘逆翻。余謂決,如字。決,裂也;裂開之隙,其間不能以寸,喻狹小也。吾旣已臨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窮心志之所樂,好,呼到翻。樂,音洛。以終吾年壽,可乎?」曰:「此賢主之所能行而昏亂主之所禁也。雖然,有所未可,臣請言之:夫沙丘之謀,諸公子及大臣皆疑焉;而諸公子盡帝兄,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今陛下初立,此其屬意怏怏皆不服,恐爲變;臣戰戰栗栗,唯恐不終,陛下安得爲此樂乎!」二世曰:「爲之柰何?」趙高曰:「陛下嚴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誅滅大臣及宗室;然後收舉遺民,貧者富之,賤者貴之。盡除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所親信者,此則陰德歸陛下,害除而姦謀塞,羣臣莫不被潤澤,蒙厚德,陛下則高枕肆志寵樂矣。更,工衡翻。塞,悉則翻。枕,之鴆翻。計莫出於此!」二世然之。乃更爲法律,務益刻深,大臣、諸公子有罪,輒下:十二行本「高」下有「令」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鞠治之。於是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陽市,十公主矺死於杜,索隱曰:矺,貯格翻;史記正義音宅,與磔同,謂磔裂支體而殺之;溫公類篇音竹格翻,磓也。杜,故杜伯國杜縣京兆宣帝改曰杜陵財物入於縣官,謂天子爲縣官。此縣官,猶言公家也。相連逮者不可勝數。言事相連及皆逮之。貢父曰:其人存,直追取之曰逮;其人亡,則討而捕之。逮,易辭;捕,加力也。

公子將閭昆弟三人囚於內宮,議其罪獨後。二世使使令將閭曰:「公子不臣,罪當死!吏致法焉。」將閭曰:「闕廷之禮,吾未嘗敢不從賓贊也;廊廟之位,吾未嘗敢失節也;受命應對,吾未嘗敢失辭也;何謂不臣?言不敢挾親親之恩廢爲臣之節,何得以此罪加之!願聞罪而死!」使者曰:「臣不得與謀,與,讀曰預。奉書從事!」將閭乃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吾無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劍自殺。宗室振恐。公子高欲奔,恐收族,乃上書曰:「先帝無恙時,臣入門:十二行本「門」作「則」;乙十一行本同;本同;退齋校同;校同。』賜食,出則乘輿,御府之衣,臣得賜之,中廏之寶馬,臣得賜之。臣當從死而不能,爲人子不孝,爲人臣不忠。不孝不忠者,無名以立於世,臣請從死,願葬驪山之足。唯上幸哀憐之!」書上,二世大說,說,讀曰悅。趙高而示之,曰:「此可謂急乎?」趙高曰:「人臣當憂死不暇,何變之得謀!」二世可其書,賜錢十萬以葬。

復作阿房宮。盡徵材士五萬人爲屯衞咸陽,令敎射。狗馬禽獸當食者多,食,讀曰飤,音祥吏翻。度不足,下調郡縣,史記正義曰:下,戶嫁翻。調,徒釣翻。謂下郡縣而調發之也。余謂下,讀如字亦通。轉輸菽粟、芻稾,皆令自齎糧食;咸陽三百里內不得食其穀。

3秋,七月,陽城陳勝陽夏吳廣起兵於史記正義曰:卽河南陽城縣,屬潁川郡陽夏縣淮陽國括地志陳州太康縣,本漢陽夏地。盤洲洪氏曰:陽夏鄕去太康縣三十里。夏,音賈。蘄縣沛郡,有大澤鄕,音渠依翻。是時,發閭左戍漁陽鼂錯曰:以謫發戍,先發吏有謫及贅壻、賈人,後以嘗有市籍者,又後以大父母嘗有市籍者,後入閭取其左。索隱曰:閭左,謂居閭里之左也。時,復除者居閭左。今力役凡在閭左者盡發之也。又云:凡居以富強爲右,貧弱爲左。役戍多富者,役盡,兼取貧弱而發之也。漁陽縣漁陽郡括地志漁陽故城在檀州密雲縣南十八里,在漁水之陽。九百人屯大澤鄕陳勝吳廣皆爲屯長。師古曰:人所聚爲屯。長,帥也。會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度,徒洛翻。失期,法皆斬。陳勝吳廣因天下之愁怨,乃殺將尉,師古曰:其官本尉耳,時領戍人,故爲將尉。索隱曰:尉,官也;漢舊儀:大縣三人。其尉將屯九百人,故云將尉。召令徒屬曰:「公等皆失期當斬;假令毋斬,而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壯士不死則已,死則舉大名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種,章勇翻。衆皆從之。乃詐稱公子扶蘇項燕以百姓賢扶蘇人憐項燕也。爲壇而盟,稱大楚陳勝自立爲將軍,吳廣爲都尉。攻大澤鄕,拔之;收而攻下。大澤鄕之兵以攻也。乃令符離葛嬰將兵徇以東;攻,皆下之。符離沛郡姓譜葛國旣滅,其後以國爲氏。二縣屬淮陽國宋白曰:柘縣,古襄氏之邑;春秋時,株野柘縣,以邑有柘溝而名;宋州柘城縣亳州眞源縣,古苦縣地。徇,辭峻翻,略地也。銍,竹乙翻。「酇」,本作「䣜」,才多翻。師古曰:此縣本借酇字爲之,音嵯。王莽改縣爲贊治,則此縣亦有贊音。苦,音怙。行收兵;比至比,必寐翻。車六七百乘,騎千餘,卒數萬人。攻守、尉皆不在,獨守丞與戰譙門中,不勝;守丞死,陳勝乃入據陳縣淮陽國史記正義曰:今陳州城本楚襄王所築陳國城也。師古曰:守丞,謂郡丞之居守者;一曰:郡守之丞,故曰守丞。原父曰:不以爲郡,何庸有守!守,謂非正官,權守者耳。余按分天下爲郡縣,郡置守、尉、監,縣置令、丞、尉。原父以此守爲權守之守,良是。二史作「守令皆不在」,此作「守尉皆不在」,蓋二史「令」下缺「尉」字,而通鑑「尉」上缺「令」字也。師古曰:譙門,謂門上爲高樓以候望者耳。樓,一名譙,故謂美麗之樓爲麗譙;亦呼爲巢。所謂巢車者,亦於兵車之上爲樓以望敵也。譙、巢,聲相近。

初,大梁張耳陳餘相與爲刎頸交。,聞二人之名士,重賞購求之。張耳陳餘乃變名姓,俱之,爲里監門以自食。師古曰:監門,卒之賤者;以卑賤自隱。張晏曰:監門,里正衞也。監,古銜翻。里吏嘗以過笞陳餘陳餘欲起,張耳躡之,使受笞。欲起者,不能受辱,欲起與吏亢也。躡,尼輒翻,躡其足也。笞,丑之翻。吏去,張耳乃引陳餘之桑下,數之曰:數,所具翻,又所主翻。「始吾與公言何如?今見小辱而欲死一吏乎!」陳餘謝之。陳涉旣入張耳陳餘詣門上謁。陳勝,字涉。陳涉素聞其賢,大喜。中豪桀父老請立楚王以問張耳陳餘對曰:「爲無道,滅人社稷,暴虐百姓;將軍出萬死之計,爲天下除殘也。今始至而王之,示天下私。願將軍毋王,急引兵而西;遣人立六國後,自爲樹黨,爲益敵;敵多則力分,與衆則兵強。如此,則野無交兵,六國皆爲與國,則兵不交鋒於野矣。縣無守城,諸縣皆畔復爲六國,無復爲守城者。誅暴,據咸陽,以令諸侯;諸侯亡而得立,以德服之,則:十二行本「則」上有「如此」二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校同。』帝業成矣!今獨王,恐天下懈也。」陳涉不聽,遂自立爲王,號「張楚」。劉德曰:若云張大楚國也。張晏曰:先是已爲所滅,今立爲張。

當是時,諸郡縣苦法,爭殺長吏以應涉。謁者:十二行本「者」下有「使」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校同。』從東方來,以反者聞。二世怒,下之吏。下,遐嫁翻。後使者至,上問之,對曰:「羣盜鼠竊狗偷,郡守、尉方逐捕,今盡得,不足憂也。」上悅。

陳王吳叔爲假王,監諸將以西擊滎陽吳廣,字滎陽縣三川郡

張耳陳餘復說陳王,請奇兵北略地。復,扶又翻。於是陳王以故所善武臣爲將軍,邵騷爲護軍,姓譜武姓宋武公之後。余謂自有諡法,以武爲諡者多矣,而必以武姓宋武公之後,何拘也!唐志·氏族以爲武氏出自姓,周平王少子生而有文在手曰「武」,遂以爲氏。此由武后而傅會爲之說也。趙明誠金石錄漢敦煌長史武班碑云:昔殷王武丁克伐鬼方,官族析分,因以爲氏。姓,周文王邵公奭之後;或言第十一子耼季載之後。張耳陳餘爲左、右校尉,予卒三千人,徇予,讀曰與。

陳王又令汝陰鄧宗九江郡殷王武丁封叔父於河北,是爲鄧侯,後因氏焉。汝陰縣汝南郡,故胡國九江,本地,,分置九江郡項羽,以封黥布漢高祖更名淮南國武帝復曰九江郡當此時,兵數千人爲聚者不可勝數。師古曰:聚,才喻翻。

葛嬰東城東城縣九江郡括地志東城故城,在濠州定遠縣東南五十里。襄彊楚王姓譜魯莊公襄仲之後。陳王已立,因殺襄彊還報。陳王誅殺葛嬰

陳王:十二行本「令」下有「人」二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校同;退齋校同。』周巿北徇地。以上蔡房君蔡賜爲上柱國。索隱曰:,邑名;爵之於,號曰房君。上柱國,爵之尊者。,以國爲氏。

陳王周文之賢人也,習兵,乃與之將軍印,使西擊

武臣等從白馬師古曰:白馬津在今滑州白馬縣界。括地志白馬故城,在滑州衞南縣西南二十四里。戴延之西征記曰:白馬故城卽漕邑至諸縣,說其豪桀,豪桀皆應之;乃行收兵,得數萬人;號武臣武信君。下趙十餘城,餘皆城守;乃引兵東北擊范陽曰,范陽縣涿郡應劭曰:在范水之陽。范陽蒯徹武信君曰:蒯徹,卽蒯通武帝諱,改「徹」爲「通」。蒯,丘怪翻,姓也。左傳有大夫蒯得「足下必將戰勝而後略地,攻得然後下城,臣竊以爲過矣。誠聽臣之計,可不攻而降城,不戰而略地,傳檄而千里定;可乎?」師古曰:檄者,以木簡爲書,長尺二寸,用徵召也;有急,則加以鳥羽插之,所以示急疾也。檄,戶歷翻。武信君曰:「何謂也?」曰:「范陽徐公,畏死而貪,欲先天下降。先,悉薦翻。君若以爲所置吏,誅殺如前十城,則邊地之城皆爲金城、湯池,不可攻也。君若齎臣侯印以授范陽令,使乘朱輪華轂,驅馳之郊,卽城可無戰而降矣。」武信君曰:「善!」以車百乘、騎二百、侯印迎徐公聞之,不戰以城下者三十餘城。

陳王旣遣周章,以政之亂,有輕之意,不復設備。復,扶又翻。博士孔鮒諫曰:鮒,子順之子,孔子八世孫,卽前藏書者也。「臣聞兵法:『不恃敵之不我攻,恃吾不可攻。』今王恃敵而不自恃,若跌而不振,悔之無及也。」跌,徒結翻,踢而踣也。陳王曰:「寡人之軍,先生無累焉。」累,良瑞翻。

周文行收兵至關,車千乘,卒數十萬,至,軍焉。師古曰:,水名,在京兆新豐東;今有戲水驛。其水本出藍田北界,至此而北流入蘇林曰:新豐東南三十里。戲,許宣翻。二世乃大驚,與羣臣謀曰:「柰何?」少府章邯曰:曰:少府,官,掌山林、池澤之賦以給共養。姓譜人降,子孫去邑爲章氏。少,詩照翻。邯,下甘翻。「盜已至,衆強,今發近縣,不及矣。驪山徒多,之刑徒已論者,輸作驪山請赦之,授兵以擊之。」二世乃大赦天下,使章邯驪山徒、人奴產子,悉發以擊軍,大敗之。服虔曰:人奴產子,家人之產奴。師古曰:奴產子,猶今人云家生奴。仲馮曰:人奴一物,產子又一物。臣瓚曰:人奴之產子,今田客家兒。周文走。

張耳陳餘邯鄲,聞周章卻,又聞諸將爲陳王徇地還者多以讒毀得罪誅,乃說武信君令自王。八月,武信君自立爲趙王,以陳餘爲大將軍,:前、後、左、右將軍,末官,因之,位上卿。大將軍比三公。張耳爲右丞相,邵騷爲左丞相;使人報陳王陳王大怒,欲盡族武信君等家而發兵擊。柱國房君諫曰:「未亡而誅武信君等家,此生一也;不如因而賀之,使急引兵西擊。」陳王然之,從其計,徙繫武信君等家宮中,封張耳子敖爲成都君,使使者賀,令趣發兵西入張耳陳餘趙王曰:「王王,非意,趣,讀曰促。上王,如字;下王,于況翻。特以計賀王。已滅,必加兵於。願王毋西兵,北徇,南收河內以自廣。涿郡以北之地。常山以北之地。河內地,時屬河東郡南據大河,北有雖勝,必不敢制;不勝,必重之敝,可以得志於天下。」趙王以爲然,因不西兵,而使韓廣李良常山張黶上黨黶,烏點翻,又於琰翻。

九月,劉邦起兵於陶唐氏旣衰,其後有劉累,以擾龍事孔甲,爲豢龍氏。及士會,其處者爲劉氏師古曰:泗水郡之屬縣。李斐曰:小沛也。索隱曰:泗水郡沛郡,治相城,故以沛縣小沛。沛,博蓋翻。漢高帝事始此。下相項梁起兵於下相縣臨淮郡索隱曰:按,水名,出沛國相縣;於相水下流置縣,故曰下相括地志下相故城,在泗州宿豫縣西北七十里。項燕將,封於,子孫以邑爲氏。吳縣會稽郡治所,故都也。田儋起兵於服虔曰:儋,音負擔之擔。師古曰:儋,音丁甘翻。

劉邦,字,爲人隆準、龍顏,左股有七十二黑子。服虔曰:準,音拙。應劭曰:隆,高也。準,頰權準也。顏,額顙也。李斐曰:準,鼻也。文穎曰:音準的之準。晉灼曰:戰國策云:眉目準頞權衡。史記秦始皇蜂目長準。說、音是也。師古曰:頰權「䪼」字,豈當借準爲之!音、說皆失之。黑子,今中國通呼爲黶子,俗謂之誌;誌者,記也。愛人喜施,喜,許旣翻。施,式豉翻。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產作業。初爲泗上亭長,法:十里一亭。亭長,主亭之吏;亭,謂停留客旅宿食之館。史記正義曰:國語有寓室,卽今之亭也。亭長,蓋今之里長,民有訟諍,吏留平辨,得成其政。「泗上」,史記作「泗水」。括地志泗水亭在徐州沛縣東一百步;有高祖廟單父呂公,好相人,見季狀貌,奇之,以女妻之。單父縣山陽郡。單,音善。父,音甫。妻,七細翻。呂公女,是爲呂后

旣而以亭長爲縣送徒驪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度,徒洛翻。比,必寐翻。西澤中亭,止飲,應劭曰:,縣也;,其鄕也。孟康曰:後爲郡而爲縣。師古曰:之聚邑耳。夜,乃解縱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從此逝矣!」徒中壯士願從者十餘人。

劉季被酒,師古曰:被,加也;被酒,爲酒所加也。被,皮義翻。夜徑澤中,有大蛇當徑,拔劍斬蛇。有老嫗哭曰:「吾子,白帝子也,化爲蛇,當道;今赤帝子殺之!」因忽不見。嫗,威遇翻,老母也。應劭曰:襄公自以居西,主少昊之神,作西畤,祠白帝。至獻公時,櫟陽雨金,又作畦畤,祠白帝少昊,金德也;赤帝後,謂也;殺之,明當代劉季亡匿於碭山:十二行本「澤」下有「巖石」二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校同;退齋校同。』之間。芒縣沛郡碭縣梁國應劭曰:二縣之間,有山澤之固,故隱其間。宋白曰:亳州永城縣芒縣地。括地志宋州碭山縣在州東一百五十里,本碭縣碭山在縣東。芒,音忙。碭,音唐;師古又音宕。數有奇怪;中子弟聞之,多欲附者。

陳涉起,令欲以應之。掾、主吏蕭何曹參曰:曹參傳曰:爲掾,爲主吏。孟康曰:主吏,功曹也。姓譜支子食采於,後因爲氏。數,所角翻。掾,于絹翻。「君爲吏,今欲背之,背,蒲妹翻。子弟,恐不聽。願君召諸亡在外者,可得數百人,因劫衆,衆不敢不聽。」乃令樊噲劉季劉季之衆已數十百人矣;令後悔,恐其有變,乃閉城城守,師古曰:城守者,守其城也;音狩。後皆類此。欲誅恐,踰城保劉季言投劉季以自保也。劉季乃書帛射城上,遺父老,爲陳利害。射,而亦翻。遺,于季翻。爲,于僞翻。父老乃率子弟共殺令,開門迎劉季,立以爲沛公春秋之時,僭王號,其大夫多封縣公,如申公葉公魯陽公之類是也。今立沛公,用制也。等爲收子弟,得三:十二行本「三」上有「二」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千人,以應諸侯。

項梁者,項燕子也,嘗殺人,與兄子避仇中。中賢士大夫皆出其下。少時學書,不成,去;學劍,又不成。項梁怒之。曰:「書,足以記名姓而已!劍,一人敵,不足學;學萬人敵!」於是項梁乃敎兵法,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學。長八尺餘,力能扛鼎,韋昭曰:扛,舉也。索隱曰:說文云:扛,橫關對舉也。長,眞亮翻。扛,音江。才器過人。會稽殷通徐廣曰:爾時未言太守。余謂戰國之時,郡守只稱守,景帝中二年七月始曰太守。姓譜武王,子孫分散,以爲氏。守,式又翻;下同。陳涉起,欲發兵以應,使項梁桓楚將。將,卽亮翻。是時,桓楚亡在澤中。曰:「桓楚亡,人莫知其處,獨知之耳。」:十二行本「乃」下有「出」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持劍居外,復入,與守坐,曰:「請召,使受命召桓楚。」守曰:「諾。」入。須臾,曰:「可行矣!」眴,音舜,動目而使之也。於是遂拔劍斬守頭。項梁持守頭,佩其印綬。釋名:印,信也,所以封物以爲驗也;亦言因也,封物相因付也。綬,受也,繫印之組也,以相授受也。應劭漢官曰:綬長丈二尺,法十二月;廣三尺,法天、地、人。門下大驚,擾亂;所擊殺數十百人,言所殺自數十至百人也。一府中皆慴伏,莫敢起。說文曰:慴,失氣也,音之涉翻。乃召故所知豪吏,諭以所爲起大事,遂舉中兵,使人收下縣,下縣,會稽管下諸縣也。師古曰:非郡所都,故謂之下也。得精兵八千人。會稽守,爲裨將,徇下縣。是時年二十四。項籍始此。

田儋:十二行本「儋」下有「者」字;乙十一行本同;本同。』齊王族也。從弟,皆豪健,宗強,能得人。從,才用翻。周巿徇地至周巿人。城守。田儋詳爲縛其奴,從少年之廷,欲謁殺奴,詳,讀曰佯,詐也。應劭曰:古殺奴婢皆當告官。儋欲殺令,故詐縛奴以謁也。廷,縣廷也。師古曰:廷,音定。令,因擊殺令,而召豪吏子弟曰:「諸侯皆反自立。,古之建國也;田氏,當王!」遂自立爲齊王,發兵以擊周巿周巿軍還去。田儋率兵東略定地。

韓廣將兵北徇地豪桀欲共立燕王曰:「母在,不可!」人曰:「方西憂,南憂,其力不能禁我。且以之強,不敢害趙王將相之家,獨安敢害將軍家乎!」韓廣乃自立爲燕王。居數月,燕王母家屬歸之。

趙王張耳陳餘北略地界,趙王間出,師古曰:謂投間隙而微出。軍所得。囚之,欲求割地;使者往請,輒殺之。有廝養卒走壁,如淳曰:廝,賤者也。公羊傳曰:廝役扈養。韋昭曰:析薪爲廝,炊烹爲養。廝,音斯。養,羊尚翻。將曰:「君知張耳陳餘何欲?」曰:「欲得其王耳。」養卒笑曰:「君未知此兩人所欲也。夫武臣張耳陳餘,杖馬箠杖,直亮翻。箠,止橤翻,馬撾也。數十城,此亦各欲南面而王,豈欲爲將相終已耶!顧其勢初定,未敢參分而王,參,猶三也。且以少長先立武臣爲王,以持心。少,詩照翻。長,知兩翻。地已服,此兩人亦欲分而王,時未可耳。今君乃囚趙王。此兩人名爲求趙王,實欲燕殺之;此兩人分自立。夫以一尚易易,弋豉翻。況以兩賢王左提右挈而責殺王之罪,滅易矣!」將乃歸趙王,養卒爲御而歸。

4周巿還,至地,欲立故公子寧陵君爲王。寧陵寧陵縣,屬陳留郡括地志曰:宋州寧陵城,古寧陵也。,不得之地已定,諸侯皆欲立周巿魏王巿曰:「天下昏亂,忠臣乃見。見,賢遍翻。今天下共畔,其義必立魏王後乃可。」諸侯固請立巿巿終辭不受;迎魏咎,五反,陳王乃遣之,立魏王巿相。

5是歲,二世爲庶人,絕祀。之列國,最後亡。

著雍閹茂正月癸卯電子版讎覆計錯文一脫文二異俗七